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969/j.issn.1002-4190.2021.02.006

海湾战争是冷战后规模最大、参战国最多、对抗程度最为激烈的局部战争,从有效慑阻伊军的“沙漠盾牌”行动,到摧枯拉朽的“沙漠风暴”行动,再到100个小时之内席卷大漠的“沙漠军刀”行动,都造成了巨大的惊叹和震撼,并对近30年中世界各国军队的建设规划、作战理论与武器装备的发展都产生了极为深远的影响。今年是海湾战争爆发30周年,回眸这场曾震惊世界的高技术条件下的局部战争,重新品味回顾那记精彩的空地一体“左勾拳”,对于已经步入21世纪第三个10年,曾经言必称海湾的我们,具有着十分重要而又特殊的意义。

“左勾拳”行动,指的是海湾战争地面作战中以美国为首的多国部队,为避开正面设防的伊军重兵集团,迅速实现消灭驻科伊军、解放科威特的战役目的,而进行的迂回包围作战行动。作战中,美第18空降军、第7军分别向西隐蔽机动了300至500km,充分发挥战场机动、态势感知、综合保障方面的优势,出其不意地向伊境内幼发拉底河谷地区打出了一记“左勾拳”,在不到100个小时的时间里长驱直入300km,断敌退路、阻敌驰援,对伊军精锐——共和国卫队予以毁灭性打击,为多国部队迅速击溃残敌、“收复失地”创造了极为有利的条件,也为“沙漠军刀”地面作战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左勾拳”行动的由来

早在1990年8月初,海湾危机爆发后,以美国为首的西方世界就迅速做出反应,美国国家决策层按照“先防后攻,分两步走”的原则,在获得主要盟友的支持后,以中央司令部“90—1002”作战计划为蓝本,迅速研究制订了以“遏制吓阻”为主要目的的防御性军事行动计划,代号“沙漠盾牌”。其中,最为实质性的内容就是向海湾地区运送20—25万地面部队,其中就包括当时美国陆军中战略机动性最强、部署速度最快,也在后来“左勾拳”行动中表现最抢眼的第18空降军。与此同时,还责成参联会和中央司令部,在实施“沙漠盾牌”防御性军事行动的同时,尽快制订出一个进攻作战方案,这就是后来的“沙漠风暴”行动。

“沙漠风暴”行动共分为:战略性空袭、夺取科威特战区制空权、削弱敌地面部队和发起地面进攻作战四个阶段。其中,空中作战计划是核心、是灵魂,贯穿于整个“风暴”的始终,而地面作战是结局、是归宿,是达成战争政治目的最终手段,被单独赋予了一个响亮的代号——“沙漠军刀”!

在地面作战发起前,虽然“沙漠风暴”空中进攻作战行动对整个伊拉克军队造成了极大的削弱,但并没有从根本上为前期制订的“海陆并进”地面进攻计划铺平道路,一系列难题摆在了多国部队总司令施瓦茨科普夫的面前。

首先是海路不通。科威特海岸线不长,适合两栖登陆地段有限(只有科威特城至古莱阿角之间50km附近地区),为防御美军海上登陆,伊拉克军队前后共布设了包括锚雷、漂雷在内的2000余枚各型水雷,这些看似“原始”的武器,却给被高技术装备“武装到牙齿”的美海军制造了极大的麻烦。尽管美海军得到了英国、比利时等盟国猎、扫雷舰艇的支持,并装备有反水雷直升机,但复杂的水文条件还是拖了扫雷破障行动的后腿。2月17日,正在指挥开辟科威特东部海上安全通道的“特里波利”号反水雷指挥舰,就被一枚触发式锚雷重创,几乎与此同时,另一艘正小心翼翼航行担负警戒任务的巡洋舰“普林斯顿”号,也毫无征兆地撞上了一枚漂雷,立即失去动力,损伤十分严重。同时,在科威特东部近岸海域又陆续发现多枚水雷的踪迹,凭借现有扫雷兵力在短时间内难以扫除,如果在这样的情况下,贸然投入庞大的两栖登陆编队,一旦发生触雷事件,后果将不堪设想。再加上伊军在科威特海岸滩涂构建了大量由雷区、铁丝网等构成的防御工事,以及海滩后方密集的筑垒地域,都将给美陆战远征部队造成极大的人员伤亡和行动风险。

