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俗的成功于她而言是虚无的,名气金钱也只是身外之物,而自己每和自然、动物建立一分联系,内心便会多几分充盈。
非洲人迹罕至的原始森林中,高大的古老树木盘根错节,小溪流经崎岖河道注入湖泊。
密林中,鸟群、昆虫雀跃不已,突然一位身形纤细的年轻女子出现,她揣着望远镜轻轻一跃,便爬到了树上。
她叫珍·古道尔,此刻她正聚精会神观察着的,是不远处的野生黑猩猩。
“我想在动物间自由走动,毫不畏惧,就和泰山一样。”
说起她,只要是做过英语阅读理解的中国学生,应该对她了如指掌。
她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黑猩猩的女人,是黑猩猩研究的先驱,并因此被剑桥大学破格授予博士学位,英国女王授予她爵士爵位......
2017年,国家地理把她年轻时100多小时的影像剪辑成了一部纪录片,名字叫《珍·古道尔的传奇一生》,在英国获得最佳纪录片提名,在美国更是获得多项大奖,最近还在全国艺联专线上映。
如果你真正细看她的一生,你就会知道,她的故事里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彩蛋。
70多年前的伦敦,以培养淑女为主流,自小就喜欢冒险的珍在其中似乎显得格格不入。
好在,珍的母亲是个懂得聆听并尊重女儿的人,她从来不会对珍说“你只是女孩,不能做那种事,你为何不找个可以实现的梦想”。
八九岁开始,珍就梦想着去非洲,和野生动物一起住在森林里。
因为家境清贫,高中毕业后她没有继续上大学,但并没有因此放弃去非洲的梦想。
她找了一份服务生的工作,打工赚来的每分钱都努力攒着,最后终于攒够了去非洲的路费。
1957年,23岁的珍独自前往非洲肯尼亚,遇到了著名猿人类考古学家路易斯·立基博士。
珍自小对动物的热爱让立基印象深刻,于是便给了珍一份助理的工作。
后来,立基博士决定申请补助进行六个月的野生猩猩研究,他认为这一研究或许有助于了解早期人类的行为,想找一位不会因科学理论而产生偏见的研究员进行现场调查。
这个人必须思想开放,对知识有热情,热爱动物,并且拥有无比的耐心,当时的珍就是他眼中的“天选之人”。
小时候珍希望变成一个男人,因为那时她想做的事男人可以做,女人却不行。而如今看来,对动物的热爱让一切都水到渠成。
1960年7月,26岁的珍欣然踏上前往坦桑尼亚的旅程。
在那个年代,大家都认为年轻单身女性去非洲荒野不安全,必须找个伴,她的母亲自愿陪她过去。
母亲在那里开了一个诊所,给很多当地的渔夫提供药物,病人会走很远的路来找她治病。
而珍,则像她所研究的黑猩猩一样,自由自在地穿梭在山林中。“我感觉自己属于这个全新的森林世界,这是我命中注定的归属。”
一开始,珍很兴奋,她把自己当成黑猩猩,像它们一样爬山上树钻树丛,吃它们爱吃的果子,甚至还在山林里露宿......
人们常问她是否怀念家乡的便利生活,她坦然回答:“待在保护区里,我非常快乐,这是我一直以来梦寐以求的生活,我绝对没有后悔做了这个选择。”
珍每天都在尝试去寻找并接近黑猩猩,可它们一看到珍就会溜走。在黑猩猩眼中,珍就是一个长得很奇怪的入侵者,不能轻易信任。
五个月过去了,虽然没能接近黑猩猩,可珍还是逐渐拼凑出黑猩猩的生活方式,它们也开始适应珍的存在。
然而,不同最初的兴奋,珍开始变得有些沮丧,如果没有有趣的发现,就会拿不到经费,研究也会被迫中断。
某天,她爬上爬下跑遍三座谷地,但一只猩猩都没找到,沮丧之际,白胡子大卫出现了。
它的下巴上长着明显的白毛,和其他黑猩猩相比,它显然比较“友好”。
在大卫的“引荐”下,它所在的黑猩猩族群接纳了珍的存在。
写给家人的信中,她难掩兴奋写道:“平凡如我,竟然能在这里做我想做的事,置身野外,睡在星空下,看所有的动物,山区和森林就是我的家。”
到第15个月时,整个部落的黑猩猩渐渐习惯了珍的存在,它们围着她玩耍,去她的营地拿香蕉,甚至乖乖坐着让她梳毛......
