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宋家六姐弟中,被宋庆龄称为“从小最要好”、“了解我最深”的幼弟,却是相对最不为人所知的宋子安。1969年宋子安病逝于香港、安葬于美国,宋庆龄想了许多办法向家人致以哀思,并表示愿意放弃自己的那份遗产、全都留给宋子安的子女。

宋子安的葬礼

1969年2月25日,正当当时的广东银行开幕典礼筹备完成、即将举办仪式的前夕,却忽然传来了一桩令所有人都大为意外的不幸消息。

曾经担任中国建设银公司和香港广东银行董事长,当时又常居美国的宋家幼弟宋子安,本已做好计划,离开美国前赴香港参加这场典礼,但他却意外突发脑溢血猝然离世,年仅62岁。

他的五个兄姐中,宋子文、宋子良都赶来送小弟最后一程,姐姐宋蔼龄、宋美龄也都亲赴旧金山,参加了他的追悼仪式。

追悼仪式结束之后,宋子安被安葬在位于美国加州的观山公墓。兄弟姐妹之中唯一没有能够前往送他最后一程、从而留下深深遗憾的,只有二姐宋庆龄。

宋庆龄之所以无法前往,与当时的国际局势有着密切联系。

从1949年下半年开始,宋子安就在美国旧金山定居下来。和他一同定居的妻子、多年生育的两个儿子,也从未有机会与宋庆龄相见。

而当时中美两国之间还没有建交,宋庆龄不但本人不便前往美国,就连向美国发送电报也必须通过瑞士中转。

于是宋庆龄总是留心托付相熟且有机会的人,代为留意弟弟的近况。曾在中国银行香港分行担任经理的郑铁如就曾经回忆,宋庆龄多次向他说起,这个幼弟是从小和她最为要好的。

郑还曾经受托,设法给宋子安带口信,告诉他二姐非常挂念他,希望能够有机会见面。

遗憾的是,由于1969年宋子安突发病情猝然离世,宋庆龄的这个希望也永远成为了泡影。

所有弟辈中“最了解我的”

不仅本人无法亲自去参加追悼活动,而且在当时想要发送唁电也存在这样那样的困难与不便,但面对最亲近的幼弟葬礼,宋庆龄不可能坐视不理。

张珏曾经担任过宋庆龄的英文秘书,多年后写了若干回忆文章,结集为文集《往事不是一片云》。张珏在文章中说,当时宋庆龄是通过外国杂志知道宋子安逝世的,她很快就亲自草拟了电文,并关召张珏尽快发出,以表达对逝者的哀悼之意。

宋庆龄也曾经对张珏表示,在所有弟辈当中,宋子安是最了解她的

而这封吊唁电报的发出同样颇费周折,由于中美尚未建交的缘故,电报必须经过瑞士中转,而且提前通知了周总理,最后才得以顺利发出。

唁电发送的曲折过程以及当时局面的紧张程度,都令与宋庆龄交情颇深的爱泼斯坦留下了深刻印象,他甚至还专门就此事发表过议论。

至于这封吊唁电报的原文,至今仍然保存在北京后海的宋庆龄故居。

在电报中,宋庆龄首先托律师向宋子安夫人转达自己的悲痛和怀念,随后表示愿意放弃给自己的任何遗产,而是“留给子安的子女”。

这样的一封电报透露出她当时深切悲恸的心情,也表达了姐弟之间为彼此着想的深厚情谊。因为与家人渐行渐远之后,宋庆龄实际上从未接触过那份“本应归她”的遗产,一直都是由宋子安代为管理的。

宋家幼弟

虽然成长于同一个家庭,但身为幼弟的宋子安与排行第二的宋庆龄,并不能完全算是同一时代的人。

1915年,当宋耀如携带全家结束流亡日本生活、宋庆龄也与孙中山结婚时,宋子安还是个刚刚满十岁的少年。也是自那之后不久,由于父亲宋耀如的肾病日渐严重,母亲倪桂珍也忙到分身乏术,年岁较小的宋子良、宋子安都改为由兄姐照管。