其次是雷山火海。伊拉克军队为挫败多国部队可能的地面攻势,按照两伊战争时的经验,在沙科边境地区布设了全长约300km的两道防御地带(被称为“萨达姆防线”),布设了数百万颗反坦克、反步兵地雷,沙堤、反坦克壕、坚固支撑点,以及灌注有石油的壕沟密布其间,在两道防御地带后方配置有强大的军、师级装甲反击力量,企图凭借着这样的战役布势,持续迟滞、削弱对手,尔后再一举歼灭之。据美军情报显示,截至9月14日,驻科伊军的地面部队总共有43个师45万人、2750辆坦克、1500门火炮,其中25个师将最先投入战斗,其余18个师为战略、战役预备队。在机械化战争时代,这样的兵力、兵器规模,以及十分可观的火力投送效能,都是不容忽视的。更何况,战前萨达姆一再威胁将使用化学武器给予侵略者以沉重回击,不管他是否会用,都必须做好相应的准备,对于大规模介入中东地区的美军来说,沙漠地区的化学武器防护将是一个十分严峻的考验。

此外,科威特战区的气象条件并不理想,根据气象预报:“沙漠风暴”作战期间,云层覆盖时间达到了39%,不仅能见度低,而且云层较厚,2000—3000米高度的云层很多。在“沙漠风暴”第一阶段空中作战前10天中,有大约15%的攻击架次被迫取消。如果地面进攻发起后,伊拉克军队点燃科威特油井,油井燃烧的浓烟将与大风吹起的沙尘混合在一起,使能见度格外恶劣,对空中支援,尤其是地面交战所需的近距离支援产生严重的影响,同时也会对轮式后勤车辆的越野机动制造极大的困难。

早在1990年8月海湾危机爆发之初,中央司令部就曾提出计划,使用一个军的兵力从沙特阿拉伯出发,直接攻入科威特,占领并坚守科威特城西北的穆特拉山口地区。10月6日,在听取中央司令部的作战计划人员汇报时,施瓦茨科普夫明确表示了对于该计划效果、伤亡、突然性,以及应对突发状况方面的忧虑,并向华盛顿方面表示还需要再增加一个重装军才能保证胜利的强烈诉求。但中央司令部的增兵要求却在华盛顿遭到了质疑和反对。在经历一系列讨价还价后,华盛顿方面才最终决定进一步向海湾地区增派地面部队。

11月14日,中央司令部作战会议上,终于确定了“沙漠风暴”四个阶段,尤其是地面作战行动的基本构想,即把第18空降军送到非常深入的腹地作战,几个师赶往北方直抵幼发拉底河,切断共和国卫队最后一条退路,一旦肃清当地敌军,把部队掉头向东,加入对伊拉克军队主力的攻击,把战场的边界向西延伸,使战场成为面积约与宾夕法尼亚州相等的一个长方形。至此,致力于击败对手的“沙漠风暴”空地进攻方案才算真正制定完毕,“沙漠军刀”轮廓初现,“左勾拳”套路初显。

“左勾拳”行动的准备

计划与任务

按照对整个战场形势的判断,多国部队在500km长的战线上,自西向东共部署了4个战役集群:中央司令部陆军部队(第18空降军、第7军和英国第1装甲师、法国第6轻装师)、北线联合部队(埃及、叙利亚、沙特等阿拉伯国家的军队)、美海军第1陆战远征部队(主力为第1、第2海军陆战师)和东线联合部队(沙特、阿联酋、巴林等6个海湾合作委员会成员国的军队)。其中,中央司令部陆军部队总兵力约26万人,作为“左勾拳”行动的主力,将担负“沙漠军刀”的主攻任务。具体行动计划是:第18空降军和法国第6轻装师在战线最西端发动进攻,力求迅速突入伊拉克纵深,控制伊境内沿8号公路东西走向的交通线,切断科威特战区的伊军与后方的联系,配合围歼共和国卫队;第7军和英国第1装甲师担负该方向,也是整个地面进攻行动的主攻任务,将迅速突入巴士拉以南的伊拉克腹地,从西面包围科威特战区的伊军部队,攻击并歼灭伊军战略预备队——共和国卫队。与此同时,其他3个战役集群将通过突破科沙边境的伊军防线,以及包围驻科威特纵深的伊拉克军队,达到牵制伊军战役战术部队和解放科威特的目的。

欺骗佯动

为实现地面进攻行动的突然性,美军在手握战场绝对制空权的情况下,并未凭借火力优势正面硬扛、一线平推,而是充分发挥装备技术、战术素养,以及战场控制权方面的优势,在战略和战役、战术层级,展开了一系列的欺骗、佯动,最大程度地误导了对手,隐蔽了企图,塑造了态势,为“左勾拳”行动的顺利发起创造了有利条件。

在战略层级,中央司令部始终保持从海上方向的强大压力,两栖登陆编队持续在波斯湾海域游弋,除去执行海上防空警戒和反水雷任务外,还使用大口径舰炮,尤其是“衣阿华”级战列舰406mm主炮进行了持续的对岸火力支援,在摧毁科威特沿岸敌防御设施、火力配系和有生力量,为地面进攻作战行动清场的同时,还制造出了两栖登陆即将发起的逼真假象,严重误导了伊军统帅部的判断和决策。

