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螳螂丨“生长的建筑”，城市更新语境下的高质量“城”长
扬子晚报2024-03-25 16:19
“富有之谓大业，日新之谓盛德。”几千年前，中华民族的先民们就秉持“周虽旧邦，其命维新”的精神，开启了缔造中华文明的伟大实践。这种自我革新、因时求变的智慧，成为新时期面对“城市更新”世界级课题的力量源泉。
1958年，荷兰首届世界城市更新大会首次提出“城市更新”概念，将之定义为“改善生活环境的城市建设活动”。2002年，彼得·罗伯茨在《城市更新手册》中提出：“城市更新是用一种综合的、整合性的观念和行为来解决各种城市问题，对在经济、社会、物质环境等方面处于变化中的城市地区作出长远且持续的改善和提高。”这一阐述成为国际社会的普遍认识，它揭露了城市更新的四个特性：全局性、系统性、长远性和持续性。
在我国，城市更新是国家顶层战略决策，是未来城市发展新常态。2021年，“城市更新”被首次写入《政府工作报告》；2022年，党的二十大报告指出，要“实施城市更新行动，加强城市基础设施建设，打造宜居、韧性、智慧城市”。
著名建筑学家梁思成先生说：“城市是一门科学，它像人体一样有经络、脉搏、肌理。”如果把城市看作一个复杂的生命体，那么城市更新或许可以理解为“建筑的生长”“城市的进化”。关于未来，“生长的建筑”会说话，“进化的城市”会回答。
由原太原第一机床厂改造而成的太原第一实验室
据统计，我国既有建筑的规模已超730亿平方米；其中，存量工业建筑超30亿平方米。土地资源稀缺和发展理念迭变，为工业遗存的有机更新带来广阔前景。
废弃的首都钢铁厂
正如影视剧《漫长的季节》所描绘的桦林钢铁厂一样，老工业区是一座城市最具情怀的符号，它们迎来的不该是沉沉暮年，而应该是文化、产业、生态、活力复兴计划带来的新生。
2022年北京冬奥会，各国选手在滑雪大跳台的纵身一跃，引起世界广泛关注。除了赛事本身，人们还将目光投向场地——首钢园。
首钢，曾是北京钢铁产业的代名词。为支持北京举办2008年奥运会、贯彻落实绿色发展理念，首钢进行整体搬迁，老厂区从此陷入沉寂，留下了高炉、冷却塔、煤气罐、焦炉、料仓、运输廊道、铁路专用线等大量珍贵工业遗存。2022 年北京冬奥组委选择了“首钢园”，并提出“国际化、工业范、中国风”的设计要求，为它带来“涅槃重生”的新机遇。
夕阳中的北京冬奥组委会办公室
北京首钢园的改造以“忠实保留”和“谨慎加建”为设计原则，谦恭对待工业遗存，保存专属于土地的城市集体记忆，谨慎拆解不必要的构筑，打开工业与自然和城市对话的通廊。改造后，昔日储存炼铁原料的西十筒仓变为冬奥组委会办公室、“仓阁”变为洲际智选酒店、压差综合楼变为星巴克首钢大师店……在浓浓工业风之下，翠绿的石景山与洁净的群明湖相映成趣，“铮铮铁骨”容纳体育、科技和社交等柔性功能，盛会、遗迹、自然交织于此。
首钢园从“火”到“冰”的华丽转身，不仅使新首钢园区迎来了高光时刻，也让世界看见了城市规划与城市更新的中国智慧。国际奥委会主席巴赫的高度赞扬：“北京首钢园区工厂改建是奇迹，是一个‘让人惊艳’的城市规划和更新的范例。”
2022年4月，在北京城市更新最佳实践评选活动中，首钢老工业区（北区）更新等16个项目被评为城市更新“最佳实践”。
2022年11月15日，距离殷墟1公里的安阳殷墟考古文旅小镇正式开放。这座总面积约16.67公顷的文旅小镇，前身是豫北纱厂。
豫北纱厂，成立于1903年，是国内时间较早、规模较大、设备较新的纺织工业企业之一，它的诞生标志着中国民族工业的崛起。自2014年退出工业生产的历史舞台，豫北棉纺织厂仿佛一头沉睡的雄狮，安静地卧在洹河之畔。如今，这头沉睡的雄狮被重新“唤醒”，发展成为殷墟国家考古遗址公园的配套服务项目。
安阳广益佰年考古文旅小镇效果图
该项目的改造立足场地现状，结合文化背景，谋划整体布局，在保护、保持原建筑风貌的基础上进行适度活化利用，按照修旧如旧的原则，将被改造为民国风格的百年紫藤精品酒店，机修车间片区则改建为餐饮区，动力车间将被改建为图书艺术中心，烟囱则成为游客服务中心广场的重要地标。
