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仲淹

本朝第一流人物







北宋九朝皇帝,

历一百六十七年。
范仲淹首倡士风,
影响了几代士大夫。
范仲淹倡导的士风就是君子之风。




《清平乐》中的范仲淹 刘钧饰


宋代是中国文化的黄金时代,风起云涌,君子辈出。在本书中,中国传记文学革新者刘小川,以生动史笔书写了范仲淹、寇准、欧阳修、司马光、王安石、苏东坡、秦观、李清照、岳飞和辛弃疾这十位宋代君子的生平与志业、遭际与抉择,揭示了他们的生命底色,展现了中国古代文化造极之世的绝代风华。


百万畅销书作家、中国传记文学革新者刘小川,品读范仲淹、寇准、欧阳修、司马光、王安石、苏东坡、秦观、李清照、岳飞和辛弃疾这十位宋代君子的生平遭际、人生抉择,妙笔穿透其生命底色,直抵心灵世界。






范仲淹还朝,升吏部员外郎,权知开封府。这个显赫的位置通常是升官的信号,却很容易得罪贵人。天子脚下,权贵多如牛毛,扭扭胳膊能撞到一干国戚。范仲淹整顿吏治,压倒了权贵的威势,整个开封府“肃然称治”,是多年未见的景象。他在朝廷与民间皆赢得盛誉,而斗争的脚步远未停止。
他再度瞄准大宰相。君子总是要碰上小人,这也叫冤家路窄。
狭路相逢勇者胜吗?正义会战胜邪恶吗?事情却不那么简单。唐朝一个口蜜腹剑的李林甫,居相位十九年,害了多少忠直的大臣。当然,最后他也未得善终。
吕夷简是老宰相,朝廷势力盘根错节,经他提拔的后生不计其数。吕氏门庭俨然另一朝廷,掌握着朝廷与州县大大小小的乌纱帽。大宋王朝已历七十余年,大老虎总是要出现的。汉唐教训太多,王莽、杨国忠、安禄山……每个名字背后都是血雨腥风。
开封知府范仲淹,径直揪住老虎尾巴。他向仁宗呈《百官图》,把吕夷简的权力网抖出来,这个一网打尽的动作,历史罕见,汉晋唐一千年,闻所未闻。范仲淹要把官场的秘密翻个底朝天,把那些数不清的阴暗勾当,抛到光天化日下。
这是什么样的大无畏?这大无畏精神,又蕴含什么样的深谋远虑?杰出的君子目力长远,抬眼便是百年。国家命运大于任何人的眼前利益,包括君王的眼前利益。
吕夷简暴怒,直接对仁宗说:“仲淹迂阔,务名无实。”仁宗面无表情。吕夷简悻悻而去。仁宗摇了摇头。满朝文武,唯吕夷简敢在皇帝面前作色而起。
如果朝廷多几个吕夷简,宋仁宗就可能变成汉献帝。尾大不掉。姓吕的势力大,皇帝也得小心应对这个大权臣。所谓帝王术,需尽量避免直接表态,让臣子代以发声。谁在持续叫板宰相?还是范仲淹。他连上《帝王好尚论》《选贤任能论》等四书,直指吕为奸臣。
吕反扑,说范仲淹“越职言事,荐引朋党,离间君臣”。斗争愈来愈烈,宰相势大,负责监督的台谏噤若寒蝉。整个朝廷只有欧阳修、余靖、尹洙等官员敢于公开力挺范仲淹,但他们终究斗不过吕夷简,尽数被贬,时在景祐三年(10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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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廷水太深了,有时候皇帝也奈何不得。中唐、晚唐,连皇帝也死得不明不白……
年轻的蔡襄写诗,称“四贤一不肖”,四贤之首即为范仲淹。这首政治讽刺诗,一时盛传东京,手抄本无数。诗歌传到州县,泗州通判陈恢献媚宰相,上章弹劾蔡襄。新任左司谏韩琦立刻弹劾陈恢,务求朝廷重贬。
韩琦时年二十八岁,受过吕夷简提拔。他绕过大宰相,枪口对准其党羽,同时连章为范仲淹们申冤。大理评事苏舜钦上《乞纳谏书》,指责仁宗贬范仲淹,“使正臣夺气,鲠士咋舌,目睹时弊,口不敢论”。