在战役、战术层级,为了把烟幕放足,中央司令部在“左勾拳”行动发起前后,持续进行了一系列旨在误导欺骗对手的牵制行动。其中,在海上方向分别于1月底和2月下旬,使用陆战远征旅的部分兵力,对乌姆迈拉迪姆岛和费莱凯岛进行了试探性攻击行动;地面作战发起后,又对布比延岛和谢拜赫港进行了佯攻。这些欺骗性攻击行动,不仅进一步将海上进攻的假象坐实,还对伊军科威特海岸驻防部队进行了分散牵制。在陆上方向,第7军下属的骑兵第1师,对当面接近巴廷干河的伊军防线实施了猛烈的佯攻,通过近距离兵力机动和炮兵射击,使对手进一步相信多国部队会向北直接进攻科威特西部地区,当面伊军的5个步兵师和1个装甲师也被牢牢地钉在了那里。美第1陆战远征部队,在持续进行小规模兵力火力佯动的同时,还通过战场广播等心理战手段积极开展欺骗行动,并在沙科边境南部组建了由步装工建等诸兵种力量组成的“特洛伊”特遣队,通过欺骗性通信联络、构筑假阵地,以及与瓦夫腊地区伊军交战等手段,制造出该方向驻扎有庞大部队,可能为主攻方向的假象。

侦察与反侦察

为进一步判明敌情、料敌在先,在“左勾拳”行动发起前,手握战场制空权的多国部队采取航空侦察、抵近侦察、火力侦察相结合的形式,展开了一系列侦察与反侦察行动。行动不仅查明了战区内的地形特质,以及伊军障碍物和防御阵地的确切位置和构筑情况,还通过积极的拔点压制行动,彻底剥夺了对手的战场知情权。

1月15日,“沙漠风暴”第一阶段空中进攻作战开始之后,过来,不仅谈不上积极有效的作战行动,就连例行的通信联络、后勤补给都难以为继。在这样的情况下,中央司令部的陆军部队因势利导,来了一个察打一体式的主动出击。

首先,还是凭借空中优势,在地面作战发起前使用攻击机、侦察机、特种作战飞机对每个师的当面作战地带进行了拉网式航空侦察,向战术指挥官提供了地面作战行动所需的准确情报。与此同时,还广泛使用观察、攻击直升机来发现、消灭伊军观察所和指挥所,尤其是夜间,充分借助己方先进夜视器材制造的“战场单向透明”,一旦发现目标,就使用机载“地狱火”导弹和“铜斑蛇”激光制导炮弹实施打击。

其次,采取小群多路的形式,快进快出、主动打上门来。在“左勾拳”行动发起前,第18空降军就已经开始小规模深入伊境内实施空中火力与机降袭击。其中,2月20日,第101空中突击师的航空旅一次行动就摧毁了伊军15个隐蔽部,俘获伊军476人,甚至出动CH-47“支努干”运输直升机收容战俘,两天后第82空降师的直升机分队也在昼间前出伊境内纵深区域投石问路。

最后,在作战发起前,地面作战部队开展直前侦察。第7军下属的第2装甲骑兵团,在作战发起前就曾深入伊境内15km,在实施直前侦察的同时,掩护工兵在伊军修筑的边境沙堤中开辟通路。在24日地面作战发起前夜,第1机械化步兵师担负巡逻侦察任务的部队与伊军沿边境巡逻的坦克部队发生交火,并成功击退敌人。

作战支援

按照“沙漠风暴”作战行动的总体构想,从第三周D+14日(1月31日)开始,多国部队的空中打击转入旨在削弱伊军地面部队的战场准备阶段,打击重点转向了共和国卫队和科威特境内的战术目标。与此同时,为切断伊军补给线,除将幼发拉底河上54座桥梁中的40座列为打击目标外,还对其铁路调度场、燃油库和物资储运基地进行了遮断式轰炸,使从巴格达向科威特战区的补给运输大大缩水,给驻科伊军的后勤供应制造了极大的困难。由于补给量已无法满足维持作战所需的最低水平,受食品短缺、缺医少药,甚至缺乏饮水等因素的影响,伊军官兵士气十分低落。同时,多国部队空中力量还加大了对驻沙科边境伊军的军、师级野战指挥通信网络的打击力度,由于通信联络时断时续,许多情况下,伊军指挥官不得不派出通信员进行人力通信。

在遮断战场,“窒息”对手运输补给线的同时,多国部队的空中力量还凭借红外夜视技术的优势,重点对伊军机动性最好、战斗力最强的坦克装甲部队进行了集中打击,将一辆辆经过精心伪装、埋藏在沙漠中的坦克装甲车辆从地下“抠”了出来,使用GBU-12激光制导炸弹和AGM-65“小牛”导弹予以摧毁。据统计,从1月31日至2月13日的两周时间里,共摧毁伊军坦克装甲目标1100个、大口径火炮600余门。在这种情况下,丧失了起码安全感的伊军士兵被从坦克中“赶”了出来,不得不“抛弃”了这些“曾经无比依赖的战友”。就这样,伊军对“左勾拳”行动威胁最大的纵深反击力量被严重削弱了。

