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看她与灯《东厂观察笔记》的时候,眼泪都忍不住吧嗒吧嗒地掉,邓瑛和杨婉,一路走来,实在太不容易!
当代历史学者杨婉,研究了大明朝最奸佞的宦官邓瑛十数年。历史上记载邓瑛把持朝政,残害忠良,谋害皇嗣,是一个不择不扣的大奸臣,可是研究他多年的杨婉却站在了多数人的对立面,她从所有记载邓瑛的史籍中逐字逐句的分析,一点点抽丝剥茧,终发现邓瑛并非史书记载的那般奸邪,他勤俭清廉,才华横溢,明明对大明朝贡献巨大,却被冠上了所有恶毒的罪名!
偶然的机会,杨婉穿越回了六百年前的大明朝,见到了最真实的、活着的邓瑛,可那也是邓瑛即将被执行宫刑的前夜!故事便从这里开始!
后来,杨婉这样形容初见邓小瑛的那一日,“贞宁十二年,隆冬。于京郊南海子遇邓瑛,是日大雪,满地清白,我于窗中窥伤鹤,恰如仰头见春台。”
出身显贵的邓瑛,自幼饱读诗书,以文心济世,入朝为官后,他一直跟着师傅张展春修筑皇城三大殿,其父内阁首辅邓颐因罪被诛全族,邓瑛虽从未参与过父亲的事,却也被株连,又因他是修筑皇城的主要骨干,皇城修建还未罢工,邓瑛不能死,上面便想出了对他施以宫刑替代斩首之罪的法子。
文人清骨,高风亮节,被处以宫刑后的邓瑛,一朝破败如泥,被世人唾弃,被朋友背弃,受尽冷眼。所有人都说,他以这副残败之身活着,还不如死了,以此保全自己的声誉。
邓瑛无惧死,也比任何人都想死,死了就能从无尽的屈辱中解脱,可他仍然选择了活下去,因为凝聚了无数人心血的皇城还未建完,因为还有人含冤而死,因为朝廷的制度还有待改善,因为他不想让为民者死,为国者亡,所以,他用自己残破的生命使劲地作,以一己之力对抗整个内阁和东厂,甚至整个朝廷。他生而绝望,可只要他活着,就要给人希望。
邓瑛以生命为代价,护住了想护的人,推行了利国利民的制度,却也一笔一字写下《百罪录》,认下他从未犯过的罪,他生前护国护民,死后却声名狼藉,没有人知道,那一日宫刑早就摧毁了他所有的骄傲、自尊和意志,他已卑微到了极致,以至于这声名狼藉的身后名,他也觉得都是他该得的。太监身,文人骨,他铸刀跪呈,让世人杀自己。
所以,杨婉是谁呢?
“六百年前, 衣不蔽体时,她护他衣冠耻; 口诛笔伐中,争他身前名。
六百年后, 书卷笔墨间,她循他平生迹; 千古骂名里,证他风骨清。”
邓瑛曾对杨婉说:“婉婉,我留不下任何东西,但我想,只要我不言语,以后的人,至少不会觉得,我是个狂妄无礼的人。”这就是邓瑛,他做出了那么多那么多的功绩,说到自己,却也只敢有这一丝小小的希冀。
面对杨婉超乎常人的关怀与爱护,身躯残败的邓瑛节节败退,总是卑微自轻。他说:“以蜉蝣之身,妄图春华。我怎么敢呢?”
故事的最后,邓瑛认罪伏法,堵住悠悠之口,面对仅有的知情人,他才敢畅快地说一句:“千错万错在身,虽欲辩而无方,唯思慕杨婉一罪为真,因此一身所受责罚,邓瑛无不甘之处。”
杨婉是怎样爱邓瑛的呢?
