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艺术家的造诣到达了一定的境界,几乎与疯子没什么区别。唐朝出了个“张颠”,到了宋朝,又出了个“米颠”。这位“米颠”就是米芾,但他没有什么自知之明,他曾问苏东坡:“大家都说我疯疯癫癫,你觉得我是这样的么?”苏东坡回他三个字:“吾从众。”苏东坡都如此说了,米芾也就认了。米芾最疯癫的地方就在于他这个人有点无理取闹,总是干一些出格的事情吸引世人的关注,若是到了现代,肯定是个网红!
听瀑图 北宋·米芾(传)
艺术家都喜欢艺术周边,米芾也不例外,他最喜欢的周边就是砚台。某次,宋徽宗很想见识下米芾的书法才能,于是他就让米芾以两韵诗草书御屏。米芾心想这不是小意思么?他笔走龙蛇,从上而下直如线,宋徽宗看了后,赞叹不已,这个米芾果然是名不虚传!但宋徽宗没料到的是,米芾心里有个小算盘在等着他呢!只见米芾一下子就把宋徽宗心爱的砚台装入了怀中,砚台里的墨水四处飞溅,他满脸认真地对宋徽宗说道:“官家,这个砚台我已经用过了!你不能再用了!你就把这个砚台送给我吧?”宋徽宗本有点不舍,但他实在喜欢米芾的书法,改天还想找他来写,想想便算了,于是就将砚台赐给了米芾。米芾得到了这个砚台后,欢喜得不行,但他没有用这个砚台来写字画画,也没有把砚台供起来,而是直接告诉世人:“这个砚台就是我的头!”对,你没看错,米芾把砚台当成他的头,搂着这个砚台睡了很多天。不过,米芾喜欢砚台也并不是肤浅的,他对各种砚台的产地、色泽、工艺等都颇有研究,还为此写了本论述《砚史》。
大概米芾这辈子就爱跟坚硬而又有质地的东西较劲,除了砚台,米芾还喜欢玩石头,真是“男人至死都是少年”。米芾对石头的喜欢,已经到了痴迷的状态。据《梁溪漫志》载,米芾在安徽无为做官的时候,听说濡须河边有一块奇形怪石,当时的人们缺少科学知识,认为这块石头是神仙之石,没人敢碰,就怕触犯了神灵遭报应。米芾一听此事,他激动得不行:“神仙有什么好怕的!我就是神仙!”于是,米芾立刻派人将这块传说中的神仙之石搬到了自己的住处,还摆好了供桌,上好了贡品,直接对着这块石头跪了下来,他边拜边说:“石头兄啊!我想你已经想了二十多年了!我们真是相见恨晚!”如此怪诞的行为自然是上了热搜,看米芾不爽的官员趁此机会去弹劾他,于是米芾就此被罢官。米芾才不会当回事儿,当不当官的,在他看来无所谓,也没有什么好懊悔的,反而为此作了幅《拜石图》。米芾这个行为其实也是在向世人宣称:“打小报告有什么了不起?一点画面感都没有!喏,我给你画一幅画,给你看看老子到底是怎么拜石的!”他的粉丝李东阳后来在《怀麓堂集》中提及此事:“南州怪石不为奇,士有好奇心欲醉。平生两膝不着地,石业受之无愧色。”
米芾因为拜石被罢官,听起来已经够荒诞了,但你听说过因为洁癖被罢官么?是的,这个事件的主角还是米芾。如果说米芾作《拜石图》是出于艺术家精神世界的洁癖,是他对世俗偏见的不屈,但在生活上,米芾是真的有洁癖。米芾的洁癖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只要他的手拿过东西,就立刻把手洗一遍。宋代又不是到处都是洗手间,那怎么办?只好辛苦米芾的仆人,米芾不管到哪里,他的仆人都必须随身带一壶水准备随时伺候。并且,米芾很早就有“自来水意识”,洗手就洗手了,他还不愿意用盆,因为他觉得盆里的水不干净。他可怜的仆人只好手提壶把儿,米芾用手接着水洗,洗完后,米芾从不用毛巾擦干,而是不停地拍打两只手,直到手晾干为止。
连自己的手都如此苛刻,更别提他的私人物品。某次上朝,米芾的朝靴被人动了一下,米芾顿时感觉头皮发麻,浑身有一万个蚂蚁在咬他。他一回家,就开始疯狂洗朝靴,一直洗到朝靴连靴子都算不上为止。还有一次,米芾主持朝廷祭祀活动,按规定要穿与他身份符合的祭服,米芾嫌弃这件祭服有人穿过,就拿回去疯狂洗洗洗,一遍又一遍,最后把祭服洗变色了,与他的官阶颜色不相符了。这还得了?于是,米芾就被罢官了!
这个还不算,最可笑的是,米芾给女儿定亲,他挑来挑去都不满意,最后选了个南方人,仅仅因为对方名叫段拂,字去尘。米芾一看这个名字就很满意:“这个年轻人不错,已经拂去灰尘了,再去一次尘就更干净了!我喜欢!”就这样,这个人成为了米芾的女婿。
这位疯疯癫癫,有很多怪异行为的艺术家,最后选择了定居在润州(今江苏镇江)。他书画自成一家,书法上也颇有造诣,主要作品有《多景楼诗》《虹县诗》《研山铭》《拜中岳命帖》等。
金陵小岱
【小岱读史为南京作家金陵小岱为紫牛新闻·微史记开设的专栏。金陵小岱著有畅销书“文物里的故事”系列】
校对 盛媛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