她能认出每只黑猩猩,了解每只黑猩猩的习性特征,并开始帮它们取名:
白胡子大卫个性冷静,有威严,常和当时的首领黑猩猩“巨人”在一起;
芙洛,有蒜头鼻,耳朵缺了一角,带着还是婴儿的女儿菲菲一起生活。
珍的观察日记里也逐渐多了许多有趣的发现,她说,了解地越多,就越发现它们和人类是如此相似。
黑猩猩会花很多时间帮彼此梳理皮毛,就像人类一样需要友善的接触,和心灵的慰藉。
后来,珍又有了一个地震级的发现:黑猩猩竟然会使用工具。
几天后,她又目瞪口呆看到其他黑猩猩也如法炮制,甚至掏白蚁之前,还会拔光树枝上的叶子,这一步骤叫“修改物品”,也是制作工具的起点。
这个发现推翻了此前学术界认定的“只有人类才会制造及使用工具”的结论,从来没有人看到过这一幕,只有珍做到了。
立基博士对此表示:“我们必须重新定义人类。重新定义工具,或是接受黑猩猩跟人一样的事实。”
学术界有些人认为她没有学历,是一个不值得信任的年轻女子,而在媒体报道中,她的金发碧眼以及长腿则是足够吸人眼球的噱头。
在她的研究引起关注后,国家地理决定赞助她,还派出动物摄影师雨果来跟拍记录她的工作。
他不仅拍摄了大量的动物素材,还拍下了和珍一起的工作日常,“我从一开始就很明显地感觉到,他对我和对黑猩猩一样感兴趣。”
珍对雨果的第一印象并不是很好。她形容雨果是杆老烟枪,还有要命的完美主义强迫症。
但同时,她也会像普通女生一样颜控及声音控,夸雨果长得帅,说话声音很沉稳。
他们都对动物有同样的热情,都热爱置身于大自然,也都很热爱自己的工作,日复一日的相处中,两位年轻人逐渐擦出爱的火花。
雨果镜头下记录的珍,就像一个普通的邻家女孩一样活泼灵动,两人还会模仿黑猩猩帮彼此梳毛。
然而,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不久后雨果在贡贝的工作结束了,珍很失落,她很想念他。
这份失落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她很快就等来雨果发的电报:“你愿意嫁给我吗?爱你,雨果。”
随后雨果又发来一封电报,极尽浪漫,“你喜欢翡翠吗?你的手指多粗?爱你,雨果。”
婚后,两人迫不及待回到冈贝继续拍摄黑猩猩,刚回去就听到一个好消息:芙洛再次当妈,生了个儿子,珍为它取名叫“弗林特”。
实际上,在与黑猩猩相处的过程中,珍发现自己更了解人类,也越来越了解自己,她甚至从黑猩猩身上学到许多育儿理念。
芙洛是个慈母,晚来得子,对儿子很宠爱,结果导致儿子到了独立生活的年龄,还在粘着芙洛,甚至还要吃奶。
如果不答应,弗林特会像小孩子一样大叫大闹。没错,就像我们人类的“妈宝”一样,任性且不能自理。
某天,年老的芙洛死去了,儿子不懂什么是死亡,还扒着妈妈的尸体试图撒娇。
之后,没了妈妈陪伴的弗林特开始停止进食,大多时候都是独处,三周后,它也跟着死了。
那时,珍的儿子葛拉一直跟着她在非洲长大,会模仿动物的叫声,也会说土著人的史瓦西利语。
除了观察黑猩猩,珍的大部分时间都陪在儿子身边,并亲自教育他。
珍是最清楚社会化的重要性的人,从芙洛身上,她明白溺爱的危害究竟有多严重。儿子葛拉到了该上学的年龄后,她很清楚自己必须要学会放手,于是狠下心将儿子送回伦敦读书。
彼时的雨果正在非洲塞伦盖蒂拍摄野生动物电影,那是他毕生的梦想,而珍则选择回到野生黑猩猩身边,一家三口开始三地分离......
雨果曾试图写信说服珍去塞伦盖蒂和他一起生活,珍陷入两难,到底是牺牲自己的事业陪伴丈夫,还是离婚?
那时他们经常争吵,珍写信给妈妈,妈妈鼓励她坚持自我,最后为了孩子,他们选择和平离婚。
雨果有他的理想,可珍也离不开自己的毕生热爱,虽然两人的爱情没能天长地久,但他们都在各自的领域里实现了各自的理想。
雨果成为史上公认的最佳野生摄影师之一,儿子葛拉虽没继承衣钵,但成为一流的造船师,而珍的余生,却像个女战士一样,在为拯救森林和动物到处奔走。
1965年,国家地理刊登了珍与黑猩猩的文章,同时她还登上了杂志封面,引起广泛轰动。
有人攻击她是因为一双美腿才出名,她对此却是毫不在意。
“我只想了解黑猩猩,我忽视这种讨论。如果我的外貌能让一些人注意到我的研究,不也更好吗。回过头来,它非常有用,不是吗?”
年轻的时候,珍只想做个默默无闻的黑猩猩研究学者,守在丛林中陪伴它们,可现实却很残酷:
因为森林的大量砍伐和偷猎者的猖獗行为,黑猩猩的天然栖息地急剧缩小,数量也跟着骤然下降......
为了自然,为了动物,亦或是为了黑猩猩,她选择走入人群。
“我没办法看着动物受苦,就像我也没有办法看着人类受苦一样,有能力帮忙却撒手不管。我认为帮助人类和帮助动物没有区别。”
1991年,57岁的她面向全球发起了一个青少年教育环保组织——根与芽,此后的30年间,她不断奔波在各地,开会、演讲、募集善款、参加环保活动......
如今,“根与芽”的足迹遍及全球130余个国家,一头白发、满脸皱纹的珍成了全球年轻人心中的女神。
她启发了无数年轻女孩去做自己,而不是局限于女孩的身份。
在桑给巴尔的传统认知里,女人是不工作的,她们只能待在家里当妈妈、当妻子。
而有位参加“根与芽”活动的女生说自己不是那种想跟大家一样的女生,她跟着种植树木,保护动物,活得非常充实,“这改变了我,让我成为全新的自己。”
“当我们破坏了大自然,同时也是在伤害我们的未来,而不只是危及野生动物。”
很多人会认为,人类是地球上最高贵独特的存在,与其滥发善心保护动物,不如多关心关心自己的房贷,多关心一下山区儿童。
可珍并不这么认为,她说,人类拥有如此高度进化的智力当然就意味着,我们有责任保护地球上的其他生物。
毕竟,地球并不只是人类自己的地球,它应该属于所有生命。
如今的珍已经步入耄耋之年,有人问她:“你还会继续研究黑猩猩吗?”
是啊,毕竟将“热爱”贯彻一生,才是她心中认定的终身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