1
「你们听说没?男女主角其实并未破镜重圆,是女主抛弃了男主。」
「为何会这样?」
「还不是因为贫穷。」
「沈谨书继承家业之后,她去找他,结果被拒之门外。」
「那她还怎么有脸面出书?」
发布会现场,冷气似乎被调到了18度。
读者们恶言相向,此起彼伏,
我低首,一丝不苟地在书的扉页签下自己的名字。
这本小说诞生于我毕业那年。
从未料到它会大火。
曾经粉丝对沈谨书和我的往事如何疯狂追捧,
现在骂声就有多么激烈。
然而,我不能显露半点不悦。
就算要笑着忍受责难,我也要将发布会进行到底。
只因这是投资方的要求。
沈谨书就坐在台下,沉静地注视着身边的女孩接受媒体的采访。
「我们即将订婚,请某些人不要自作多情。」
女孩甜美地笑着。
「如果一个人毁了别人的一生,还妄想重归于好,这太没天理了。」
这个女孩我认识,许妍朝,我们的大学同窗。
她家与沈谨书家族交好。
在我和沈谨书热恋时,她主动成为我的闺蜜。
毕业后,我们却形同陌路。
话筒紧接着递到沈谨书手中。
「沈先生,听说您与作者的往事非常热门,能讲讲你们是怎么分手的吗?」
沈谨书甚至不曾瞥我一眼,「这个问题,你应该去问作者。」
那种冷漠,似乎进一步证实了我是那个自不量力,将他抛弃的人。
四周响起一片哄笑。
「有传言,您最初并非想从商,而是志在成为科学家,能谈谈您为何选择继承家业吗?」
沈谨书的目光穿过人群,淡漠地看了我片刻,随即移开。
「那时候年轻,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但事实证明,人最终应当回到自己熟悉的领域。」
「而不是……一错再错。」
说罢,他毫无表情地望向我,「林小姐,你觉得是这样吗?」
面对镜头,我大脑一片空白。
正要开口,沈谨书已经垂下眼帘,和其他人交谈起来,仿佛根本不在意我的回答。
会场的屏幕上,开始播放沈谨书的采访。
「您买下这本书的版权是出于什么原因?」
沈谨书语气淡漠,「剧情太假,我只是不想再看到它。」
2
直到今天我才得知,沈谨书是我新书的投资人。
新书发布会上,粉丝寥寥无几。
我却收到了封杀的命令。
网上的消息说,我的书即将下架,纸质版也将停止销售。
「若初,影视化的事恐怕难以实现了。」
发布会结束后,经纪人叫住我。
我站在门前,愣住。
他的视线落在我的耳朵上,犹豫片刻。
问:「你的……耳朵怎么了?」
我摸了摸藏在发间的助听器,有些尴尬,「嗯……医生说,有项新技术,我想尝试。」
这几年,我的听力日益下降。
若不盯着别人的嘴唇,可能听不清对方在说什么。
治疗费高达十万,若无稿费,我根本无力承担。
经纪人叹气,「对不起,我帮不上你。」
我明白他的难处,我们只是个小网站,仅求温饱。
谁知突然间被资本盯上。
几年前刚毕业时的作品,被重新炒热。
我也因此被推上风口浪尖。
「没事,我会再想办法的。」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
话还没说完,我被一个人撞了一下,一个踉跄,把助听器甩了出去。
「对不起啊……」
外卖小哥迅速消失在电梯里。
我蹲下身子,发现助听器已经摔坏了。
周围的噪音瞬间变得模糊,嗡嗡作响,听不清任何声音。
直到头顶的光线被遮住。
一双锃亮的黑色皮鞋出现在我面前。
抬起头,是沈谨书,西装笔挺。
他透过冷色调的金属框眼镜,漠然地审视着我。
他的手轻轻搭在差点倾倒的货物上,微皱的眉头显示出他的不耐烦。
「你听不见吗?」
我读懂了他的唇语。
旁边的运货员一脸惊慌,向我道歉。
原来我蹲在路中间,挡住了他的去路,而我却听不见他的提醒。
他推着满载货物的推车,没注意到我。