在狂轰滥炸,专注实体摧毁的同时,美军还广泛开展心理战行动。除使用MC-130特种飞机散发传单外,还将携带有专用传单箱的A-6、F-16等作战飞机投入心理战行动,散发了数以百万计的传单。此外,UH-1N“眼镜蛇”运输直升机还发起扩音器现场广播,使用阿拉伯语劝说伊军士兵投降,在这样的心理战攻势下,成百上千饥寒交迫的伊拉克士兵高举白旗走出战壕。

综合保障

按照“左勾拳”行动的计划部署,中央司令部陆军部队和英法等盟国地面部队(不含阿拉伯国家部队)总共投入258701名士兵、11277辆履带式车辆、47449辆轮式车辆和1619架飞机。为保障G日(地面作战发起日)所需的后勤补给,还从沙特的沿海港口向巴廷干河以西的前沿阵地输送了2960万份野战餐食、3600万加仑汽油和11.49万吨弹药,对后装综合保障和战场机动提出了极高的要求。要在不到4周的时间里将如此庞大数量的物资运送到前线各后勤基地,本身就是一个极为惊人的工程。按照后勤支援和补给计划,各类补给品,尤其是油料、弹药、食品和淡水,不仅需要按时输送到地面作战部队的所在地,军、师支援司令部还要将其转送到前沿支援营,这些营直接负责对地面机动部队的后勤支援。在地面作战发起后,后勤补给物资还需要梯次输送到临时开设的各后勤基地。

为此,中央司令部陆军按照后勤基地——后勤站的模式,展开对第18空降军和第7军的后勤保障,共建立了6个后勤站,除储备有大量淡水食品等生活物资和弹药、油料、装备等作战物资外,还额外增加了足够60天地面作战所需的建筑材料和零部件,以备需要时迅速前送,满足地面机动部队的作战需求。其中,仅第24机械化步兵师由前方集结地转运至进攻出发阵地,就需要3223辆重型装备运输车,445辆低货箱运输车和509辆平板货车。尽管在“沙漠风暴”作战开始前,美陆军向战区提供了相当数量的最现代化轮式运输车辆,但在地面作战发起前后,大量物资、装备需要向西再向北多次转运的情况下,重型装备运输车和越野卡车数量仍严重不足。为弥补地面运输力量的不足,美空军战术空运部队使用大量C-130运输机,在13天里昼夜不停地,向进攻部队出发地腊夫哈和位于沙伊边境浅近纵深的后勤基地,输送了进攻行动所需的大量物资。与此同时,第18空降军和第7军按照地面进攻作战的队形序列,在不依靠重装运输车的情况下,3周时间里分别向西机动了500km和300km,按时抵达了出发阵地。

“左勾拳”行动的经过

突破:G日(2月24日)

凌晨4时,在全长600km战线的最西端,法国第6轻装师的先头部队在蒙蒙细雨中发起进攻,与加强给他的第2空降旅直取距沙伊边境约180km处代号为“白色目标”的“萨勒曼”空军基地(这里曾是伊军“飞毛腿”导弹的发射基地)。初期进展顺利,并未遇到伊军抵抗,后在与伊军第43步兵师的遭遇战中,凭借着“小羚羊”武装直升机的支援迅速击溃对手,只用了不到7个小时就攻占了预定目标,并持续向北推进。此后,第82空降师的另外两个旅迅速跟进,按照预定计划肃清伊南部地区一条双车道公路上的伊军,并利用该通道建立起代号为“德克萨斯”的补给干线,以保障第18空降军北进;受浓雾影响,第101空中突击师于当日7时(比预定计划晚了2个小时)采取“空地并进”的形式发起了进攻,在AH-64“阿帕奇”和AH-1“眼镜蛇”武装直升机的掩护下,60架UH-60“黑鹰”直升机和40架CH-47“支努干”直升机将该师第1旅投送到距沙伊边境约180km的“眼镜蛇”前进基地。

与此同时,该师战斗勤务支援部队出动了由700辆运输车辆组成的车队,源源不断地将油料物资迅速前送,为先期抵达“眼镜蛇”前进基地的作战部队,尤其是攻击、运输直升机的继续北进提供保障。截至当日黄昏,该师已经深入伊境内超过300km,占领伊南部8号公路,开始切断巴格达与科威特战区内伊军的联系。由于法国第6轻装师和101空中突击师进展神速,第24机械化步兵师比预定计划提前5个小时发起了进攻,3个旅齐头并进,遇到伊军的抵抗十分轻微,尽管受到了崎岖地形和恶劣能见度的影响,但是凭借着先进的导航系统和红外夜视设备,保持着40—48km/h的推进速度,当日午夜已深入伊境内近140km。

