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阿芷
唐代妇女化妆的顺序大致为“一敷铅粉,二抹敷脂,三涂鹅黄,四画黛眉,五点口脂,六描面靥,七贴花钿”。
以现代化妆为例,最后一步往往是为了增加面部的光彩,可见贴花钿是唐朝女性化妆的重要步骤之一,贴近世俗的审美口味和审美需求。
花钿又叫花子,以硬纸、金箔、鱼鳃骨、螺钿壳、蜻蜓翅及翡翠等剪成花样,用呵胶粘贴于额头眉间。
本文不细究哪种起源说最为可靠,唐朝开放的社会风气和盛唐时代安定繁荣的社会下,花钿在唐朝可谓繁荣之极,无论是颜色还是样式都在唐朝得到了深远的发展。
2.1颜色与材质
花钿的颜色和材质众多,颜色大致有金、红、绿、黑等几种主色,也有由主色衍生出的相关色,大多由鱼鳞、胭脂、金箔片、珠玉、云母等材料制成。
大多数花钿的颜色都取决于其材质,如用金箔片制成金色花钿,金光璀璨;黑光纸制成黑色花钿,乌黑墨亮;鱼鳃骨制成白色花钿,洁白如玉;
有杜牧曾咏到的翠钿——“春阳朴翠钿”,此花钿用翠鸟的羽毛制成,贴在额间,给人带来强烈的视觉冲击,迅速引起人对美的感受,展现女子之美;
也有张泌曾写到的金钿——“蕊黄香画贴金蝉”,即此花钿用金箔或金色薄纸制成,象征富贵。
2.2样式
花钿形式各样,不同的花钿样式代表了主人公不同的审美情趣,有小家碧玉的,也有雍容华贵的,有追求极简审美的,也有追求繁缛华美的。
2.2.1圆点类
最普遍简单的花钿便是额间用胭脂或颜料点一个小圆点,即《簪花仕女图》中贵妇额间的花钿,很像如今给满月的孩子点上的小圆点,寓意吉祥。
圆点虽然是极为简单的一笔,但是代表了部分人对极简审美的追求,呈现出“清水出芙蓉”的自然美感。
2.2.2象形类
进一步吸引女性的花钿便是花草形、鱼形、鸟形等各种象形类的样式,唐人用独具匠心的艺术构思将浓郁的民俗气息呈现在图案上,表现出人们逐渐将花鸟鱼虫等自然形态运用到生活中,代表的是亲近自然、热爱生活的审美文化。
有成彦雄在《柳枝辞》中描写的梅花形花钿——“鹅黄剪出小花钿,缀上芳枝色转鲜”,虽然诗人刻画的是发芽的柳叶,却以花钿的清新美丽比喻自然春色,表达出清新脱俗之感;
还有张营的《捣练图》中表现的三叶草形花钿,表达了生活的舒适有度,享受自然情趣;
还有《桃花仕女图》中展现的牛角形花钿,表现出女性的活泼开朗。
在象形类的花钿中,取自然之物的特征,以人所创造的方法绘于额间,能看出自然之景与人造之景相互融合的画面。
花钿的不同样式能传达不同的审美文化,或追求极简生活,不施粉黛,或亲近自然,享受生活,又或追求繁复华美,表现出生活情趣。
3.1初唐
唐朝初期,国家刚刚成立,社会制度还在进一步完善中,此时的统治者励精图治发展经济,但是传统文化的守旧禁欲思想却没有得以完全消除,因此花钿在初唐以圆点类为主,圆点类的花钿既不会显得奢侈,又能为女性增加面部的精致感,呈现出极简淡雅的妆容,是自然风物的清淡之色。
虽然圆点类的花钿增加了脸部的精致感,但稍显寡淡,不似盛唐的朝气明媚。
花钿在初唐整体较为简单,在唐朝的妆容发展中起着承上启下的作用,既继承了隋朝清新淡雅的审美文化,又为盛唐的华美提供了铺垫。
3.2盛唐
盛唐时期社会经济快速发展,文学达到鼎盛时期,为审美文化的发展奠定了基础,造就了气象万千的大唐盛世。
在中国传统封建社会中,女性在“三纲五常”“三从四德”等纲常礼教的束缚下,很少能发出自己的声音,而花钿却能代替女性发出自己的声音。
因为武则天对科举制度的重视,整个国家笼罩在浓郁的学术氛围下,极大地促进了古代文学的发展,艺术来源于生活,而生活又是艺术的反映,经济与文化的发展通过女性额间的花钿便能很好地体现出来。
盛唐时期的花钿不仅有许多颜色,有红色、绿色、金色等,样式也趋于繁复,不再仅仅只有圆点类,创造了更多的象形类样式。
例如形似钱币的形状,被称为“钱点”;形如杏核,则名“杏靥”;形若星月,则名“月点”;同时,还大量取材于大自然的花卉,可谓“余香有尽,回味无穷”,构成了美的理想状态其既能表现盛唐女子的活泼开朗,又能体现出盛唐的恢宏气象。