项目以“双遗产”为依托，秉承殷商文化、中原文化、近现代工业文化，融入城市休闲生活新方式，打造集考古科学馆、纱厂故事纪念馆、特色餐饮街区、河南非遗展厅、《殷墟遗梦》剧目和文化艺术中心、河南省内首个元宇宙数字文化街区等多业态为一体的城市文化休闲小镇，铸就殷商遗址与工业遗址、殷墟文明与工业文明双星闪耀的大殷墟旅游圈新格局，为安阳打造豫北文化最响亮名片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2022年12月，安阳殷墟考古文旅小镇元宇宙数字街区（案例）斩获ECIAwards元宇宙项目组“银奖”，该奖项是目前国内最高级别的国际数字商业创新奖项。
西安曲江大雁塔
1982年，西安、景德镇等24座城市被列入第一批国家历史文化名城；1986年，喀什被列入第二批国家历史文化名城；2021年，住建部公布第一批21个城市更新试点名单，西安、景德镇等再次位列其中。
在城市更新与历史文化名城保护的并轨行进中，历史建筑、古街古巷、传统村落等的活化利用正成为所在地区经济社会可持续发展的驱动力之一。
西安，作为中国历史上的重要都城之一，见证了“满城火树琉璃国”的大唐盛世。位于大雁塔脚下的大唐不夜城，如今迅速走红，晋升为全国“夜游顶流”。
“流光溢彩惹人醉，梦回大唐不夜城”，大唐不夜城是一条南北长2100米、东西长500米的文商旅步行街。整个街区设计以唐风元素为主线，创造性采用“景观室内化”技术，由北向南勾勒出梦回大唐、鲜衣怒马、时空之隙、国潮街区、未来地标等五大区块，以灯光及智能装置为引，不断递进，以此连接过去、承载现在、创新未来。
根据各个板块特色，引入智能化互动装置，如：“唐宫盛宴”全息投影灯、“灯火阑珊”灯彩装置、“盛世大唐之门”LED电子显示屏、“唐风鼓凳”互动装置等。古典文化与现代科技相融，打造一条“可触摸、可沉浸、可消费”的步行街区，成就了西安旅游超级IP的流光溢彩。
2019年4月，大唐不夜城步行街被列为全国首批11条步行街改造提升试点之一。2020年7月，大唐不夜城步行街入选首批全国示范步行街名单。2022年，西安大唐不夜城片区综合更新项目获“第四届REARD城市更新奖金奖”。
这座城有着2000多年冶陶史、1000多年官窑史、600多年御窑史……陶瓷一直是这座城市的名片，它就是位于中国江西省的“千年瓷都”景德镇。自2021年入选全国首批城市更新试点城市以来，景德镇加强陶瓷文化创造性转化，统筹推动老城区、老厂区、历史街区等不同类型项目保护更新，逐步形成了以文化释放新需求、创造新供给、催生新业态的历史文化名城保护发展新格局。
“夜阑惊起还乡梦，窑火通明两岸红”“陶阳十三里，烟火十万家”等诗句描绘了过去景德镇陶阳里的繁华景象。现如今的陶阳里历史文化街区，蕴藏着“千年瓷都”窑火越燃越旺的“密码”。
陶阳里片区的改造以瓷业遗产保护复兴为核心，遵循“保护第一、修旧如旧”原则，在保留当地特有明清传统坯房的同时，将陶瓷文化遗址及周边400多幢古民居进行修缮利用，打造书屋、民宿、工作室等活力空间，重构“窑-作坊-民居群”的特色展示网络，推动文化表达与深度体验实现双向奔赴。
2021年，“景德镇陶阳里彭家弄改造项目”荣膺联合国教科文组织2021年亚太区文化遗产保护杰出奖。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耀新疆喀什，这座陶土色城市的时光韵味，从历史深处流淌出来，讲述着它的昔日辉煌、今日繁荣和明日潜力。
喀什，拥有2000多年历史，是丝绸之路经济带南疆支点城市、中巴经济走廊起点城市。厚重的历史文化、独特的地理位置，让这里被誉为“丝绸之路上的明珠城市”丝绸之路的活体记忆”。季羡林先生曾说：“世界上历史悠久、地域广阔、自成体系、影响深远的文化体系只有四个：中国、印度、希腊、伊斯兰，再没有第五个；而这四个文化体系汇流的地方只有一个，就是中国的敦煌和新疆地区，再没有第二个。”喀什便是最好的例证。
喀什的灵魂在老城，老城的精髓在高台民居。
这块占地80多亩的大土台，曾生活着600多户人家，更因聚居许多土陶匠人，被称为“高崖土陶”。高台民居形成于800多年前的喀喇汗王朝时期，历经高台维吾尔族世代聚居，繁衍生息，形成了别具一格的原生态楼中楼建筑群格局。
2019年高台民居正式开始改造，改造坚持采取“一户一设计”方式，做到保持古城原风貌，符合居民改造意愿，保证房屋安全抗震；同时，按照“修旧如旧”原则，少数民族民居特色被最大限度保留下来。别具一格的木雕、铁艺、绘画在这里随处可见，600多户具有历史文化价值的传统民居在保留原有空间格局基础上被修缮加固。