按照预定计划,担负“左勾拳”行动,同时也是整个地面作战行动主攻任务的第7军将于2月25日发起进攻,但是由于友邻部队进展顺利,遂将进攻行动提前15个小时发起。与第18空降军全线告捷、进展神速迥然不同的是,第7军左右两翼的推进速度出现了严重的不平衡。左翼的第1、第2装甲师已经突入伊境内30km,但右翼的第1机械化步兵师却在伊军雷场内开辟通路时遇到了麻烦,黄昏时分才完成50%。尽管当日夜间通道开辟完毕,但是后续跟进的英国第1装甲师的推进速度却大受影响,无法在夜间全部通过开辟的通道向北推进。为此,第7军前进的步伐在沙伊边境北面不远处停了下来。

机动:G+1日(2月25日)

行动的第二天,多国部队预想的伊军大规模反击和化学战并未出现。这一天,第101空中突击师的第3旅从沙伊边境附近的战术集结地域出发,凭借良好的空中机动能力和中途“眼镜蛇”前进基地的有力保障,向北突入伊境内350km,直逼幼发拉底河南岸,距伊拉克重镇纳西里耶仅一步之遥。第82空降师与法国第6轻装师继续推进,入夜时分,其先头部队也已抵达幼发拉底河谷。这一天中,第18空降军中唯一与伊军发生像样交战的是第24机械化步兵师,除去粉碎伊军第26、第35步兵师微弱的抵抗之外,该师更多需要应对的是上千名被猛烈炮火摧毁意志、饥寒交迫的伊军俘虏。截至当日午夜,第18空降军各师继续高歌猛进,在俘虏数千名伊军官兵、顺利开设前进作战基地的同时,在幼发拉底河谷建立起多个旅规模阻击阵地。此时,驻科伊军的退路已被无声截断,一张大网正在悄悄张开。

与第18空降军相比,第7军的作战行动就显得有些迟缓,以至于当日一早施瓦茨科普夫就发出了“第7军在搞什么鬼”这样的惊叹和质疑,后来他甚至感觉“自己好像是在驾驶着一辆一边是赛马、一边是骡子的马车一样”。其实,真正拖第7军后腿是其右翼。第1机械化步兵师前一天紧赶慢赶终于在午夜时分在雷区中开辟出了通道,但是英国第1装甲师却没能在当天全部通过,而指挥官弗兰克斯又担心贸然北进的话,当面伊军5个师会对其右翼构成威胁,因此坚持下属各师按照原计划在进入伊境内后先行集结休整再向北推进。因此中央司令部不得不勒令麦卡弗里(第24机械化步兵师师长)放慢前进的脚步,以防侧翼遭到南面伊军的反击。就这样,弗兰克斯稳扎稳打的现实之举与施瓦茨科普夫乘势而上、扩张战果的激进意图之间出现了矛盾。也正是在这种情况下,当晚间向布什总统的电话汇报时,施瓦茨科普夫预测:“明天或后天,我们会与共和国卫队发生大的交战。”如果说第7军表现出的迟缓还能够被施瓦茨科普夫所容忍的话,那么当天午夜后不久巴格达广播电台的一条重大新闻则彻底触发了他的底线——伊拉克军队开始从科威特撤退了!

攻击:G+2日(2月26日)

当日早晨在得知“第7军还没有动”的消息后,施瓦茨科普夫直接命令第7军马上前进。同时,向第24机械化步兵师下达了与先前相反的命令“立即前进,我们现在就需要封死幼发拉底河谷!”“我们不能再等第7军了,要第101师提供直升机支援,守住幼发拉底河谷全靠第24师了!”

麦卡弗里一刻也没耽误,其下属的3个旅全部进入幼发拉底河谷地区,并于当日14时发起进攻。面对伊军第47、第49步兵师,共和国卫队“尼布查德尼尔”步兵师的猛烈的炮火,美军炮兵充分发挥“探测器”反炮兵雷达的技术优势,发起猛烈的“点穴式”反击,将伊军6个现代化炮兵营一个个打哑。同时,在沙暴和夜暗条件下,美军坦克、步战车和武装直升机充分发挥夜视设备和观瞄精度方面的优势,在对手观察和火力打击距离外将其一一摧毁,迫使大量伊军官兵从地下掩体和装甲车辆中逃出,在火力、心战的双重压迫下举手投降。截至当日午夜,第24机械化步兵师已接近位于杰利拜和泰利勒附近的伊军机场,第82空降师确保了前进补给线的畅通,第101空中突击师巩固保持对巴格达至科威特战区主要交通线的封锁,相机开辟前进基地,并对巴士拉附近公路展开攻击。实际上,第18空降军已经初步实现了“左勾拳”行动的预定目标:切断幼发拉底河谷的交通线,阻止伊军向科威特战区的增援,剩下的就是如何完成对伊南部和科威特境内伊军部队的包围了。

