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运拥有运能大、成本低、污染小、占地少等比较优势,水运在世界综合运输体系中作用关键、地位重要。美国内河航道管理体制美国内河航道主要由五个部分组成:密西西比河水系、莫比河水系、哥伦比亚河水系、大西洋沿海水道和墨西哥湾沿海水道,通航总里程约4.1万公里,其中水深为2.75米的1000吨级以上航道达2.5万公里,占通航总里程的61%,密西西比河水系占其通航总里程的75%。
相较而言,截至2021年底,我国内河航道通航里程虽然达12.8万公里,居世界首位,但是,其中国家高等级航道只有1.6万公里。美国不但内河航运发达,而且内河航运在其历史上也起到了推动成就美国国运的重大作用。
美国发达的内河航运网
01.狂热西进运动
19世纪初,两件历史大事开启了美国人一百年的狂热西进运动。它们分别是发生于1803年的“路易斯安那购地案”和1804年至1806年的“刘易斯和克拉克的远征”。1803年,统治路易斯安那的法国人深陷大革命和欧洲战场,急需资金,遂以低廉的价格(1500万美元,约合现今3亿美元)将整个路易斯安那土地贱卖给了美国。
美国土面积瞬间扩张了一倍有余,甚至当时美国人自己都不知道路易斯安那的西部边界在哪。因此在1804年,杰斐逊总统任命陆军将军梅里韦瑟·刘易斯上尉和威廉·克拉克少尉从密苏里州圣路易斯出发,踏上西进之旅。他们带回了美国中西部地区鲜活的动植物标本和旅行日志,也开启了未来一百年美国人狂热的西进运动。
西进运动促进密西西比河沿岸中央大平原的大片肥沃的土地的开垦。大平原土壤肥沃,日常充足,雨量丰沛,有机质含量很高,可以说是世界上最适合农业耕作的土地之一。在19世纪的第二个十年,密西西比地区就已经成为了美国的大粮仓。大量农副产品,比如玉米、面粉、面包等的产量,远大于当地人群自产自销的需求。于是如何将丰沃土地产出的农副产品运出去以实现贸易利润,成为了19世纪早期美国人的难题。
19世纪初美国2大历史事件
02.割裂东西的阿巴拉契亚山
19世纪初期,美国的陆路交通主要是经踩踏和碾压自然形成的驿道,1800年美国有各种驿道20000英里。驿道受天气状况和季节性因素等影响较大,行驶极其困难。一辆四匹马的四轮马车在这样的路上要用4天才能从纽约到达华盛顿,要两周才能从纽约到达东俄亥俄,要75天才能从马萨诸塞到达南卡罗莱纳。而且越向西人口越少,连这样的道路都难以维持。
19世纪初美国驿道网
1790年私人收费公路开始兴起,1830年前,北部各州大约修建了11000英里的收费公路。它们从商业中心和政治中心向外辐射。收费公路时代吨英里的费用接近20美分。收费公路依旧高昂的费用和不够高的运输效率使其对经济发展的作用相对有限。
在当时,阿巴拉契亚山脉横亘东西部之间的通道,在铁路时代来临之前,所有跨越山脉的陆路通道都曲折难行,而河流也基本都是南北走向。当时从五大湖的布法罗生产的面粉,成本是一吨40美元,而运输一吨面粉需要20余天到达纽约,运输成本为120美元,高达面粉成本的三倍。
阿巴拉契亚山脉横亘在当时的美国东西部之间
陆路运输成本过于高昂,人们自然开始思考水路运输的方案。水运当时只能向南走密西西比河,向北走圣劳伦斯河。走密西西比河航程太远,从芝加哥地区沿密西西比河航行到新奥尔良达900英里左右,另外就是在当时从五大湖驶出的货船并不能直接进入密西西比河,在芝加哥和密西西比河间还有约100英里的陆路要走。
密西西比河水运通道
第二种水路方案是以五大湖的伊利湖为起点,通过加拿大的第一大河圣劳伦斯河通过蒙特利尔、魁北克城将商品输出,圣劳伦斯河直接通航的是安大略湖,伊利湖虽然与安大略湖靠近,最短直线距离只有30英里,但是这30英里之间却有一道无法跨越的天然屏障——尼亚加拉大瀑布。另一方面,圣劳伦斯河上游的重要城市蒙特利尔当时为英国控制。更加不便的是,圣劳伦斯河纬度过高,也会面临冬季冰封无法通航的问题。