这才险些让我被撞到。
「很抱歉,给你造成了麻烦。」
我匆忙把摔坏的助听器藏进包里,向运货员道歉。
沈谨书收回手,货物在我脚边砸下。
「这里是我的公司,我不希望有任何意外,只是这样而已。」
他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3
劳作了一天,连饭都没顾得上吃。
闺蜜发来消息,我大致解释了下情况。
「许妍朝和沈谨书在一起了?」
闺蜜看到我的消息,情绪立刻爆炸。
「他不知道许妍朝的真面目吗?若不是当年她舍弃了你,你会落到今天这地步?」
我停顿了下,回复道:「人在危急时刻总想逃,这样的事情……不能怪别人。」
六月的天气,总是风云变幻。
暴雨说来就来。
街道对面,巨大的 LED 屏幕上,正播放着沈谨书和许妍朝家族新投的房地产广告。
项目火热进行中。
我想起之前在网上读到的分析文章。
豪门的联姻,从来都是牢不可破的。
毕业后的这些年,我偶尔会从同学那里听说关于沈谨书的事。
大家都以为他出身贫寒。
成绩优异,还获得了物理竞赛一等奖。
我们分手的时候,沈谨书已经在跟理想的大学商讨保送事宜。
但是后来,他的成绩突然下滑。
与保送的机会擦肩而过。
再次出现在公众视野中,却是作为沈氏的继承人,突然被媒体曝光。
完全像变了一个人。
做事果断,雷厉风行。
我清楚这一切变化背后的原因。
因此,我更是无言以对,无法去抹消那些回忆。
雨滴顺着风飘进伞里。
弄得我脸上,身上,都湿透了。
我摸了摸耳朵,路边拦了辆车,去找地方修助听器。
雷声像裹着棉花,传入耳朵。
4
唐编辑是个不错的人。
他不甘心我的努力白费,费了很大的劲,总算搭上了一家小影视公司。
他们愿意冒犯沈谨书,愿意捧我。
唐编辑安排了一个饭局。
谈成了,下周就能拿到钱。
只是不巧,我赴约那天,他堵在路上了。
留下我和几个陌生人坐在一起。
更糟糕的是,许妍朝也出现了。
助听器还没修好,所以整个晚上,我不得不盯着别人的嘴唇,辨别他们说了什么。
许妍朝翘起二郎腿,说:「各位不用跟林小姐客气,她为了钱,什么都肯做。」
立刻有老板跟着附和:「生活这么苦,林小姐不想轻松点吗?」
这句话引来一阵哄笑。
我低着头,端起酒杯,抿了一口,沉默无言。
这场饭局是唐编辑费尽心血争取来的,他的孩子刚出生,压力山大,我不忍让他的付出白费。
只要他一来,一切都会好的。
没想到他们接下来的话更加出格。
「今晚陪陪我,我就——」
一个身影突然挡在我和副总之间,遮住了我的视线。
「你让她陪你干什么?」
我抬起头,看到沈谨书冷漠地丢出这句话。
五官在灯光下,显得更加严峻。
他怎么会在这里?
许妍朝收起笑容,站起来,「谨书,你怎么来了?」
副总吓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沈……沈总……」
沈谨书拉着我离开。
我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拽了出去。
许妍朝脸色一变,叫道:「谨书……你别冲动……」
她的声音很快被抛在了后面。
一路上畅通无阻,直到我被扔进沈谨书的车里。
「要多少钱?」
冷冰冰的问话像冰块砸进我的耳朵。
沈谨书扶着座椅的手背上青筋暴露,显露出他的怒火。
我愣愣地看着他,「什么?」
他冷笑一声,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金卡,扔在我面前。
「几万,几十万,还是几百万?你大可以随便刷,不必在别人面前摇尾乞怜。」
我心里像被针扎一样,想解释。
可要怎么解释呢?