不管是在成长过程中,还是在求学的岁月里,宋子安更多接触到的,都无疑是这个家庭内部和睦团结的一面。哥哥和姐姐都很关心他、照顾他,他也以亲近的态度和感情回报兄姐。

也许正因为这层原因,即使后来其他兄弟姊妹因为道路不同而渐行渐远,但无论兄长宋子文,还是姐姐宋庆龄,都长期保持着与这个小弟弟的亲密感情。

宋子安虽然是幼弟,但并没有人们想象中的娇宠之气。他从小就被称赞为性情温和,读书也非常上进。他的求学之路和兄姐十分相似,和兄长宋子文一样考进了美国哈佛攻读经济学。

就在他考取哈佛的1926年,宋庆龄还曾经给美国同学写信,流露出考虑和小弟宋子安一同赴美的计划。虽然后来计划赶不上变化,这个行程并没有实现,但也足够证明姐弟两人之间的感情十分亲厚。

相聚欧洲

宋子安在哈佛的求学生活是相当愉快的,他本人性格既温和有礼,又有哥哥宋子文这个“著名校友”的光环帮助,不管老师还是同学,都对他相当关照。

但恐怕连宋子安自己都没有想到,他在美国求学不过短短两三年时间,等他再度回到国内时,不但政局大变,就连兄弟姊妹之间的联系也出现了裂痕。

宋庆龄发表了《为抗议违反孙中山的革命原则和政策的声明》之后,后来更是秘密启程流亡到苏联。而宋家其他人则站到蒋介石一边,宋美龄与蒋结婚,宋子文、孔祥熙等人均在南京政府担任要职。

当宋子安拿到硕士学位、并计划从哈佛大学整装归国时,想到二姐独自一个人漂泊在外,他特意绕道德国去探望这位姐姐

再度见到这个学业有成的小弟,令宋庆龄十分愉快。盘桓欧洲的时间虽然不长,但两人结伴同游,去了德国、法国等欧洲好几个国家。

两人之间洋溢的那种难得的休闲轻松气氛,以及感人至深的骨肉亲情,给当时与宋庆龄同在柏林的章克留下了深刻印象。

不仅如此,宋子安回国之前,还背着姐姐、悄悄地把自己身上的钱款全部交给章克,叮嘱他用这些钱款好好补贴二姐的日常所用,避免钱款一时不方便影响生活。他还嘱咐章克,一定要照顾好姐姐,有任何需要立刻给他写信,他一定全力支持。

恋土与亲情

种种举动,令宋子安成为宋氏家族与宋庆龄之间保持沟通的最佳渠道。此后但凡有什么事情需要在两边沟通、商量、传递消息,承担居间传话任务的人通常都是宋子安。

在今后的许多年里,他一直都保持着这样的行事风格,将家族亲情看得比政治分歧要更加重要。

当然,宋子安之所以能做到这一点,也与他本人的人生道路选择密切相关。他虽然和兄姐们一样留美归国,也获得了不低的社会地位,但却始终致力于金融经济等领域,对政治兴趣缺缺。

不主动踏足政治,也不轻易表态,这就确保了他与兄姐之间都不容易出现立场上的冲突,自然也就不会妨碍到彼此间的感情。

另外,从许多细节来看,虽然宋家六个子女全都有在国外留学的经历,深受西方文化熏陶;但来自他们父亲宋耀如、对于乡土和亲情的眷恋之情,却也贯串于他们的整个人生。

宋耀如祖籍海南文昌,从十几岁就漂洋过海去了异国,回国后甚至连在虹口的别墅里都栽上椰子树,以表达自己的思乡恋土之情。

宋家三姐妹虽然都没有回过海南,但都非常关注海南当地的现状和发展。宋庆龄听说海南妇女英勇击退登陆日军的消息后,非常振奋,写信给友人说“我真为我家乡的姊妹们感到骄傲”!离世之后,她的墓碑上也刻着“祖籍海南文昌”的字样。

宋子文等人则曾因公务原因,短暂地到过海南。宋子文称自己为“琼人一分子”,还曾经筹建私立海南大学,可见宋家人骨子里对于乡土和家族的概念依然非常“中国”。

而这种恋土恋家的情感,最为集中地体现在幼弟宋子安身上。宋庆龄归国参加孙中山的奉安大典,全程由宋子安陪同。宋氏姐弟的父母逝世后需要营建合葬墓,也同样是宋子安和二姐在墓前留下了一张意味深远的合影。

就在这张照片的背面,宋庆龄亲笔写上了“树长万代,叶落归根”这八个字。

这张照片饱含着对血脉亲情的情感,同时也寄寓着宋庆龄希望自己百年之后回归宋氏墓地、也期盼家族团圆的心愿。此后许多年内,宋庆龄都一直把它带在身边,照片至今还存留在后海故居。

