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前文也曾提到过大致逻辑,今天来详细聊一聊这个事件背后的故事。
前文请见《大国虎威:缅北电诈集团的覆灭-一文读懂果敢乱局背后的逻辑》
一、缅甸的文政府与军政府
缅甸,我们这个邻居啊,一向都有军人干政的“传统”。总之,够乱的。
这事的起因,跟昂山将军被暗杀有关。
昂山在二战中,先投日反英,后又倒戈盟军,成功让缅甸从英国控制下独立了出来。
昂山这可不算不上两面三刀。我们知道,最早缅甸是英国的殖民地。你可以理解为昂山先借日本人的刀将英军赶走,再在盟军的帮助下打跑日本,一通“识时务”的操作,让缅甸摆脱了殖民统治。
昂山还推动了《彬龙协议》的签署,给予缅甸各少数民族充分的自治,还有平等的地位。《彬龙协议》大大增进了缅甸各民族的团结,促进了国家统一进程。因而,昂山将军也被缅甸各民族一致认可,被尊为“国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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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就是这样一位缅甸的“开国元勋”,竟然被他一起“创业”的亲密战友暗杀了。
1947年7月19日,在大学同学,原保守派前总理吴苏指使下,昂山与6名阁僚在仰光被暗杀。由于昂山生前是缅甸军方的领导人并统领军队,他的突然离世导致军方的权力真空,为后来缅甸的军人乱政埋下了伏笔。
枪杆子里面出政权。缅甸文人政府不堪的起家史,终究招来了恶果。1962年缅甸发动军事政变,缅甸从此落入缅甸军政府统治之下。
昂山将军有个女儿,就是大名鼎鼎的昂山素季。她颇有乃父的遗风,1967年从牛津大学毕业后毅然回国从政,深受缅甸人民的热爱。
1990年缅甸议会选举,昂山素季领导的全国民主联盟(民盟)获取压倒性胜利,但军政府拒绝政权转移,并将昂山素季软禁。
在被软禁十余年后,2011年至2015年,缅甸民主改革展开,2015年缅甸议会选举民盟再度获胜,昂山素季获得自由,并任缅甸的“国务资政”,终于拿回了本应该属于她的位置,成了缅甸的最高领导人。然而她也只好向军方妥协,容忍军方保留了大量权力,包括直接任命缅甸四分之一联邦议会议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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昂山素季的政治决策核心是缅甸国家利益至上。执政以来,她一直将经济发展,关注民生诉求作为工作重要内容。她坚持民族平等,主张与少数民族武装实施灵活机动的和解政策,对外则坚持中立主义“大国平衡”外交政策。这一连串正确的做法自然让她更加受到民众的拥护。
2020年缅甸议会选举中,昂山素季领导的民盟又赢得了476个席位中的396席,与2015年相比更多,而军方掌控的政党联邦巩固与发展党只赢得33席。
缅甸军方自然不甘心权力进一步丧失,他们指责民盟选举舞弊,继而发动军事政变,又一次软禁了昂山素季,同时还拘捕了总统温敏,中央政府内阁成员和14个省邦领导人,夺取了缅甸的控制权。
昂山家这是怎么了?一惨死一软禁,“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缅甸军方的倒行逆施,很快引发缅甸全境反对军事政变的示威,要求释放被捕领导人及承认选举结果,而缅甸军方及警察则对示威者采取直接枪杀等极端手段镇压示威活动。截至2023年9月1日,共有4,029平民因此次军事政变遭到军警杀害,其中包括上百名年龄小于18岁的未成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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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知道,现代的局部战争的死亡人数也不过如此,也只有如今惨烈的加沙冲突,造成的平民死伤比它多吧?这不完全是逼反的节奏?何况,缅甸一直以来各少数民族都保留了自治武装。
支撑昂山素季政府的人士认为他们已别无选择,继而号召全国武装起义,对抗军阀。他们中很多人逃到缅甸与泰国、我国和印度、被民族武装控制地区,寻求获得他们普遍缺乏的军事训练与军备供应,逐渐形成了另一个反政府政权:民族团结政府(NUG)。
二、各地的军阀势力
一些实力雄厚的民族武装,例如克伦族(Karen)、克钦族(Kachin)、克伦尼族(Karenni)和钦族(Chin),决定与民族团结政府结盟。
然而并非所有民族武装都有结盟,尤其是掸邦各派系。掸邦是与我国和泰国接壤的土地,辽阔而无法无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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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曾经是全球规模数一数二的非法毒品产地,后来在国际社会的施压下,2005年毒品基本禁绝后,另两项灰产先后在此崛起:赌场与电信诈骗。
