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庆余年第二季》的第一感受,就是看第一季时那该死的记忆又回来了。
故事紧接上部,范闲(张若昀 饰)诈死,悄悄回京,可一见这大街小巷,顿时傻了眼。
可这消息居然传遍了京都,所有的小商小贩都在“纪念”小范大人。
更熟悉的是,第二季依然和第一季一样,延续着各种让人哭笑不得的梗——
老实说,当年Sir在看第一季的时候,看到这些梗时也曾觉得,这是一部荒唐的喜剧吗?
才发觉这夸张的喜剧外衣下,那层血淋淋的现实,其实已经呼之欲出——
参赛者五花八门,有念诗的,有舞剑的,各种才艺尽出。
有一个笨拙的老人老金头(王建国 饰),他甚至什么都不会,于是上台后踉踉跄跄,跑去给评委送果子。
原来,这位老金头是个菜农,他给宫廷的检蔬司送菜,但因为交不起“孝敬钱”,结果被挑三拣四,不但没赚到钱,还被倒罚银子,女儿为了帮忙还钱,把自己卖进了抱月楼。
实则是想晋级获得去抱月楼的机会,见上被逼良为娼的女儿一面。
老金头在得到范闲帮助后,终于进了抱月楼,可等他一出来。
想也知道,这是楼里的人所为,他们起了争执,然而见到老金头命丧楼外,楼里的人没有害怕,更没有同情。
几桶清水下去,血迹消散,关天的人命就这样被无声无息地掩埋。
相比于逗趣的风格与轻喜的桥段,这样的“阶层矛盾”才是《庆余年》系列的主题。
它所掀开的京都社会,贪官受贿、强权横行、平民受辱,是一个百姓为鱼肉、权力为刀俎的世界。
具有现代人意识的范闲,究竟是会以一己之力改变这个不公的社会,还是不得不改变自己,以谋求所谓“大局”的利益,便成了最大的悬疑。
当然,既然被称为男频爽文的巅峰,《庆余年》系列的“戏肉”,还是那个“爽”字。
对于喜欢《庆余年》系列的观众来说,这第二部拍得好不好,主要是看那些计谋到底是否精巧,是否大快人心。
一个最直接的改变就是,如果说第一季的重点是范闲与两位皇子的争斗,重点在于出招与拆招的话,那么这一季,范闲真正的战场似乎偏移了。
却是范闲与庆帝(陈道明 饰)、陈萍萍(吴刚 饰)之间,互相的暗斗。
深V庆帝,平日里总是一副漫不经心、平和近人的模样,跟近臣垂钓,还亲手给陈萍萍推轮椅。
可一转身,他就能毫不留情地露出最高位者对下位者的蔑视,敲打对方——
目前播出的集数里,有好几次提到了陈萍萍所坐的轮椅,不是很对劲。
联想起他和轮椅寸步不离,甚至坐着它进宫,再联想起第一部里范闲打开母亲留下的遗物,发现了一架轻机枪。
所以啊,上位者玩弄人心,下位者假装被玩弄,攻破防线,暗藏杀机,才最为有意思。
对于假死一事,他自然清楚问题之根本在于欺君,让庆帝觉得自己被冒犯了。
所以他向庆帝示弱的第一步,是送礼,一张画着复合弓的图纸。
因为范闲这一举动,虽让庆帝相信其讨好之心,更重要的,是庆帝看到——
这傻小子,原来他还有很多事情不知道,自己还是可以高高在上地操控他。
但这种互相揣测之间的错位,也侧面透露出小范大人在庆帝面前的稚嫩,少年郎要走的路,还有很长。
它不再是“金手指”的大开大合,而是把计谋用在了更细微幽暗之处,这样的改变势必会引来不少争议,也会让不少人觉得没第一部那么“爽”。
毕竟范闲斗酒诗百篇的桥段人人都能写得出来,但如何在人心的战场里多方角逐,这是更难,也需要更仔细地打磨,更耐心的铺垫才能成立的。
但《庆余年》系列最有价值的地方其实不在于那些喜剧与悲剧的交缠,也不在于那些谋略究竟有多精巧。
Sir在聊第一季的时候曾经说过,是滕梓荆的死,逼出了真正的范闲。
其实是无数个普普通通的百姓,是无数个无权无势的底层人,是无法对抗上位者的你我他。
当然,我们知道以暴制暴这件事会很“爽”,小范大人身边高手无数,随便调动几个就能把恶人清扫干净。
杀了一个恶人,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冒出来,只要这结构性的问题依然存在,恶人便生生不息。
范闲跪倒在地,揭发二殿下和长公主与北齐走私的卖国行为,可他的跪,换来了什么?
这一句的意思是:如果没有我的点头授意,你便什么都不是。
所以即使范闲言辞恳切,长跪不起,那一腔热血与无数冤魂,在皇家面子与帝王之威面前,犹如以卵击石。
这是个清官,出身寒门,发现边军都尉贪官银,仗义执言鸣不公,却被一降再降贬为小主簿。
只好“懂事了”,弯下膝盖,闭上嘴巴,“与光同尘”。
而这也是Sir觉得第二季比较特别,同时又能映照当下的地方。
说到这里,不得不提一下母亲叶轻眉曾经竖立过的那块碑文,上面写着她的远大理想:
我希望庆国之法,为生民而立;不因高贵容忍,不因贫穷剥夺;无不白之冤,无强加之罪,遵法如仗剑……我希望这世间,再无压迫束缚,凡生于世,都能有活着的权力,有自由的权利,亦有幸福的权力。
范闲在所谓的家宴上碰壁之后,也曾愤懑地提了一桶水,一边冲刷,一边自我质疑,打退堂鼓:
当他看到老金头被随意杀害,看到金家姑娘被随意杀害时,其实已经明白,再难的路,也得要坚定地走下去。
哪怕是粉身碎骨,也要唤醒官场上的碌碌犬儒,撬动沉寂许久的公理正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