君子敢言,范仲淹率先发声,正直的大臣备受鼓舞,他们也憋了很久了。吕夷简屁股不稳,次年罢相。其后再度以宰相身份回京,而等待他的是一支更加成熟的君子队伍。

耿介的官员挑战阴险权臣,虽败犹荣。优秀的士大夫力量并不弱。仁宗后期,大批名臣涌现于朝堂,与范仲淹呈《百官图》、斗吕夷简的举动是分不开的。
这一年,苏轼诞生在西蜀小城眉山。宋代良好的士风乃是长风,一刮百余年。范仲淹名言:“宁鸣而死,不默而生。”君子在斗争中成为君子。





范仲淹知饶州,迁润州、越州,晚年知邓州、杭州、青州,大州的长官他做了十数年,一如既往地为民造福。这是做地方官的好处,很多事,想做就能做。例如饶州的鸟嘴茶是贡品,年年上贡的鸟嘴茶产量很大,困于专卖制度的茶农却挣不到钱,反受其累。范仲淹奏请免贡茶,茶农们欢呼雀跃。
南宋的王十朋盖思贤堂,在州学建敬爱堂,纪念开几代士风的范仲淹。著名学者洪迈说,范仲淹在庆朔堂“手植九松,今盈百尺”。
范仲淹在其官邸,对两棵百年老松赞不绝口。当地百姓称它们是君子松。范仲淹《岁寒堂三题》诗序云:
“尧舜受命于天,松柏受命于地,则物之有松柏,犹人之有尧舜也。......吾家西斋仅百载,二松对植,扶疏在轩。灵根不孤,本支相茂,卓然有立,俨乎若思。霜霰交零,莫能屈其性;丝桐间发,莫能拟其声。......持松之清,远耻辱矣;持松之劲,无柔邪矣;禀松之色,义不变矣;扬松之声,名彰闻矣。有松之心,德可长矣。”
这是最好的写松柏的文字:“欲知松高洁,待到雪化时。”雪压霜欺松不凋,说的就是范仲淹。孔夫子说:“岁寒,然后知松柏之后凋也。”
范仲淹《润州谢上表》云“:人心不在于权门,时论尽归于公道。”这位久经官场的士大夫凛然道:“进,则持坚正之方,冒雷霆而不变;退,则守恬虚之趣,沦草泽以忘忧。”
值得注意的是,这类话在北宋后期就显得不合时宜了。官场风气日坏,范仲淹等一批良知官员的肺腑之言,听上去恍如隔世,甚至显得莫名其妙,被视为唱高调。
治国就是治吏。然而历朝历代的官风难治。开国智慧,难管一百年。而官风一旦坏了,重振艰难。范仲淹最大的雄心乃是振起官风,呵护纯朴的民风。他对州县教育的重视令人想到韩愈,想到欧阳修。
汉唐宋一千年,高擎道德旗帜的士大夫,当首推范仲淹。
牟宗三说:“中国哲学之重道德性,是根源于忧患意识。”北宋君子浩浩荡荡,范仲淹指引方向。林语堂《苏东坡传》,称范仲淹是伟人。
身在高位而不忘忧患,以天下为己任,乃是宋学的主要价值取向。钱穆总结:
“这已是一种时代的精神,早已隐藏在同时人的心中,而为范仲淹正式呼唤出来。”
范仲淹强调:“得士者昌,失士者亡。”
士风至关重要。君子之风至关重要。《五朝名臣言行录》载:
“范文正公曰:‘吾遇夜就寝,即自计一日饮食奉养之费,及所为之事,果自奉之费与所行之事相称,则鼾鼻熟寐;或不然,则终夕不能安眠,明日必求所以称之者。’”
白天做的事,要对得起俸禄,否则,夜里入睡难。这是范仲淹的高风亮节,也是他的一句大实话。

贪官庸官看了这些文字,不知作何感想。也许有人自惭、内疚,也许有人反而要坏到底。想想宋徽宗时代的那一群痞子大臣吧。轻佻百端的君臣形成合力,弄死辉煌了一百多年的北宋王朝。


选自《大宋十君子》



(待续)


《大宋十君子》2023年2月 56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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