此时第7军已深入伊境内130km,并于当日拂晓发动了进攻,在迅速夺占“柯林斯”目标区后挥师向东,下属的第4师1团依次展开,兵锋直指几个共和国卫队机械化师的坚固设防阵地。当日16时许,突入伊军第12装甲师和共和国卫队“塔瓦卡尔那”机械化师结合部的第2装甲骑兵团,在“东73”纵坐标线上与处于防御状态的共和国卫队坦克群发生了一场激烈的遭遇战,这就是著名的“东73之战”。此战中,美军第2装甲骑兵团第2营“鹰”分队(连)9辆M1A1HA“艾布拉姆斯”主战坦克,在M3A2“布莱德利”步兵战车的配合下,面对数倍于己的对手,充分发挥自身火力和观瞄系统优势,在沙尘暴弥漫战场能见度极为恶劣的条件下,仅用时23分钟,就击毁伊军29辆T-72M型主战坦克、13辆步战车和30辆轮式卡车,给伊军造成了极大的震撼。

与此同时,第3装甲师、英国第1装甲师也按照预定计划投入与伊军共和国卫队“塔瓦卡尔那”师等主力部队的交战,截至黄昏时分,共击毁超过100辆坦克,并俘获1名伊军师长。在这样的形势下,不仅第7军由强攻转入追击,就连作为战区预备队的第1骑兵师也被投入战斗,他将直奔第7军战线的最北端,与其他装甲部队一起向共和国卫队发起最后一击。

歼灭:G+3日(2月27日)

鉴于科威特境内战事进展顺利,且驻科伊军一线部队大部被击溃,二线部队多个共和国卫队师正在向北方幼发拉底河撤退的实际,“左勾拳”行动第一阶段断敌退路的目的已经实现,第二阶段第18空降军和第7军的任务很简单,就是向东,尽可能歼灭伊拉克军队的核心力量——共和国卫队。第18空降军于当日上午攻占了杰利拜机场。12时第101空中突击师的攻击直升机群开始抵达位于“眼镜蛇”基地以东200km的“蝰蛇”前进基地,并以此为基地向巴士拉西北哈马尔堤道上的活动目标展开攻击。尽管受油井燃烧冒出浓烟的影响,战场能见度下降到不足1000米,但美军AH-64、AH-1武装直升机还是凭借着红外热成像仪准确地搜索到目标,并将其全部摧毁,彻底切断了对手的退路,也使伊军的绝大部分部队陷入到了第7军、第24师和幼发拉底河三者之间的狭窄地带。

此时,第7军正在向共和国卫队的3个装甲与机械化师——塔瓦卡尔那、麦地那、汉谟拉比师展开进攻,与先前遭遇战中伊军部队一战即溃迥然不同的是,其展开了顽强的抗击。在激战中,美军A-10攻击机,AH-64、AH-1武装直升机,地面炮兵与步兵、装甲兵展开了密切的空地协同。随着塔瓦卡尔那师被基本摧毁,以及麦地那、汉谟拉比师向巴士拉方向退却,原本“有板有眼”的攻防作战瞬间变为了一边倒的单方面“屠杀”,以至于担负对地支援任务的美空军将这片狭窄的袋状地带命名为“杀戮箱”。就在“左勾拳”行动第二阶段消灭残敌的行动接近尾声之时,其他3个战役集群在科威特境内的进攻作战也取得全面成功,驻科伊军总共43个师中的33个师,均已被击溃或消灭,剩余部队也处于混乱和崩溃状态,“沙漠军刀”地面进攻作战已取得全面胜利。

停战:G+4日(2月28日)

当日5时(华盛顿时间27日21时),美国总统布什发表了宣布海湾战争停火的电视讲话,这标志着“左勾拳”行动的结束,也包括地面作战在内的整个海湾战争的结束(停战时间为利雅得时间当日8时)。但就在布什发表电视讲话的同时,第18空降军和第7军依旧继续向对手施压。截至当日8时停战时间生效为止,第24机械化步兵师已推进至巴士拉以西仅30km的调整线,第7军也在肃清巴士拉以西的伊军残余部队后,推进至贾赫腊至巴士拉一线,这也被认为是“左勾拳”行动,乃至整个“沙漠军刀”地面作战的终止线。

在为期近100个小时的“左勾拳”作战行动中,第18空降军和第7军给予当面伊军部队,尤其是精锐的共和国卫队以毁灭性打击,摧毁伊军1300辆坦克、1200辆装甲战车和运输车、285门火炮和100套防空武器系统,俘获伊军官兵2.2万人。美军在长途奔袭作战中断敌后路、击溃残敌、扎紧口袋,为“沙漠军刀”地面作战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左勾拳”行动的思考与启示