贞宁十二年间的这场雨里,有很多人逼邓瑛跪下,只有这个姑娘,要他站起来。
杨婉扬起头,她说:“我要保护那个‘不让为民者死’的人。虽然他不在意身后名,但我要为他计较,为他在笔墨里战一场。”
杨婉说:“我先敬你,然后才爱你。我对大明朝所有的谦卑,都源至你的谦卑,你不对我自轻,我才肯自尊。”
贞宁十三年六月,邓瑛还活着,人生尚在。如若能买下邓瑛的残生,杨婉愿倾尽所有。
杨婉说:“君子死节,也是铸刀跪呈,让世人杀他。我替我夫,拜谢诸位。”
她说:“如果这次我没能救下你们,那我就跟你们一起入昭狱,如果我救下了你们,我想求你们,笔墨喉舌之上,饶邓瑛一命。”
杨婉让邓瑛跟着她说,她说一句,他学一句:
“不管我邓瑛。”
“不管我邓瑛。”
“有多不喜欢自己。”
“有……多不喜欢自己。”
“只要杨婉喜欢我。”
“只要婉婉……喜欢我。”
“我就会好好活下去。”
“我就会好好活下去。”
有人问杨婉:“你要做什么?”
她答:“观察,记录,然后为寒瘠之名,披一件寒衣。”
那人问:“什么意思?”
她回:“为有冤之人,喊一声‘不服’。”
我以文心发愿,对吾所执之念,终身不渝。
最后邓瑛写下《百罪录》,认罪伏法,杨婉去诏狱看他,拿着她刚刚完成的记录邓瑛一生的《东厂观察笔记》,对他说:“这是我的名字——杨婉, 来自距今六百年以后的另一个时代。 和你一样,也是一个读书人。 在我们那个时代啊,天下清明, 百姓们安居乐业, 女子和男子都能读书。 文心载世,可以观史, 可以著文,我便是前者。”
她说着翻开书册,“前人观君王诸侯。而我观的,是你。”
杨婉的声音微哽,“但以后就不是了, 邓瑛,我下笔了。 即使我从那个时代消失了, 也会有人从我写的文字里看见你。 邓瑛,即使我与你亡于大明, 但我落笔了,我开口了, 一定会有人因为我, 在靖和初年重新看见你。 我历经两世,而无遗憾。 我曾是你的身后名。”
而这一次,她也要保住他的身前名。庆幸的是,她做到了!
杨婉让卑微、自轻、自贱到极致的邓瑛,重新找回了从前的自己。因为这世间,还有一个人,是为他活着的。
杨婉是为他活着的。这句话她说了两次,一次是在他受刑的前夜,一次是在靖和初年的诏狱。
衣冠之上,不分彼此,衣冠之下,邓瑛局局都是输。也所以,每次涉及身体残缺的这个问题,他从未想过反抗,总是屈辱地接受。
可是,因为有杨婉,被处以凌迟极刑前,邓瑛第一次主观上接受了自己残缺的身体,当行刑官让人扒下他的衣服时,他终于喊出那句话:“请全我衣冠,请 ……全我……衣冠!”
幸好!新皇宽厚仁义,终不负邓瑛与杨婉的教诲,紧要关头,将邓瑛救下,一切皆大欢喜。
《东厂观察笔记》的配角也一样出色,犹记得桐嘉书院一案中被定罪的周丛山,死前曾道:“望吾血肉落地,为后继者铺良道;望吾骨成树,为后世者撑庇冠。”
“故关衰草遍,离别自堪悲。路出寒云外,人归暮雪时。”尚仪女官姜敏曾对杨婉说:“相识几年,我无所赠,仅以诗文相送,愿姑娘暮雪时可归,归途雪静,一路平顺。”
还有那个大家闺秀与清流书生,发乎情,止乎礼的故事,只可惜,少年别离后再相见,她已是宫中皇妃,而他因全族获罪,受宫刑成了宦官。
宫中数年,他们时有相见,可除了行礼问安,再无别话。最后,他为护她和她的儿子获罪而死。受刑过后,奄奄一息的他被拖出皇宫时,她登上远处的殿宇,远远一瞥,来见他最后一面,而他明知她就在那里,却不肯抬头看她一眼。
郑月嘉,他说:“生死我自负,遥祝她珍重。”
他不知道,宁妃后来出了宫,终于有了自由身,可是她身负憾事,余生望月,如凌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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