我显然是缺钱的。
这些年,生活的压力,消磨掉了我的许多傲气。
没有什么比贫穷更可怕。
「不是想要钱吗?」沈谨书咬牙切齿,「觉得我的钱脏?」
我捡起卡,握紧,无力地开口:
「借你十万块,我会还的。」
我知道他的金卡,远不止十万块,甚至可能没有限额。
沈谨书冷着脸,「是吗?记住你的话。」
「以后每个月,我都会看到钱进账。如果没有,我会让律师联系你。」
「所以,你最好不要跟我玩失踪。」
我咬紧牙关,「我不是那种人。」
「不是?」
沈谨书步步紧逼,「林若初,你在我这里,是有前科的。」
我哽咽在喉。
想下车,沈谨书却没有让开。
他撑着车门,单手掌住我的脸颊,抬起来。
逼迫我直视他。
「现在,我们来谈谈代价。」
我愣住了,「什么代价?」
「你以为我会心甘情愿让你再利用?」
他冰冷的指尖划过我的脸颊,像无情的冰刃。
「林若初,是你自作自受,连一点情分都不讲。」
「那么在商言商——」
沈谨书的尾音蒙上了一层雾,模模糊糊
沈谨书唇边的尾音仿佛被笼罩在一层迷雾之下,模糊不清地飘入我的耳际。
「把那份婚契签了,你要的我都会给你。」
5
轿车在寂静的街道上无声穿行。
沈谨书并未因我的话而让我下车。
只因我十分钟前,随口胡说了一句。
「我要结婚了。」
沈谨书的脸色沉了下来,看着窗外的阴霾,不发一言。
良久,他才问出声:「和谁?」
我未曾听得分明,抬起头望向他的唇,「嗯?你刚说什么?」
沈谨书抬起眼,「我问你,要和谁结婚?」
我张了张口,却许久未能回答。
沈谨书,一个久经商场的高手,眼光敏锐,面不改色地问:「何时何地,你的朋友们知晓吗?」
这些问题,我一个也回答不上。
沈谨书眼皮一抬,「林若初,你为了避开我,连谎都不打草稿的吗?」
「与你无关。」
「签了这个。」
他突然递来一份文件。
A4纸上赫然印着「婚契」二字。
我心中一紧,注意到了下面的条款。
他……竟毫不在意吗?
几乎都是对我有利的。
「对不起,我不能答应。」
「理由是什么?」
我将合同推还给他,「你与许妍朝——」
话还没完,沈谨书脸上露出了深沉的探询之色。
「你不是应该不在乎吗?」
「这么些年,我消失得无影无踪,不曾过问一句,不是吗?」
「那我和谁订婚,我的想法,又有何重要?」
其实我真想告诉他,我曾经关心过……
但现在解释,不过是徒劳。
沈谨书说:「与许妍朝结婚,是家庭安排。我和她没有私交。」
「林若初,你考虑清楚。」
他的目光犀利,「与我结婚,你能得到你想要的一切。」
「包括名声,你的小说影视化,以及——」
「金钱。」
此刻,我终于明白沈谨书为何要将我封杀。
穷途末路之时,人最易被他人操控。
他始终是个成功的狩猎者。
他就是要逼我现身。
「那……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你。」
沈谨书的声音听上去漠然。
「不要对将来的日子抱有太美好的幻想。」
「我所受的苦,会一点一滴地回报给你。」
其实,我并没有拒绝的理由。
我迫切需要金钱。
我愿意去做。
6
我与沈谨书登记结婚了。
领证当天,他便返回了公司。
走之前,他给我发了个地址。
「今晚我要看到你在家中。」
冷淡无情。
我考虑了一下,还是联系了助听器的销售,至少在与沈谨书交流时,我需要更清晰一些。
「林小姐,很抱歉,旧的那款无法修复,建议您购买新的。」
助听器价格不菲。
不是想买就能买。
这些年为了母亲的病,我已经没什么积蓄了。
我盯着价目表,在心中叹了口气。
拿出了沈谨书的卡。
店员两眼放光,「女士您完全可以选更好的——」
「不用了,就这款吧。」
我打断她的话,看着她在POS机上划了几下,然后笑着把卡还给我,我感到一阵不适。
沈谨书会收到消费通知短信的……
新婚之日便有大笔支出,不知道他会怎么想我。
实际上,他一整天都没有再与我说一句话。
新的助听器还要等一段时间。
我收拾了些简单的洗漱用品,打车去了他发给我的地址。
那是一栋位于富豪区的别墅。
四周无人。
院子里有只小狗。
见到我,它高兴地摇起了尾巴。
我蹲下来,摸了摸它的头,「你好,你叫小白吗?」
它欢叫了两声,还会与我握爪。
