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期嘉宾
吴思远
导演、出品人、制片人、监制
谢晋执导电影《鸦片战争》、《女足九号》等的海外发行人
中国香港电影导演会首任会长
获得第32届香港电影金像奖终身成就奖
1992年1月10日我们在中国香港成功举办了第一次“两岸三地导演会”,那是我第一次跟谢导见面。但感觉好像是几十年的老朋友重逢,一见如故。
会上每次谢晋导演做演讲的时候,大家都喜欢听,因为他讲得非常精彩。即使台下敲钟提醒他时间已到,他也不停,继续“口沫横飞”。他讲话很直白,不讲一些冠冕堂皇的话。尤其在讲到一些外国经典或者中国经典作品时,简直精彩得不得了。
他每次到香港,总是打电话给我。他就是一个率真的人。我俩之间无话不谈。我本来想准备替他写一个自传,后来听说已经把版权让给别人了,我很遗憾。
后来整个电影市场开始流行拍商业大片,谢晋却仍然喜欢有深度、有感觉地拍电影。我记得很清楚的是《老人与狗》这部影片,他当时找我说能不能帮忙发行,我知道像这样的片子,外面很难发行,但我还是答应了他,并支付了一定的费用给他们。我把这部片子拿到外面去发行,片子的确拍得好,但在当时的观影气氛下观众并不一定喜欢看这种有深度、有思想的艺术片。我想说作为一个艺术家,如果有一个目标想去坚持的话,就会碰到很多困难,但是他就算碰到再多的困难,都要一一去克服。
当年他创建谢晋恒通明星学校,不是为了钱,他是觉得国内的电影学院不够。北京电影学院一年只招十几名新生,可外面喜欢电影的人实在是太多了。所以他就跟珠海的“恒通”地产公司一起创建了这个学校。开办的那天,我特地从香港过来,很受感动。谢导说:“你什么时候有空来给他们上课?”我说:“你不怕我乱讲话?”谢导说:“不怕,你来给予他们不同的角度,不同的观点。”
他很开明的,所以在大会上当我跟他唱反调时,他一点都不生气。因为他们这一套还是以前那套模式,做演员要流汗、流血、流泪,要体验生活。而轮到我讲话时我就说做演员最重要的是要富有想象力,借助想象力,抓住人物的某种特点之后,你就会演得很好。我认为演员要通过想象力,去表达超越现实的真实,那才是成功的。
我认为演戏第一就是要放松,你一紧张什么都演不出来,因为当时我们内地还在学斯坦尼斯拉夫斯基体系,涉及舞台的内容较多一点,而电影要更加自然些。我给同学们举了个美国导演的例子来说明:一个大明星,让他倒茶,倒来倒去导演都不满意,觉得他在做戏,结果倒得烦了就哇一下泼出来了,导演说我就是要这样的,非常自然。欧美的电影就是这样崇尚自然的演戏,香港演员也是这样,所以香港很多演员虽没有受过专业训练,但也能演得很好,这就是让他们的表演要生活化,不要一本正经地演,这跟舞台的形式不同。
谢导是一个在电影界里面很特殊的人,我没有听说过有人批评他。做我们这一行或多或少都会对你有些不同的意见,但大家唯独对他没有批评的,都是很佩服他。我们后来常常在电影活动中见面。我说:“你年纪大了,能不能不要冲在第一线,做监制、顾问、策划都可以。”但他说:“年纪大没问题,我就是一定要在第一线拍。”他这种精神令我们都很敬佩。
电影是一种大众娱乐方式,它的娱乐性是处在第一位置,观看后你很开心、很感动、很惊悚,这个都是电影的功能。但是除了它的娱乐功能之外,如果还能有一点启发,对人生的教育意义,对爱情的赞扬,或者对生命的态度,那就更高明了。谢导的电影每一部都有这个元素在里面,尤其是那几部伤痕文学改编的电影,如《芙蓉镇》的社会反响就很大。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局限性,时代也在不断更迭。电影进入商品化时代之后,观众也静不下心来看电影,更喜欢看热闹,喜欢所谓的大片、大场面。那个时候的谢导有点力不从心,但我知道他决心把《鸦片战争》拍好,《鸦片战争》是大片、大场面,而且非常具有历史意义。他一直跟我商量,因为他自己感觉在把握市场那个方面比较欠缺。由于以前内地的电影都是制片厂负责摄制,他拍了以后,统一发行,所以之前他不需要去烦恼发行的步骤,但是一旦电影商品化之后,这就是个很现实的问题。
现在回看谢晋的电影,尤其是商业化时代之前的电影,它里面的含金量就像一句成语叫谏果回甘。就是你在吃橄榄的时候不觉得什么,甚至有点苦涩,当你吃完将核丢掉时,嘴巴会慢慢甜起来的。他的电影就是这样,尤其是《舞台姐妹》、《天云山传奇》、《牧马人》、《芙蓉镇》这几部影片,每一部电影都令人印象非常深刻。若干年以后,很多商业大片可能没人记得,但他的电影还是会有人探讨它的价值。
我想对谢导说:
谢晋导演是我的偶像,也是我最好的朋友。谢晋导演留下了杰出的电影,为中国电影留下了宝贵的财富。谢晋导演,永远活在观众的心中。
作者:
编辑:王彦 孙欣祺责任编辑:邢晓芳
转载此文请注明出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