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甄选做独立的APP,然后在一家平台上被停播了三天。其实双方都在做对的事情,把命捏在自己手上。平台对商家限流,那就证明商家出走是正确的,有把刀随时可以掉下来砍脑袋,粉丝看起来是我的,但一夜就可以清零。反过来也一样,商家出走,那就证明平台削藩是正确的,你是在我这里冷启动的,功夫练成了,再蚂蚁搬家把粉丝倒出去,那平台还怎么做。
这是一个互不信任的囚徒困境。甲方乙方,既有共同利益,也彼此对立。这是两条命,每个人只能顾好自己的命。
修昔底德陷阱,老大跟上升的老二必有一战,其实这个世界的格局里,老大就是平台,老二就是商家。老大建立体系,并花成本维持秩序,当然有收税的权利。老二在这个体系里长起来的,享受了秩序的红利,也一直进贡。但当老二长到接近老大的时候,碰到天花板了,老大用金融战、科技战、贸易战,把你挤出这个体系,这就证明老二的提前谋划是对的。而老二也要建立自己的科技、金融、全球合作体系,这让老大有理由不顾一切的疯搞,你看,他有能力替代我。
有多少人看到老大跟老二脱钩会焦虑,就有多少人看到东方甄选被限流会焦虑,要理解一个人,谈何容易。老一代饿过肚子,躲过炮弹,在新时代的大机遇里,很难全然不顾的撒腿狂奔。而新一代,没饿过肚子,没躲过炮弹,他们会天真的问:天下太平,为啥要斗争?
俞敏洪经历过两次绑架。第一次是晚上在家门口黑漆漆的楼道,被两个人控制住了,进了家门,被打了一针给老虎打的镇静剂,昏死过去,后来他自己醒了,用下巴拨了求救电话。医生说一般人挨了这一针都会死,他能活下来是个奇迹。
第二次是在小区楼下的停车场,一个人用枪从正面顶住他的腹部,这一次俞敏洪知道,如果乖乖回到家里,就死定了,因为他看到了对方的脸。他给绑匪说,钥匙在兜里,你自己拿。就在绑匪一分神去拿钥匙的一刻,俞敏洪把命豁出去,出手夺枪,运气好在,枪被弄断了,是把假枪。然后俞敏洪一边跟匪徒肉搏,一边大叫,但十几分钟,没一个人出来帮他,也没一个人打电话报警,最后绑匪自己跑了。
拿命搏来的教训,第一,不要寄期望于有人怜悯,只能靠自己,第二,不能乖乖回到家里,不能把命交在匪徒手上,必须搏斗,即使在搏斗中会死,但也有1%的机会,而他正好抓住了这1%的机会。
现在再来看俞敏洪那句话:“假如人生是大江大河中的一条船,首先我们要变成这条船的舵手。”是不是有了一股刻骨铭心的滋味。
双减政策之前,资本的哄抬下,教培企业大打营销战,不惜亏损抢人头,一个人头成本到了一万块。新东方账上有400亿现金,董事会要求砸100亿下去,换100万用户。但俞敏洪拒绝。如果砸100亿下去,市值会翻几倍,投资人可以套现离开,但这100亿大部分会亏掉,用户不一定能留住,最后还是烂摊子。俞敏洪的选择不外乎,不做我控制不了的事,不被外力绑架。
后来双减政策下来,90%的市值没了,80%的营收没了,俞敏洪反倒不慌,赔偿几万名员工,退学费,各种加在一起花掉200亿,账上有这个钱。如果当时跟着投资人把钱砸进去,可能就没有这200亿,也可能没有做东方甄选的本钱。
望星空和看脚下,缺一不可。一个创业30年的人,不可能是一个冲动型选手,他一定有砝码在手。15年抑郁症,俞敏洪吞了3000片药,在渥太华酒店里,他一心想从20层跳下去,他想到儿子,出去在零下30度里走了四个小时。然后给当地的朋友打电话,说我不行了。朋友来,面对面把他摁住18小时,等到儿子飞过来看着他。