圣劳伦斯河水运通道
两个现有的水路方案都不是最优解,美国人开始考虑增量办法。就这样,一个美国早期最重要的内政工程浮出了水面——伊利运河开凿计划。纽约州计划从伊利湖开始,东起布法罗,西至哈德逊河流经的城市奥尔巴尼,沿着阿巴拉契亚山脉山势较为平缓的地带,挖掘一条东西向,途经30多个水闸,总长约800公里的运河,预算约700万美元(约合现在的1.6亿美元,当时美国联邦政府一年的财政支出仅有2200万美元)。
伊利运河示意图
03.纽约与伊利运河
真正对美国的交通运输产生了革命性影响的,是运河的开凿。其实,早在美国立国之初就制定了庞大的土地和水运的全盘计划,称为加勒廷计划。其中运河和道路的耗资约2000万美元,由联邦政府每年支出200万美元来完成。但出于对干涉州事务的“违宪”担忧,该计划未完全实施。
美国主要的运河建设是开始于1817年的伊利运河,1825年竣工,全长843千米。该运河使得伊利湖和哈德逊河联通,从布法罗运送同样一吨面粉只需要8天的时间,而且运输成本只有6美元,也就是说,运输面粉的成本相当于原来的1/20,所需时间约为原来的1/3。就这样,中西部传统农业区域自此与以纽约为代表的商业重镇之间建立了便捷的运输渠道,美国东西部间的联结不再受天然鸿沟的阻隔。
从伊利运河里获益最大的城市,要属纽约。当然纽约本身地理条件优越,它三面环水,西边是深入纽约上州腹地的哈德逊河,这是一条着优质航运潜力的大河;东南部是东河以及纽约湾,是天然不冻的深水海港。
在伊利运河开通之前,东海岸的纽约、波士顿、费城、巴尔的摩甚至诺福克都有成为经济和商贸中心的可能,然而伊利运河开通之后,纽约成了进入中部大平原的捷径,其地位甚至超越了曾经的新奥尔良,这是其它几座城市所没有的优势。
纽约优越的地理条件
一个海港城市的商业和地缘影响力,取决于它对内陆的辐射范围。伊利运河联通了五大湖和纽约港,使得纽约港口腹地增大;美国中东部的货物通过纽约港运输,增加了纽约港的货物吞吐量,港口规模扩大;该线路是纽约港进入北美中部的捷径,使港口区位优势提升。
伊利运河大大提升了纽约的贸易地位,1800年,美国的外来商品大约只有9%通过纽约港进入美国,到了1860年,这个比例已经跃升到了62%。在1820年,波士顿的出口额还能和纽约比肩,但是后面便被纽约远远甩在身后。1867年,纽约州的商业贸易额与进出口总额合计达56亿美元,使纽约一跃成为美国的经济和金融中心,后来发展为全球金融中心、世界级城市,其地位无可替代。
美国主要港口城市1820-1860年出口额(来源: Historical Statistics of US)
伊利运河项目由纽约州政府出资500万美元修建,在全部完成之前就已经取得了100万美元的收入。据记载,在1825年工程竣工当年,就有13110只船舶航行于伊利运河之上,为纽约州带来了50万美元的通行费收入,并在之后短短的九年时间实现了盈利。伊利运河沿岸兴起了一批重要的城市,如罗切斯特、乌蒂卡、雪城等等,伊利运河被称为“城市之母”。
伊利运河-哈德逊河水道沿岸城市
04.运河投资高潮
就像1761年英国布里奇沃特运河通航后,打通了从沃斯利至利物浦的水道,丰厚利润的“示范效应”刺激起英国运河投资高潮,一大批运河如雨后春笋般涌现。此后,宾夕法尼亚、俄亥俄、印第安纳、伊利诺伊等州纷纷加入建造运河的潮流。1833年建成的俄亥俄和伊利运河,1853年建成的瓦巴什和伊利运河,宾夕法尼亚州的主线运河,印第安纳州的沃巴什-伊利运河等。这些运河跟五大湖以及可通航的天然河流相连,让船只可以从东海岸直接进入密西西比河流域,从而将整个美国东部和南部的水路连成了一个网络。这个航道网对美国东中西部早期经济开发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1850年代的主要运河示意图(红线)