花钿在盛唐形成了大气之美,表现了奢华富丽,却又不会过于夸张醒目。
中晚唐时期,社会急剧更迭,处在不安与动荡之间,政治制度日渐腐败,在藩王割据势力与社会动荡的压力之下,整个社会呈现出颓败状态,众人沉溺犬马声色,形成一种纵欲和奢靡的局面。
由此唐人的心理状态一落千丈,相由心生,中晚唐时期的女性妆容也呈现出颓败之貌。花钿在中晚唐时期朝奢侈方向发展,在颜色上追求大胆鲜艳。
王建的《题花子赠渭州陈判官》中有“腻如云母轻如粉,艳胜香黄薄胜蝉”一句,说明了花钿的颜色是腻而艳的;在材质与样式上追求花钿的复杂与逼真,更有以动植物为材料贴于额间,隐隐有一种病态的追求。
在《清异录》中有记载:“后唐宫人或网获蜻蜓,爱其翠簿,遂以描金笔涂翅,做小折纸花子,金线笼贮养之,尔后上元卖花者取象为之,售于游女。”
在数量上,更有甚者以花钿装饰全脸,花钿堆积的背后,是说不清道不明的酸与涩,由此影射社会现象,还原社会现实,抨击黑暗丑陋。
花钿在中晚唐呈现出浓妆艳抹的趋势,朝更加复杂的方向发展,无论是颜色还是材质样式都表现出了与初唐、盛唐时期完全不同的状态,加深了个人命运在社会洪流中的无力感,呈现出颓败慵懒之感。
即使社会动荡,朝廷的倾覆已无法避免,但旷野之中还是有人知其不可为而为之,努力地发出声音,企图用怪诞的花钿来表达内心的失望之感,以夸张的手法表达对社会的控诉。
叶朗在《现代美学体系》一书中阐述道:“所谓审美文化,就是人类审美活动的物化产品、观念体系和行为方式的总和。”花钿就是人类审美活动的物化产品,唐朝女性所使用的花钿颜色与样式都与社会环境、经济、政治、文化相关。
花钿的繁荣与发展不是从高雅走向庸俗,而是从少数走向多数,当花钿成为女性妆容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时,唐人的审美文化也随之改变。
花钿的美是毋庸置疑的,但真正美的并不是花钿,而是唐朝的女性们。
在唐朝,女性的社会地位逐渐提高,敢于运用不同的妆容技巧来展示自己的美貌,用花钿来表达个人追求与审美文化,不论是素颜还是浓妆艳抹,花钿是由于女性的运用才得到了深远的发展。
而多层次的审美感受又是由多层次的审美效果与美学价值构建出的,花钿无疑为女性的妆容增加了层次感。
在研究唐朝女性花钿的审美文化的同时,不应局限于花钿,而应看到花钿背后折射出的社会意义。
一方面,花钿体现了女子的个性解放与社会的发展,如初唐与盛唐的明艳之美,人们内心更多的是对安稳的幸福生活的期盼;
另一方面,花钿成了无法畅所欲言的情况下直指社会弊病的手段,如中唐、晚唐的怪诞之美,外表的华美丝毫掩饰不了其暴露于阳光下的陈腐。
从千姿百态的花钿样式观女性的精神表达,这才是审美文化的发展。
关于花钿,有张谏之笔下“艳粉红脂映宝钿”的貌美女子,也有唐代崔液所作《踏歌词》笔下“鸳鸯裁锦袖,翡翠贴花黄”的愉悦游玩的女子,也有杨郇伯《送妓人出家》诗中“尽出花钿与四邻,云鬟剪落厌残春”的风尘女子,可见花钿在唐朝既是女子妆容的常用之物,又能代表不同的境遇。
花钿虽小,却能表达不同的审美文化,历史赋予了花钿更深刻的含义,不再仅作为女性妆容的饰品之一,更代表了历史的更迭繁复。
参考文献:
[ 1]周汛 . 中国历代妇女妆饰(面饰篇)[M] . 上海:学林 出版社,1988:132.
[2]徐亦鑫 . 浅析唐代诗歌与传奇的联系—— 以《 长恨 歌》《长恨歌传》为例[J]. 汉字文化,2020( 10): 61-62,73.
[3]陈娇 . 论武则天皇后时期的用人思想和进步意义[J]. 汉字文化,2020(08):175-176.
[4]孙雅婷 . 秦观与李清照词作意象比较[J]. 大众文艺, 2019(04):23-24.
[5]范瑞懿 . 浅谈《古诗十九首》的艺术魅力[J]. 汉字 文化,2019(08):39-4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