应该是叫小白。
沈谨书还是老样子,给东西起名总是那么随意。
别墅内干净整洁,无人问津。
我抱着小白,小心翼翼地在沙发上坐下。
打开手机,漫无目的地刷起了许妍朝的朋友圈。
她屏蔽我很久了,今天却意外地开放了。
几分钟前,她发了一条朋友圈。
是某个商务会议。
她的镜头中,沈谨书戴着眼镜,正坐在中心位置,严肃地听别人汇报。
所有人的桌上,都摆着一瓶水。
唯独她,坐在靠近沈谨书的地方,桌上却是一杯与场合格格不入的奶茶。
配文写道:「今日特权。」
我默默关掉手机,扎起头发,把行李箱拖进了客房。
忙到了傍晚。
本想给沈谨书发短信,问他是否回家吃饭。
信息打了一半,我又放弃了。
想去洗澡,却发现好几个洗手间都没有水。
就这样一直等到半夜,我躺在沙发上,困极了。
肚子上的小白突然坐了起来。
我意识到有人回来了。
迷迷糊糊地坐起来,与推门而入的沈谨书四目相对。
他看到我的那一刻,眼神黯淡了些。
气氛一时间变得尴尬。
只有小白快乐地跑过去,围着沈谨书的腿打转。
我张嘴,声音嘶哑,「你回来了?」
沈谨书不动声色地打量了我散乱的头发,解下领带,淡淡地应了声。
然后蹲下身抚摸小狗。
我紧握着无名指上的婚戒,感到荒谬可笑。
以前我曾无比期待我们的婚后生活。
多年之后,我们却以这般荒诞的方式,生活在一起。
我舔了舔干涩的唇,「那我去……睡觉了。」
「等一下。」
沈谨书叫住了我。
「你要睡客房吗?」
我明白了他的意思,「不会,我这就搬到主卧去。」
7
在我身旁经过的那一刻,林若初,我闻到了空气中一丝淡淡的酒精味。
她的衬衫肩部,留着一个鲜艳的口红印记。然而,我或许并不具备追问她的资格
。浴室里传出断断续续的水声。
我惊讶地发现,他的卧室竟然自带浴室。
我犹豫了许久,直到水声完全消失,才鼓起勇气怀抱着毛巾走向那里。
门一打开,沈谨书从蒸腾的水气中走出。
他只在腰间围了一条浴巾。水珠沿着他健硕的肌肉线条滑落进浴袍的柔软里。
他打开门,轻声问我:“有事吗?”
我回应道:“家里其他地方没法洗澡。”
他简短地回答:“嗯,我清楚。”
他的话让我一时无言以对。
紧接着,沈谨书解释说:“水管坏了,工人要等到周一才能来修。”
在这一刻,我们俩就这样僵持着。
他等待着我的妥协。
我点了点头,轻声说:“那……我能否借用一下——”“随便。”
沈谨书淡淡地说出这两个字,擦肩而过,走向了书房。
只留下屋内薄荷味的沐浴露香气缓缓消散。
此刻,我的闺蜜发来信息问:“你买了助听器吗?”
我回复说:“嗯,用的是沈谨书的钱。”
尽管我会归还,但他的这笔钱的确解了我的燃眉之急。
洗完澡后,我思考再三,切了水果盘送到他书房,打算表示感谢。
沈谨书正在打电话,瞥了我一眼。我脑海中准备好的说辞顿时忘得一干二净。
他很快结束了通话,盯着我看,问:“什么事?”
我答道:“担心你会口渴,给你送些水果来。”
他反问:“你不觉得喝水会更好吗?”我张口结舌,“我去给你——”突然被他一扯,我失去平衡,向后倒在他的大腿上。薄荷味沐浴露的香气将我包围。
“你到底把我当作什么?为何对我这么好?”他的眼神深邃,“你躲了我这么多年,收了我的钱还不满足,还要来撩拨我?”我突然意识到自己的睡衣因为湿气变得半透明。
气氛完全变了……我辩解说:“我没有——”沈谨书起身,将我抱到桌上,把我困在他怀中,“没有?”我无言以对,双手紧握,在眼神即将闪避的瞬间,被他深深地吻住
一股强烈的气息瞬间侵占了我的理智。
我整个人软了下来,紧紧抓住他的衣领,几乎无法呼吸。
或许是因为身体的记忆太过深刻,我竟然在那一刻回应了他。书桌上的文件散落一地,储钱罐也被撞得粉碎。他低头喘息,拉开抽屉,取出了什么东西。“
沈谨书……等一下。”他动作停住,用那双让人难以抗拒的眼睛看着我,眼里带着些许宽容和纵容。“怎么了?”“我有话要说。”“说吧。”“我今天花了一笔钱。”
“所以呢?就为了五千块,你也要跟我算清楚?”我咽了口唾沫,“我今天只是想来……谢谢你。”
沈谨书盯着我看了一会儿,突然收起了那份温和,眉间的笑意重新变得平淡。
“为了感谢我,就要跟我发生关系?”