运河的建设成本高,总资本需求巨大,成为其建设的障碍。州政府对运河建设提供了大力支持。从1815年到1834年运河建设共投资5860万美元,建成2000多英里。其中2/3是政府融资。运河和汽船一起在美国形成了完善的水路交通网,将广大的内陆地区和沿海地区连通起来,形成了全国统一的庞大市场。19世纪30年代开始美国中西部的运输量每年以10%的速度增长。
五大湖-密西西水系的运河
05.芝加哥与伊利诺伊-密歇根运河
在这些运河中,其中最为著名的,就是伊利诺伊州修建的伊利诺伊-密歇根运河,这条运河的开凿,使芝加哥得以飞速发展,最终跃升为全美第三大城市。
芝加哥位于密西西比河支流与密歇根湖的交汇处,这里河网密布,自古以来就是美国北部通往中部和南部的水运通道。1848年,这条全长154公里的伊利诺伊-密歇根运河正式通航。运河宽18米,深2米,将五大湖与密西西比河和墨西哥湾连接起来。运河穿过芝加哥港口,帮助芝加哥在铁路时代之前成为美国的交通枢纽。后来随着铁路的兴建,铁路和运河构成多式联运系统,让芝加哥前景更加广阔,1854年,芝加哥就成为了美国中西部的铁路枢纽。
伊利诺伊-密歇根运河示意图
06.五大湖工业区
19世纪初,美国煤铁等重工业开始起步,五大湖区东面的阿巴拉契亚山地是美国最重要的煤田,其储量占全国的一半;西面和南面是美国重要的铁矿产区,蕴藏量约占美国的80%;采矿设备多由东部的匹兹堡等工业中心生产,经过伊利运河等内河运往五大湖,催生了五大湖工业区的雏形。
描绘1857年的蒙农加赫拉河谷炼钢工业区(匹兹堡附近)的画作
五大湖区丰富的煤炭、铁、铜等资源得到了利用和开发,在1820-60年代,匹兹堡、扬斯敦、克利夫兰、密尔沃基等工业城市纷纷兴起,一座座矿场和炼铁炉在阿巴拉契亚山背后的中央低地平原上拔地而起。便捷的水运使中西部地区可以快速地工业化,形成五大湖工业区、矿区和城市带,特别是五大湖周围的中西部地区,从此和东海岸一样,成为了美国的核心地带。至今位于美国东北部的五大湖及周边城市群,占据了美国近六分之一的人口,是全美最重要的工业基地。
美国东北部的五大湖及周边城市群
07.铁路大发展
运河的修建重塑了美国国内的商业地缘格局,也影响了一些州和城市的利益,例如宾夕法尼亚州、巴尔的摩、俄亥俄等,这也是它们修筑的铁路最初动力。
1830年,美国的第一条铁路巴尔的摩至俄亥俄铁路开始运营,从此,拉开了美国铁路大发展的序幕。1839年,美国铁路的运营里程达到3000英里,主要建设在东海岸各城市间,并且主要是客运。但随着干线和人口密集区建设完成,在向西部拓展和向支线发展时,由于人口密度低,投资巨大。
就像之前联邦政府用赠予公地的方式来支持公路建设和运河建设一样,1850年到1880年间,铁路建设总投资约为80亿美元,其中土地赠与的价值大约4亿美元。除了赠予公地,政府还为铁路建设提供资金支持,1850年以前铁路的总投资约3亿美元,1850年-1860年10年的投资达到了7.37亿美元。政府还给予贷款担保使投资者获得政府债券,以及允许铁路公司每完成20英里就可以自行发行一笔相同数量的债券,这相当于获得了货币发行权。这些措施使投资者的风险降低,吸引私人资金大量进入铁路建设。
美国中西部和南部的铁路被大量建设,19世纪50年代,东海岸至五大湖区的铁路完工,美国铁路总长达到9000英里。60年代美国铁路总长达到3万英里。超过英国、法国、德国的总和,占全世界的一半,形成了四条横贯东西的铁路大动脉。