然而这张照片寄托的心愿最终也未能完全实现,多年之后,宋家姐弟中也只有宋庆龄一人安葬在上海,常伴在父母的坟墓边。

“不懂政治”

对于亲情与政治之间的矛盾,宋子文多半也与宋庆龄心有戚戚焉。多年来,不管与其他人之间的关系如何变化,他同样与幼弟保持着密切的联系,亲情未曾变淡。

当初每当宋子文与蒋介石出现争执之时,宋子安总是深感担忧,认为郎舅之间不应出现这样深的隔阂,放任不理也不是什么好事。

蒋介石因此评价宋子安为“幼稚而天真之人”,很显然,蒋认为他是不懂政治的。

另有一次,宋美龄前往香港与宋家其他人聚会,特意关照所有人任何事情都不要告诉宋庆龄。但宋子安并不隐瞒,仍然原原本本的告知了二姐。

从以上两件事情不难看出,宋子安既不具备政坛技巧,也对其间的弯弯绕没有太大兴趣,他更关注整个家族的和睦与团结。他秉承着为人弟弟的立场,一直都努力想要让兄姐们捐弃前嫌重新和睦。

但是他的兄姐之所以会渐行渐远,并不是由于个人有什么私怨,而是相隔着重大选择和立场造成的疏远和鸿沟,这些鸿沟并不是宋子安个人的力量能够加以弥合的。

十年后的照片与回信

对宋庆龄来说,幼弟的病逝是一件极可哀伤的事,而多年来无法见面、音讯也难以沟通,更促成了她想要获知弟弟在美国生活细节的愿望。

1979年,宋庆龄托付对外友协联系宋子安夫人的事情,终于有了眉目。宋子安夫人胡其英从旧金山给宋庆龄寄来一封书信,附上了她一直想要看到的、宋子安和家人的照片。

同样的,由于胡其英也不知道宋庆龄的家庭住址,她也只能把这封回信和照片都寄到了对外友协。

宋庆龄接到回信和照片,悲喜交加百感交集。这些照片既有宋子安家人的生活照片,也有他当年在儿童医院的实验室,还有某博物馆开辟的宋子安陈列室内照片。

同时,宋庆龄也终于从对方那里得到了确切消息——两人的大儿子罗尼在纽约工作,小儿子则在加利福利亚经营矿泉水生意。

而这个时候,距离宋子安离开人世已经整整十年了。宋庆龄在一封信中写道,即使在接到照片的现在,想到弟弟的猝然去世,自己仍然会忍不住掉泪。

她说宋子安是“多好的弟弟”,从来也不伤害任何人。她甚至舍不得把照片收起来,总是把这些照片带在身边看了又看。

但是,来自姐姐的思念也难以长期持久了,因为在当时宋庆龄自己的身体状况也已经十分不乐观,几乎天天都在和疾病抗争。

接到这封回信后一年多,宋庆龄便在北京病逝。消息传到美国,宋子安夫人胡其英还特意发来唁电,表达自己“诚挚的哀悼”。

结语

宋子安与胡其英的两个儿子,中文名分别叫伯熊、仲虎。由于宋子文与宋子良膝下都没有儿子,这两个侄子实际上被视为宋氏共同的子嗣,就连他们的中文名也都是宋子文起的。

2009年,宋仲虎还曾经提供协助,向美国亚特兰大的Emory大学申请接洽,公布了该校图书馆珍藏的宋耀如的三封信,信中洋溢着对海南文昌老家的思念之情。

而他的夫人宋曹琍璇则是斯坦福大学胡佛学院的访问学者,负责阅看被捐到那里的蒋氏、宋氏等人的日记、档案等资料,以便确定哪些可以公之于众。

如今宋家的上一代人虽然已经全部辞世,但他们的后人仍然没有忘记家族历史,仍然为历史和故土的联系做着有意义的工作。

参考信息:

《宋庆龄钟爱的幼弟宋子安》;何大章;何丽婴;《世纪》2013年第4期

《宋子安夫人从旧金山发来唁电对宋庆龄逝世表示哀悼》;新华社新闻稿;1981,(第4143期)

《宋耀如与子女的思乡情》;2013年08月26日;海南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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聪名的小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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