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新闻客户端 记者 朱丽珍
●浙江文化研究工程成果
鲍永军《史学大师——章学诚传》
今年10月,在章学诚故乡绍兴举行首届中国数字方志论坛,纪念章学诚诞辰285周年学术研讨会也同步召开。
研究章学诚,会发现他的名号、头衔很多——他是杰出的史学评论家,提出的六经皆史、史德、史义等理论富有创见;他是中国方志学奠基人,有着“方志之祖”“方志之圣”的美称;他还是清代浙东史学的殿军和集大成者;他的《文史通义》与唐代刘知幾的《史通》,被称为我国古代史学理论的“双璧”……
作为一位思想型学者,章学诚擅于用自己的思想驾驭历史文献,但心怀批判精神却让他成为所处时代的“叛逆者”,以至于过不上安稳生活,他的著述,大多完成于车尘马足的劳顿奔波之间。
“虽然章学诚一生坎坷潦倒,但他热爱文史校雠之业,特别是在史学、方志学、校雠学等方面提出系统完整的理论体系和许多富有时代意义的见解,真正做到了集古之大成,成一家之言。”在参与浙江文化研究工程的浙江大学历史学院党委委员、中国古代史研究所副所长鲍永军看来,章学诚弘扬光大了浙东史学的学术思想和治学精神,如今他的学术影响更早已超越国界。
考中进士放弃分配
当了一生“临时工”
乾隆三年(1738),章学诚出生于绍兴府会稽县(今绍兴市越城区塔山街道)。早在明代时,绍兴就已是中国进士之乡。至清代,绍兴人依旧热衷于科举考试,章学诚的家族也不例外。章氏历代科考,经过几代积累,到了章学诚父亲一代,终于中了进士。
章学诚幼时多病,资质鲁钝。14岁时,随父母来到湖北德安府应城县。直到16岁后,全靠当知县的父亲聘请了专职好塾师柯绍庚,带他走上科考之路。
考中秀才、推荐贡生、参加顺天乡试……章学诚由此离开父母,来到北京生活,也结交了不少学界名流,开阔了眼界。
纵观章学诚的考试之路,实在称不上是一个“考霸”。他的举人考试屡次失利,入京师国子监读书后,每次考试成绩也是倒数。好在乾隆三十一年至三十二年间,得到国子监新任祭酒欧阳瑾赏识,章学诚的考试成绩得以名列六馆之首,由此出名。
而章学诚参加了多少次乡试?他自己总结说,从23岁第一次应试,前后18年,经历七次考试。直到乾隆四十二年40岁时,终于考中举人,次年会试,考中进士。
然而,乾隆时期的官场“僧多粥少”,编制太少,进士过多,考中进士仅获任职资格,多数人仍得要在吏部排队,等候职务分配。这一等,章学诚就等到了50岁,好不容易可任知县,却因自感仕途之路并不适合自己而放弃了做官机会。
如果从传统“学而优则仕”的角度来看,章学诚称不上是“人生赢家”,他唯一曾被授予的官职是国子监典籍,从九品,体制内的最低等级。所以章学诚算是当了一辈子“临时工”,为生存而四处奔波。45岁以后,章学诚逐步进入著述的高峰期,可惜人生短暂,人近中年双耳失聋,63岁时双目失明,次年便离开人世。
不折不扣的专才
追求史学服务社会
著名历史学家、浙江大学历史学院教授仓修良毕生致力于中国史学史、方志学、历史文献学、谱牒学等方面的教学和研究,生前评价章学诚时曾讲到:“他的一生非常坎坷,使我很同情,他的品德非常高尚,使我很敬佩,他的治学精神非常认真,使我很感动,他的敬业精神和学术贡献,又使我非常推崇。”
这几句话,高度概括了章学诚的一生。
虽然章学诚并未在仕途上取得丰功伟绩,父亲去世后的20年间,又奔波于大江南北,靠主持书院讲学和编史修志维持生计,但他是不折不扣的专才、学者,擅长理论思考,尤其在史学上,很早就表现出过人之处。