这是一个双面人。即使他赌上性命夺绑匪的枪,不指望有任何邻居路人的帮助,也不妨碍在另一种情况下,求助朋友和儿子来保住性命。胆大心细,大概如此。
直播带货不是一家独大,微信、淘宝、快手都是一极,而且氛围更适合积累长期粉丝,这是东方甄选左右制衡的底牌,但即使要在平台之间游走,前提是你自己足够独特,而足够独特的前提,要找到一个空间,有足够的纵深。
农产品80%没有纵深,江苏辣椒和浙江辣椒,福建辣椒和广东辣椒,没太大不同,都是长江中下游,或者都在东南,但贵州辣椒大不同,在阴湿山区,天无三日晴,地无三尺平,跟茅台镇的水成就了茅台酒一样。曾经贵州一家辣椒酱,母亲掌权时用贵州辣椒,传到儿子为省钱,用其他辣椒,口碑就倒了。
经过一年半的探路,如果东方甄选摸出了一个穿透县镇乡的供应链体系,如果他有能力把这20%的独特农产品挖出来,那这就是可以施展的纵深。农产品是非标品,不像流水线上出来的完全同质同价,这也是纵深。
但真正的纵深,是这些主播,这几十个人绝大部分是在新东方工作五年以上,给几十万人讲过课的老师,是俞敏洪亲自挑选,亲自培养,实战里磨出来的,这些人身上所具有的内涵。原来我们习惯了那帮人用“oh my god 买它!”来卖货,现在这帮人证明了,讲莎士比亚也可以。
一扇门就打开了。有一句套路我们听过很多次,用软件把世界重做一遍,用互联网把世界再重做一遍,用人工智能把世界又重做一遍,那,既然讲莎士比亚可以把大米卖出去,那为什么不可以讲莎士比亚把所有都卖出去。
俞敏洪决定一年花几十个亿做文旅,这是个信号,他想复制的是用文化内涵去卖所有。一个地方的风景、风俗、文化,形形色色的人,有比农产品大一个数量级的纵深。董宇辉这帮人身上的内涵,加上中国乃至全世界的地方文化,是一个乘数效应,这里面所产生的纵深,完全可能支撑东方甄选的独立,所以东方甄选的独立不是卖大米的独立,而是一种文化自信的觉醒。
当市值跌了90%,辞退几万员工,却不敢退休,以前用“从绝望中寻找希望”给上千万年轻人说教,最后被逼着自己去践行,讲莎士比亚卖大米,这是斯文扫地的一刻,落魄文人的悲哀。可等到模式跑通了,人家买你的大米,还尊重你,不是施舍,而且欣赏,故事就完全变了,老子摸到一副大牌,重新来过。
东方甄选独立,最低战略和最高战略,都是要活命。最低战略,是要自己活,不要在刀口下活,脑袋上有把刀,不叫活,叫为奴。最高战略,是要冲破平台给你圈定的那个天花板,寄人篱下怎能长出来参天大树。我要完全没有拘束,才可以去实现一个远景的最大潜力,以文化撬动一切,这个前景值得一个全新的生命,至少也值得一次冒险。
最喜欢俞敏洪的还是这一句,“我更习惯低谷,或者说,也许我更加习惯一无所有,因为一无所有的时间太长了。所以,我觉得只要不把命丢了就没事,大不了我回农村,我家还有个宅基地。所以,我对低谷这个事情不担心。”
这样的人才是贵族。钱权到手之后不再敢下注,这不是贵族,得到了怕失去,失去了又怕再追求,这不是贵族。拥有的时候并不怕一无所有,一无所有的时候也敢于拥有一切,这是贵族。只要自由的活,不被其他东西束缚住,该干什么干什么,这是贵族。
我99年在大学里看到“从绝望中寻找希望”的传单,上了新东方GRE班,听过老俞讲了一节托福作文课,然后拿到全额奖学金出国留学,今天,这篇文章算是一个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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