“不是的。”“那是因为什么?”沈谨书的目光锐利,不容逃避,“林若初,告诉我,你现在这样,跟我纠缠,到底是为了什么?”我没有说话。如果说出“喜欢”,会因为我们之前的金钱关系而显得廉价和虚伪。
沈谨书也没有给我回答的机会。他抱着我,从书房一路到卧室。
即使在我哭泣的时候,他也没有停下。最后沈谨书说:“没关系,林若初,我不介意这样过下去……”第二天,沈谨书出差了。没有留下任何话语。
8
沈谨书果然信守承诺。
他解除了对我的封杀。
那些负面评论几乎在一夜之间消失殆尽。
唐编辑感慨道:“不愧是沈家的人,动动手指就能让公司几乎倒闭……一念之间,又能让我们起死回生。”
“你和沈总是怎么回事?”
我叹了口气,“就是那样。”
唐编辑噎住,“你不会真的……”
我点头。
那年我搬家的时候,正值梅雨季。
我坐在小货车后排的一堆杂物上。
沈谨书在后面追赶,声音嘶哑。
“若初,你再等等我好不好?”
“我可以不去顶尖大学,隔壁大学给的钱多,等他们钱到账。”
“我马上就打给你,我们不要分手好不好?”
那时候的沈谨书,身无分文。
我说:“沈谨书,我需要很多钱,现在就要。有人可以给我。你不要再说了。”
干干净净的沈谨书,一次次摔倒在烂泥坑里,显得无比狼狈。
唐编辑叹气,“谁知道他会变成商业巨头呢……”
“不过他们沈家的内斗也很严重。听说他爸爸有很多情人,儿子女儿有八九个。”
“能从那种地方拼出来,掌权,也真不容易。”
的确如此,谁也没想到。
沈谨书的梦想,本是成为科学家。
一周后,我拿到了新的助听器。
与此同时,影视公司举办了一场晚宴。
只邀请了唐编辑一个人。
我坐在对面的小酒馆里。
手机突然弹出一张照片。
是某人的背影。
他西装革履,侧颜俊逸,显然是刚出差回来的沈谨书。
“听说你们结婚了?”
许妍朝发了个吐舌头的表情,“那他回来,怎么去了我这里啊?”
昏暗的灯光,映出沈谨书优越的轮廓。
我深吸一口气,毫不犹豫地拉黑了她的微信。
结果下一秒,她换了个陌生的号码打过来。
第一句就是:“听说你聋了?”
我愣住。
她笑出声,“真是这样啊,怪不得有人说你戴着助听器。”
“林若初,骗婚可是犯法的,沈谨书知道你残疾吗?”
我手心出汗,“你为什么要这样?我们曾经是朋友——”
“看你不顺眼,不行吗?”
她显得不耐烦。
“既然收了钱,就乖乖待在角落里,非要回来刷存在感吗?”
我突然被人泼了盆冷水,连声音都快不是自己的了。
“你怎么知道我收了钱?”
那个夏天所有的不美好记忆,突然涌上心头。
我和许妍朝被一群小混混堵在巷子里。
她跑了,留下我,被人痛打一顿。
最后一棍,落在我耳朵上。
鼓膜穿孔。
后来我妈妈的摊子也被人掀了,滚烫的热油浇在妈妈身上,造成严重烫伤。
有人给了我十万块钱,威胁我离开。
这件事,只有我和那个人知道。
那头沉默了会儿,许妍朝“啧”了声。
“还是被你猜到了,真麻烦。”
我一直以为是意外。
许妍朝和我同为受害者,所以我不曾怨恨她丢下我逃跑。
但她却在许多年后,告诉我,我所有的苦难,因她而起。
她笑出声,“一点点小钱,就让你跟狗一样,去了外地。你要不要再试试?”