海湾战争这场震惊世界的局部战争距今已经过去了30年,但30年的时光荏苒和整个世界的沧桑巨变却丝毫没有磨减这场战争磁石般的魅力,空地一体理论的实战检验、摧枯拉朽的战略空袭、以迂为直的地面进攻,都为军事理论与战史研究提供了现实参照和理论注脚,也成为令中外职业军人们津津乐道的永恒话题。

慎重初战,首战必胜

“左勾拳”行动持续时间虽然仅100个小时,但超过20万地面部队和上千辆坦克、数百架直升机的力量规模,旅级作战部队300km的单日推进距离,以及40—48km/h的闪电式地面推进速度,使整个作战行动令人叹为观止。在这表象之下,战争决策者和作战指挥者在决策中异乎寻常的审慎与持重,却发挥着看似无形,实则成败攸关的决定性作用。

首先,持续增兵,兵不够不打。在1990年10月筹划“沙漠风暴”地面进攻作战计划时,美国的国家决策层没有再犯轻启战端、逐次添油增兵的错误,而是充分吸取了越南战争和入侵格林纳达、巴拿马作战时的经验和教训,依照兵贵速,不贵久的原则,取牛刀杀鸡之策,向海湾大量增兵,通过猛烈的空袭和优势的地面作战力量一举击败伊拉克军队。

其次,战前训练,练不好不打。面对拥有大量现代化武器和8年两伊战争经验的对手,美军没有表现出丝毫的轻敌懈怠,而是扎扎实实地开展战前针对性训练,熟练掌握了沙漠地形条件下的作战技能,其中就包括如何突破沙堤工事和雷区障碍,沙尘暴和能见度不良条件下如何遂行作战等。

最后,延长空袭时间,敌不弱不打。“沙漠风暴”空中进攻作战开始后,为期两周的狂轰滥炸使伊拉克军队遭到了大幅削弱。在这样的顺境之下,美军曾有过提前发动地面进攻的动议,但是1月29日至31日的海夫吉之战却又表明前期空袭效果不甚理想、伊军地面部队战力尚存的实际状况,多国部队遂决定延长空袭时间,使用空中火力进一步削弱驻科伊军,尤其是战斗力较强的共和国卫队,等待地面作战发起时机的成熟。即使在临近3月,天气可能出现恶化、穆斯林斋月即将到来的情况下,多国部队也没有贸然发起地面攻势,而是以极大的耐心,持续不断地通过空中打击来压制削弱对手,将地面决战准备进行到了最后一刻。后来的战争进程表明,2月24日地面攻势发起时,伊军一线25个师的战斗力已被削弱50%,二线几个精锐的共和国卫队师也被削弱25%以上,持续的空袭行动为地面作战提供了有力的支援。

初战也称为序战,是一场战争或一个战役中的第一仗。由于初战对以后的各次作战影响极大,所以自古兵家都非常重视初战问题。我们所熟知的慎重初战和首战必胜思想,就是毛主席在《中国革命战争的战略问题》初战三原则中第一次明确提出的,即:必须打胜,必须照顾全战役计划,必须照顾下一战略阶段。在信息化、智能化时代的局部战争中,体系破击、精打要害,以及致人而不制于人的思想原则依旧没有过时。在势均力敌,甚至是敌强我弱的情况下,尤其需要科学筹划、充分准备和审慎决策,通过慎重初战、首战必胜,来开好局、起好步,并充分考虑好全盘计划,确保战局积极向好发展,为最终的胜利打下坚实的基础。

大胆放权,委托式指挥

在现代战争中,指挥主要表现为指挥员通过指挥机关和指挥手段行使指挥权的过程,可分为集中指挥与分散指挥,预案指挥与临机指挥,直接指挥与委托指挥等。虽然各种指挥模式并无绝对意义上的优劣好坏,但在面对瞬息万变的战场形势和各种难以预料的突发情况时,更具自主适应性的委托式指挥模式的优越性就会愈加充分地显现出来。尽管委托式指挥具有一系列十分显著的优点,但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举重若轻、大胆放权者少之又少,知人善任、从善如流也因此显得弥足珍贵。