没错,这就是我们常说的缅北电诈,“嘎腰子”的主要地区。
自1948年缅甸自英国独立以来,掸邦一直饱受武装冲突和贫困的摧残,分裂成不同军阀、毒枭与民族武装的山寨。他们互相攻打对方,也跟政府军对垒。
掸邦是缅甸最大的少数民族群体,有两支敌对民族武装声称代表当地,但近年来,再有四个小型民族建立了强而有力的武装组织。
军力最强的要算是佤族(Wa)。他们有现代化的军备,约有2万兵力。虽然佤族势力的带头人鲍有祥是土生土长的佤族人,但早年其与败退到缅的国民党军有杀亲之仇,又加入过缅共,受我国影响最大,也最为“听话”。
其次是华裔果敢族(Kokang),他们的武装活动源远流长;位处偏远山区的德昂族(Palaung 或 Ta'ang),其部队自2009年成立以来迅速壮大;还有若开人(Rakhine),他们其实来自缅甸另一边的若开邦,但有许多人移民到东面后,协助组建若开军( Arakan Army, AA),如今成为了缅甸数一数二的精锐民间武装。
这个果敢族其实是华裔的汉族,这个在前文有叙,这里不再啰嗦。
佤族最聪明,他们在1989年与缅甸军政府达成停火协议,一般都会避免介入各种武装冲突,当我国反诈时,他们交人也最积极(至少最多),一门心思搞经济、民生。他们宣称在军政府与反叛武装之间的冲突中将保持中立,但他们也被认为是全国各地诸多反军政府抵抗组织的多数武器来源。
不参与冲突,保持军力,亲近、学习我国,注重经济民生,还发军火财。这个佤邦,够滑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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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面这三个,是这次“打击电诈”的主角。特别是带头的果敢同盟军。关于他们的故事,参考前文。
余下的三支民族武装—果敢缅甸民族民主同盟军(MNDAA)、德昂民族解放军(TNLA)与若开军——组成了所谓的“三兄弟联盟”。自政变以来,他们多次共同与政府军冲突,但总是为了他们自身的领土利益,而非为了支持民族团结政府。
这三支反叛武装谨慎地给来自缅甸各地的异议人士提供庇护、军事培训和部分军备。
从这里可以看出来,缅甸谁主政,其实“三兄弟联盟”并没有那么关心,但这也许跟他们的地理位置有关。
毕竟他们距离我国最近,还是要顾及我国的利益,也就是确保边境地区稳定和维持贸易流通。我国向来不干涉他国内政,目前在外交上承认缅甸军政府,就像是我国依据国际惯例 ,承认约旦河西岸,巴勒斯坦的法塔赫一样。
但这并不代表我国支持以色列施暴,对加沙,我国的态度很明确:让以色列停止对加沙人民的“集体惩罚”。
可以看到,“三兄弟联盟”小心翼翼地跟我国的态度保持一致。这就是大国的影响力。
三、明家杀人事件,可能是“反电诈战争”的导火索
电信诈骗对我国人民的侵害,这个不用说了。都知道缅北“嘎腰子”,但毕竟那是人家国家,我们不能派军队跑过去抓人啊,于是我们跟缅甸军政府打招呼,让他们铲除电诈份子,交人。但缅甸军政府不给力。
谁都明白,在军政府内部,肯定有电诈的保护伞,地方势力勾结地方政府,从电诈中食利。
为了铲除严重损害我国人民生命财产的电诈行为,我国政府费心了心机。
过去一年,我国持续向缅甸军政府施压,要求加大力度取缔主要由华人犯罪集团运营的诈骗园区。大量的电诈受害者,在园区被残暴对待、被人口贩子诱拐到当地禁闭的视频在互联网上流转,让心系人民的我国政府寝食难安。
在我方压力下,佤邦等缅甸边陲民族武装比较配合,今年8月至10月间,他们向我国公安移交涉嫌参与诈骗活动人员4000余人。但受巨大的利益诱惑,果敢老街的各大家族仍然胆大包天,继续对我国的要求置若罔闻。
未经证实的事件,或许成了这次“反电诈战争”的导火索。
10月20日,在明家掌控的电诈园区-卧虎山庄,发生了一起十分恶劣的事件。
相信是我们的人民警察,为了解救在卧虎山庄受苦受难的同胞,不顾生命安危,卧底进行调查,并试图组织数千名被禁闭的人员逃跑,没想到计划失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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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卧虎山庄抓住的“卧底”向前来审讯的明家亮明身份,却仍然被明家打死。
得知消息的云南临沧政府悲痛又愤怒,向果敢军政府发去了措辞强烈的抗议信,要求严惩肇事者。但军政府仍然继续推诿,一拖再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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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月27日,“三兄弟联盟”看准时机,起而攻之,理由自然成了推翻军政府,解救受电诈侵害的同胞(果敢人多是华裔),反电诈战争打响。
现在大家应该明白,为啥果敢的四大家族,唯独明家最惨,惩罚得最重:明学昌“自杀”,明国平、明菊兰、明珍珍被拘,被中文媒体大量曝光的原因了吧?