我手指发麻。
那十万,最后也没能治好我妈的烫伤和我的听力。
而报警后,因为缺乏证据,抓不到一个嫌疑人。
她笑出声,“若初,我教你,打开录音,我承认,那些事,是我做的。”
“有本事,你就报警抓我。”
我气得浑身发抖。
录音的时间已经跳到了第三分钟。
她模棱两可的话语,远不足以成为证据。
许妍朝笑得浑身发颤,“你该拿我怎么办呀,林若初。”
“你好可怜。”
“就连喜欢的人,都被我抢走了呢……”
那些嘲讽的话语,化作嗡嗡的声音,钻进耳朵里。
跟血液的撞击声,融为一体。
……
二十分钟之后,我拉开了宴会厅的大门。
在高楼的天台上,沈谨书的身影映入眼帘。
他的四周围满了西装革履的男士。
正一本正经地谈论着商业交易。
周遭还聚集着许多行业内的人士。
许妍朝则在不远处与一群女伴谈笑风生。
沈谨书一眼就发现了我的存在,他瞥了我一眼,随即又将视线移开。
「沈总,您怎么了?」
沈谨书收回了目光,口气淡淡地说,「那是我妻子。」
人们都露出了惊讶的神色,「您结婚了?」
「是的,她性格内向,不太喜欢这样的场合——」
话音未落,我径直朝着许妍朝的方向走去。
我端起一桶红酒冰块,全部泼向了许妍朝。
她发出了一声尖厉的惊叫,声音划破了寂静的夜空。
在场的商界人士:「……沈总,您不看看后面吗?」
沈谨书冲过来时,我正抓着许妍朝的头发,将她按在沙发上,手指关节都因用力而泛白。
「我会把你送进监狱的。」
「只是迟早的问题。」
我强忍泪水,声音颤抖地说道。
「怕你电话里听不清,所以我亲自过来告诉你。」
「许妍朝,你多长了一对耳朵,希望你能听清楚。」
曾经风度翩翩的许妍朝,在众人面前,如同一条落魄的湿狗。
她尖叫着,完全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
「沈谨书……救救我……」
沈谨书将我搂入怀中。
「若初,你冷静点。」
我被他紧紧抱着,转头瞪着许妍朝,面无表情。
许妍朝在角落里瑟瑟发抖,「哈哈,你这么大声喊,你自己能听见吗?聋子,残疾……沈谨书,你被她骗了!」
那一刻,四周陷入了死寂。
耳边传来低声议论。
「不会吧,她是聋的吗?」
「沈谨书娶了她?不觉得丢人吗?」
「如果是我,立刻离婚。太恶心了。」
沈谨书原本护着我头部的手,突然触到了我的助听器。
我抬起头,迎上了他惊愕的目光。
心中沉闷。
「正如她说的那样吗?」
他的声音很轻,「林若初,你还有多少事情瞒着我?」
在那难熬的沉默中,我强忍泪水,回答道:
「没错,我耳朵聋了,什么也听不见。」
……
自打18岁那年的暑假,我的生活就变得这般艰难。
不时地忍受着别人的讨论、轻蔑或是同情的目光。
我以为自己早已习惯,然而今夜,泪水如决堤般,根本无法停止。
我这才意识到,费尽心血建立起的防护墙,原来可以如此轻易地被摧毁。
我准备好面对沈谨书那厌恶的眼神。
然而突然之间,我感觉到耳朵上被一双手覆盖。
嘈杂声仿佛都被隔离在了外面。
沈谨书的手在颤抖,手掌却温暖如火。
我听见了一种清晰而冷酷的声音。
他对那些在背后议论的人说:「滚。」
9
「沈谨书,告诉你实话,沈家绝对不会接受你娶一个聋子。」
我坐在沙发上,凝视着地面,一言不发。
隔壁的门关得紧紧的。
里面传来了许妍朝的尖叫声。
或许他们并不知道,空调的通风口坏了,我听得一清二楚。
沈谨书的口气非常冷淡,「跟谁结婚,是我自己的事,与沈家无关,更与你无关。」
「哪怕你曾经命悬一线?」
「你学业一落千丈,回到沈家,差一点被你父亲打死,这些年的苦楚,都算不了什么吗?」
「所以呢?你想说什么?」他问。
许妍朝短暂的沉默后,突然带着哭腔。
「沈谨书,难道她做什么你都觉得是对的?」
「是又怎样?」
许妍朝短暂沉默后,突然一脚踹开了门,泪流满面地离开了。
夜色渐深,人群散去。
沈谨书走到我面前。
我轻声说:「对不起,给你添了麻烦。离婚协议很快就会准备好给你,但是钱……我可能要慢慢还。许妍朝害我变成这样,也害了我妈妈,这些债,我都要讨回来。」
「什么时候的事?」
「什么?」
「耳朵。」
我转过头,「毕业的时候。我被人堵在巷子里打成了这样。」
沈谨书的手轻微地抖了抖,尽力抑制着情绪,「那时候,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不知道你家有钱,许家有钱有势,他们要把我们赶出去,我们毫无办法。」
「那时候我只想,不要牵连到你。如果他们也欺负你,那怎么办?我不能因为你,连未来都不要了。」
突然,他紧紧抱住了我。
把头埋进我的头发里,我的脖颈很快湿透了。
他哭了。
我被他拥在怀中,许久说不出话来。
「若初,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