在海湾战争前,美国军队曾吃尽了越级指挥的苦头。越南战争时期,执行轰炸任务的战机要听命于4个独立司令部的指挥;总统林登•约翰逊甚至曾调侃说:“没有我的命令他们连北越的一个厕所都不敢轰炸。”作为越南战争亲历者的施瓦茨科普夫和鲍威尔,都对当年那种国家决策层远隔重洋遥控指挥到战术行动,剥夺前线指挥员临机指挥权的行径深恶痛绝,作为战区最高指挥员的施瓦茨科普夫更是迫切需要临机处置权和真正的信任。1986年,美国国会通过了《戈德华特—尼科尔斯国防部改组法》,真正赋予了战区指挥员作战指挥中梦寐以求却又不可或缺的权力,施瓦茨科普夫也成为了这部《戈德华特—尼科尔斯国防部改组法》的受益者,时任国防部长的阿斯平也在海湾战争的总结报告中,对该法案给予了高度评价,参联会副主席欧文斯甚至将其称之为“美国军事领域的三大革命之一”。

《孙子兵法》谋攻篇中曾指出“将能而君不御者胜”,并将其作为五种制胜之道之一。在整个海湾战争中,美国最高决策层并没有过于频繁地加以干预,战区最高指挥员也没有在筹划决策时事事恭请,当海军陆战队前线指挥官强烈要求在科威特海岸实施两栖登陆时,施瓦茨科普夫果断行使了否决权,继续专心致志于早已成竹在胸的“左勾拳”行动。即使在地面作战发起次日听取前线战况汇报时,乔治•布什也没有对前线作战指挥下达任何指示或意见,而是表示了对前线指挥员的肯定和充分信任。施瓦茨科普夫后来在回忆录中写到:“挂了电话后我的内心激动不已,让我激动的不是总统说的那些话,而是他没有说的那些话,他没有给我命令,也没有对我做的任何决定表示异议,所有他问的问题纯粹是为了澄清而已……与我们在越战期间所见所闻实在有天壤之别。”

在现代战争中,尽管情报获取、态势感知和指挥通信的技术水平都获得了长足的进步,但是决策层和前线指挥员的相对层级属性却并没有发生根本改变。身处前方的指挥员和指挥机关总会看到后方看不见的东西,同时信息攻防作战的激烈程度前所未有,攻守易势犬牙交错,指挥通信的连续性、稳定性将会受到极大挑战。在这样情况下,采取委托式指挥就势在必行,只有赋予前线指挥员足够必要的临机处置权,充分发挥其主观能动性、创造性,才能实现上下同欲、将帅同心和克敌制胜的目标期望。

多手并举,实现突然性

在古往今来的历次战争中,通过行之有效的兵力机动、火力配置等多种手段来实现战役突然性,顺利夺取并保持主动权,一直是进攻作战中指挥员们不懈追寻且梦寐以求的制胜良方。多向并举、分进合击、速战速决固然具有强烈的吸引力,但在敌人预有准备或战场条件发生重大改变时,一旦出现机动受限、突破受阻、损失增大的情况,不仅战役目的无法迅速实现,相反还要承担更大的军事和政治风险。在海湾战争地面作战的筹划过程中,两栖作战经验丰富,具备强大立体登陆作战能力的美军,就在波斯湾这个“小池塘”里遇到了几十年都未曾遇到过的新问题。

科威特海滩上密布的雷场、油壕(灌注石油的壕沟)和严密的火力配系,使得登陆舰艇自身安全、岸滩通道开辟时效,以及登陆行动都面临严峻挑战,就连在二战后多次局部战争中四面出击,以善于在复杂条件下攻坚克难著称的陆战远征部队,也显得一筹莫展。在这样的困境之下,是继续正面硬扛,是另辟他途,还是奇正结合、因势利导,这道貌似简单却无比艰难的选择题,就摆在了战役指挥员的面前。最终,施瓦茨科普夫选择了费效比最高的第三个选项,即化主为偏,将原本担负海上主攻任务的两栖登陆编队滞留海上,作为正兵施加强大压迫,继续从海上方向牵制伊军;将陆上机动作战主力第18空降军和第7军战线西移,发挥新质新域作战能力的优势,出其不意地打出一记“左勾拳”,实现以迂为直、断敌退路之效。其对作战资源科学合理的配置使用,成功完成了陆海统筹背景下,空地一体作战理论的战争实践。

在对待战役突然性这一问题上,东、西方军事理论界都给予了高度重视:《孙子兵法》强调兵者诡道和出奇制胜,而被誉为西方兵圣的克劳塞维茨更是将突然性称为一切战略战术的精髓。即使在信息化、智能化军事技术高度发达的今天,对阵双方仍然都想方设法在对手放松警惕或意想不到的时间、地点发动突然袭击,造成对方心理上的强烈震撼,从而使敌人在慌乱中做出错误的判断,从而采取错误的行动。战争实践表明,达成战役的突然性往往就是叩开胜利大门的金钥匙,谁在示形致人、造势任势方面做得好,实现突然性的可能就比较大,在胜利的天平上就会给自己增加重要的砝码;反之,就会承受更大的代价。从某种意义上讲,实现示形致人和造势任势的能力,以及完成的效果,也是衡量指挥员驾驭战争能力和指挥艺术水平的重要标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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