水运和铁路等交通运输大发展进一步构建起美国经济的血液循环系统,一下把美国从一个沿海商品经济+内陆自然经济的二元经济国家改造为一个全商品经济国家。形成了和其体量相当的巨大统一市场,对美国经济发展的推动作用不可估量。
美国铁路网示意图
08.再续水运传奇
虽然在铁路和公路网发展成熟之后,运河及内河航运的地位有所下降,但它一直发挥着自己的作用。密西西比河在未开发治理以前,航道条件不好,水深很小。经1824年尤其是1928年以后的长期治理,进行了以防洪、航运为主的多目标综合开发治理,在干流上游及其主要支流进行航道渠化改造,在中、下游进行疏浚整治,使密西西比河水系形成一个四通八达的航道网。
密西西比河在未开发治理以前,航道条件不好,水深很小。干流上游水深仅0.3米;中游河段游荡不定,浅滩水深仅1.37米;下游河口拦门沙水深仅2.7米。支流阿肯色河水多分支,洪水过后河道淤塞,素有“野马”之称,水深仅0.3~0.6米;俄亥俄河有些河段“河宽1英里、水深1英尺”,枯水时可涉水过河;田纳西河水深条件稍好,但也只有1.37米。
在密西西比河干流,上游从明尼阿波利斯到圣路易斯1087公里长的河段,1935年就开始修建渠化工程,已建成27座渠化枢纽,使该段航道水深达到2.74米。在河中、下游,经过多年疏浚以及裁弯取直工程,使该段航道条件改善,其航道水深不小于2.74米,从巴吞鲁日到入海口的水深为12.2米。
在密西西比河的主要支流俄亥俄河、田纳西河、伊利诺伊河、阿肯色河等,20世纪40年代,在田纳西河上建设了9座渠化枢纽;60年代在阿肯色河上修建了17座渠化枢纽;70年代又在俄亥俄河上对原有渠化枢纽进行改建,建成19座渠化枢纽。
经过长期治理,密西西比河干支流航道里程2.59万千米,密西西比河水系航道网中的航道水深在2.74米以上的航道里程达9736公里,约占美国航道水深2.74米以上里程的38.7%。在其主要航道上,可通航由15~20艘千吨级驳船组成的分节驳顶推船队,其运量约占美国内河货运量的75%左右。
密西西比河水系航运货物吨位
从而形成了美国现代江河湖海相连的航道网,在北部,密西西比河水系通过伊利诺伊河端的芝加哥运河同五大湖相通,沿圣劳伦斯水道东出大西洋;在南部,与墨西哥湾沿岸运河相通;在中部,通过田纳西—汤比格比运河与汤比格比河相连。
密西西比河在美国经济和社会发展中具有重要地位和作用。密西西比河流域是美国重要的工业生产基地和城市密集地带。密西西比河两岸工厂林立,形成了一系列的“钢铁走廊”和“化工走廊”等工业走廊,美国80%以上的钢铁厂、90%以上的冶炼厂都在河流两岸,使密西西比河成为美国工业的“生命通道”。美国150个10万以上人口的城市中有131个在河边,其中大部分又在密西西比河水系。
美国中东部水系航道图
直至今日航道建设,一直是美国政府每年财政预算的重心之一。密西西比河已成为美国内河运输的大动脉,以密西西比河为主干的美国航道网的发展,使美国内河货运量从1965年的约7.52亿吨增长到2003年的9.52亿吨。水运平均运输成本比其他运输方式节省了10.67美元/吨。这意味着,内河航运系统每年为美国经济节省超过120亿美元的运输费用。
同时,内河航运系统承担美国一半的谷物进出口运输业务,四分之一的原油运输业务。借助于密西西比水系以及众多运河,将发达的东北工业区同墨西哥沿岸的南部工业区相连,休斯顿的石油进而北上直达底特律芝加哥。整个航运网的附属经济价值每年超过320亿美元。随着航运企业不断发展,港口业务扩大,仅内河航运,每年就能为美国创造约15000个工作岗位。
内河航运串联了美国南北2大工业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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