明家罪大恶极,不杀他们杀谁?
四、战事势如破竹,同盟军所向披靡
在得到其他反政府武装的支持,掸邦(Shan State)三支民族武装在协同攻击下,很快占据了数十个政府军据点,夺取了承载大多数往来我国贸易的边境关卡与公路。
他们势如破竹,一些政府军师团未打一枪便举手投降。联盟声称已夺取超过100个据点和四座城镇,包括设有边境关卡的清水河(Chinshwehaw)和兴威(Hsenwi)。兴威正好处于通往木姐(Muse)的公路交叉口上,而木姐是面向我国的主要国门。
军政府以空袭和炮轰来还击,迫使成千上万平民百姓离开家园。然而它无力调拨增援,遑论收复失地。据说掸邦政府军司令员昂觉伦准将(Brig Gen Aung Kyaw Lwin)是已知阵亡的数百官兵之一,他是自政变以来在作战期间阵亡的最高级别将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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联盟武装炸毁桥梁,防止政府军增援力量进入,又把老街镇(Laukkaing)重重包围——这里有许多由军政府关联家族运营的诈骗园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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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困老街的外国公民估计成千上万,当地居民须排队购买仅余的粮食,市内日趋混乱。
面对着全副武装的政府陆军和空军,民族团结政府的武装志愿者拼死对抗了一段时间。民族团结政府对联盟接连报捷感到雀跃,甚至说让他们的武装斗争得到了新的力量。
支持民族团结政府的人民防卫军(PDF),无论是装备还是经验都比不上掸邦各派武装,但他们也趁着政府军似乎处于劣势,趁机在掸邦附近发起了攻击,并首次从政府军手中夺取了地区首府都控制权。
结语
缅甸民族团结政府许诺,只要军政府倒台,便会让联盟参与缅甸联邦新架构的谈判,攻城略地有利于联盟增强谈判筹码。
德昂民族解放军长期希望将其势力范围拓展至宪法所允许的德昂自治区以外;民族民主同盟军希望收复2009年丢失给政府军的老街及其相邻边境地带—当时的军事行动正是由军政府最高领导人敏昂莱将军(Gen Min Aung Hlaing)所率领。
目前所有目光都投放到若开军(AA)身上。他们迄今只支持在掸邦的战斗,但其兵力集中在若开邦,且已控制了当地许多城镇和村庄。要是他们决定攻打政府军,军政府将顾此失彼,危险万分。
德昂民族解放军的一位发言人称,他们不再认为军政府具有任何正当性,与之谈判已毫无价值。
民族武装跟政府军就算能达成任何协议,恐怕都会被未来的民选政府作废。在新邦联制度下为各自民族赢得宪法承认的国家地位,是德昂族、果敢族和佤族的共同目标。
透过加入战斗,这些民族武装也许会促使缅甸军事统治走向终结,但他们的抱负将无可避免的跟掸邦内其他武装产生矛盾。这预示着那些试图为缅甸描绘未来民主蓝图的人,仍将要面对重重挑战。
在这场战争前的8月1日,迫于各方面压力,昂山素季被释放,但,或许,已经太晚了。
这次,军政府可能真的会倒台了。希望我们这个邻居能真正迎来长久稳定的和平,不要再内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