如今，走进古城，能够将人瞬间拉回到两千多年以前的汉代。那些夯土城墙、整洁的街道，以及人们依然利用鲜花装饰自己的庭院，这与当年张骞出使西域时记载的那座疏勒古城并无二致。
联合国教科文组织高度评价喀什古城改造项目：“喀什老城改造项目中有很多值得推广的经验，完全可以作为相关改造方面的国际惯例。”
向善而生，向美而行。针对城市发展过程中形成的特殊建筑更新，要以城市公共利益为设计出发点，充分挖掘并利用特殊建筑的空间与结构调整，与新产业功能业态有机结合，以补充完善城市需要，同时形成极具特色的建筑标识与都市化的城市特色景观。
由取土坑和垃圾堆改造而成的淄博齐盛湖公园
“公园城市“是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中国式现代化建设的新蓝图。面对这一时代深度变革的挑战，风景园林学科应进一步响应新时代提升公园绿地质量和实现绿地开放共享的新型要求，发挥多专业整合的核心优势，引导各地政府及社会各界精准识变、科学应变、主动求变。”探索适合区域发展的公园城市创建路径，从而打造无边界的公园与城市。
2021南京名城会最重要的活动之一——“和衷共济：共筑可持续发展的城市未来”特别对话在江苏园博园举办。活动以“云聚金陵”的方式邀请了众多历史文化名城市长和致力于历史文化遗产保护与利用的实践者，共同探讨释放这些人类“瑰宝”的历史文化价值，让“老物”在改造与保护中焕发新的活力。
以第十一届江苏省园艺博览会为契机，江苏园博园对汤山被废弃的矿坑、水泥厂生态系统进行全面修复。矿坑中营造云池梦谷，泥潭里建成时光艺谷，拉矿的火车变成了观光列车，残破的投料口变成了空中咖啡馆……在“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发展理念的指引下，曾经的“生态疮疤”转变为“城市绿肺”，成为区域内游览的生态文旅新地标。园博园修复的不只是地貌的伤痕，更是文化的记忆，精彩展现出江苏园林文化的地域特色和传承创新。
南京园博园-紫东阁
南京园博园-悦榕庄酒店
结合场地条件，展园划分为宁镇、徐宿、江南、淮扬及沿海五个片区，集合各市的地理人文特点和传统园林文化进行规划布局，13个城市展园秉持“与古为新再现精品江苏园林”的设计理念，原汁原味再现了13个设区市最经典的园林建筑，既呈现整体大观、又有互见借景，与自然山水融为一体、美美与共。
从钱塘江上“数字巨人”踏浪而行，到大莲花内“虚拟花园”荷桂生辉。2023年，杭州向全世界奉上了一场无与伦比、精彩绝伦的体育文化盛会，而在多项历史之最刷新人们心中“亚运记忆”的同时，赛会加持下杭州城乡面貌的美丽蝶变也带动着人居环境的加速跃迁，为“办好一个会，提升一座城”写下了生动注脚。
杭州运河亚运公园，紧邻京杭大运河最南端的杭州段，占地700余亩，是杭州亚运会主城区唯一新建的赛事配套项目，也是浙江首座集体育馆、公园绿地、运动场、商业配套于一体的综合性城市体育公园。
公园所在地——花园岗，为南宋时期皇家花园和花木基地，800多年间该地种植的花木通由京杭大运河被运往南京、苏州、上海等江南繁华地。项目团队结合运河肌理与文化，在植入亚运文化体育功能的同时，挖掘运河文化、花神文化、亚运文化三大文化体系，让“多样的水文化”串联整座体育公园。
走进杭州运河亚运公园，“杭州伞”与“玉琮”遥遥相望，两馆之间河道纵横，绿树成荫，滑板、飞盘、跑步、露营......休闲运动的身影随处可见，欢声笑语给这方天地注入了无限活力与盎然生机。
日本建筑师黑川纪章认为：“建筑由于支撑它的社会或经济的变化到处都在变化和发展，而我们则寻求一种能激励生活在其中的人的参与，从而使自己再生的建筑。” 如同动植物的生长是一种适应性生长，建筑的“生长”也是为了适应周围环境的变化而随之的生长。“生长的建筑”将更好地保留人类文化遗产，并且创造更加美好的未来。这将是一个永恒的挑战，一个没有终极的旅程。
校对 盛媛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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