在启蒙阶段,章学诚受祖、父与老师的影响较大。在文史哲兼通风格,继承治学重经世精神,重视宏观研究,反对门户之见等方面,都有推崇的邵廷采的影子。
二十三四岁时,章学诚就提出“诸史于纪表志传之外更当立图,列传于《儒林》《文苑》之外更当立史官传”的见解。传统的史著,多为文字,没有图像。进入明清以后,插图增加,但国史中尚无此例,章学诚的观点,确实是一大卓识。
27岁时,章父主编《天门县志》,章学诚也参与编纂,从此开启了多次编修地方志的先河,还提出关于修志的具体意见,题为《修志十议》。
作为学者,章学诚并不追求世俗的名利,而是关切读史、学史、写史的根本目的,寻找史学服务社会的途径,主张以史义指导修史实践。他的“经世致用”历史意识,从理论上阐发了学术应该面对现实,研究历史和现实的具体人事,重发挥创造,提倡学以致用。
此外,章学诚推崇宏观史学,提出“六经皆史”、“做史贵知其意”和“史德”等著名论断,建立了自己的史学理论体系;在总结前人修志经验的基础上,提出“志属信史”、“三书”、“四体”、“方志辨体”和建议州县“特立志科”等重要观点,建立方志理论体系,创立了方志学;他所著《文史通义》《校雠通义》二书,更是中国古代史学理论名著,奠定了他在古代史学上的重要地位。
逆时代潮流而行
从“叛逆者”到“史学天才”
对于章学诚的评价,总结性的标签很多。比如中国封建史学的殿军、古代史学理论发展史上的最后一座高峰……不管哪一个标签,都可见他的学术分量。
然而,乾隆时代的史学研究,主流模式是史书的整理与考证,到了乾嘉时期,考据盛行,但章学诚却对此进行猛烈批判,一针见血地指出,考据、札记是治学之阶梯,积久贯通后可以成为学问,但本身绝不是学问。他认为应该对考据学风有所矫正,提倡发挥自己的主观见解。就拿他的代表作《文史通义》来说,也是对文史理论的阐发。
逆时代潮流而行的章学诚,被视为异端,他的著述“为一时通人所弃置而弗道”,自己也成为了时代的“叛逆者”。
直到上世纪二十年代,西方史学理论纷纷传到中国,对梁启超、胡适等人带来巨大冲击影响,在民国新史学语境下,带有“现代色彩”的章学诚,孤寂百年后,终于听到了后人给他的“掌声”。
“章学诚研究目前已成为热点,国内外研究论著已近2000多篇(部),在史学大家中的热度仅次于司马迁、司马光,是名副其实的世界级文化名人。”鲍永军介绍,章学诚学术思想的影响早已超越国界,跻身国际文化名人之列,日本、韩国、法国、美国等都有学者对他的学术思想进行专门研究,出版专著或发表论文。法国汉学家保尔·戴密微在《章学诚及其史学》一文中,更称他为“中国第一流之史学天才”。
章学诚的学术成就和治学精神,仍对后世产生着深远影响。
“章学诚提出‘志为史体’’’,分立三书,方志学属于历史学的一个分支,应当史学法度来衡量优劣。他对校雠学、目录学等领域的总结,丰富了相关学科理论,在当代仍有借鉴意义。”鲍永军坦言,章学诚的思想观念与学术成就也具有一定的时代局限性,但他的治学精神依旧值得推崇和学习。
章学诚的史学理论,主张“史学所以经世,固非空言著述’”,提出史学正视和研究现实,反对空话套话,强调务实创新;他的独创精神、敬业精神和批评精神,也是当下应该发扬的治学精神。
寻访打卡地:
绍兴市上虞道墟街道章学诚纪念室
绍兴市越城区章学诚方志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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