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安乐死的药物 ,其实早就存在,但是安乐死合法化,却是一个极其棘手的问题。

英国在1936年就成立第一个安乐死的协会,但直到1969年,英国国会才第一次讨论安乐死立法的问题,最终也没讨论出个明确的定论,就不了了之。

2001年,荷兰通过了议案,将安乐死合法化,并在2002年4月1日愚人节这天 ,正式生效。


此后,比利时、卢森堡、瑞士,也将安乐死合法化。

在我国,对于安乐死一直很有争议,没有上升到立法的层面。

其实 ,从1994年 ,人民代表大会每年都会收到呼吁为安乐死立法的提案,但因为 这个问题很复杂,涉及到法律、伦理、道德、家庭内部关系等等复杂的因素,所以一直就搁在那里。


在中国,安乐死是不合法的,即使是患者极力请求,也不允许医院执行。

不过,1986年,陕西汉中市发生了我国首例关于“安乐死 ”的案件。


那么,当时医生为什么给患者执行了安乐死 ?他为何敢这么做 ? 事后执行医生的状况如何?



1984年10月,陕西一个叫夏素文的妇女被送到汉中医院住院。

夏素文的丈夫去世得早,她一人吃尽了苦头,含辛茹苦地将4个子女拉扯大。

既要解决一家人的生计,又要忙各种繁重的家务活,常年吃饭不定时,营养不够,加上劳累过度,夏素文病倒了。

被送到医院时,医生诊断为“肝硬化腹水”。


正常人是没有腹水的,肝硬化腹水是由于肝细胞变性、坏死、再生,促使纤维组织增生和瘢痕收缩,致使肝脏质地变硬形成肝硬化,引起门静脉高压、肝功能损害,导致腹水生成。


肝硬化腹水会导致腹胀、大便次数多,腹水量多,肠道浸泡在腹水中,导致肠黏膜通透性增加,产生自发性腹膜炎,如果控制不好,感染加重,会危及患者生命。

总之,这种病很难治,而且患者自身也很痛苦。


另外,需要长期护理,给病人家属也带来了很大的挑战。

到了 1986年6月 ,夏素文的病情陡然加重 ,因为天气炎热,长期卧床的她出现了褥疮,这让她更加 苦不堪言。

而且腹部肿胀、下肢水肿,大小便也失禁,她也被折磨不成人样。

一天,她清醒时,看见 儿子王明成守在旁边,她对儿子说:

“儿啊,我好痛苦,你要是是在心疼我,就让我赶快死吧,

死了也就解脱了!”

说完,她痛苦地呻吟着。


第一次听母亲这么说时,王明成还安慰母亲坚强一些,说熬过去就好了。

但是过了好几天 ,母亲的病情不但没有好转,更加严重了 ,母亲经常疼得睡不着觉。

吃也吃不下什么,只能吃流食,睡也无法睡。夏素文再次恳求儿子:

“儿啊,这病治了2年了,要能好,早就好了 。

我实在太痛苦了,活着受罪,有什么意义? 还白花钱。”

她握着儿子的手说:“你让我痛快地死吧,妈求你了!”

看着母亲瘦得脱相,痛苦的表情,王明成决定帮帮母亲。

当时,夏素文的主治医生是肝炎科主任蒲连升。


王明成和妹妹王晓琳一起来到蒲连升的办公室,向他询问母亲的病情是否还有救。

蒲连升如实相告,说再继续治疗也只能延缓个把月的生命,这要靠病人的意志力,治疗无望。

然后,王明成然后恳求蒲连升:

"蒲主任,我母亲实在是痛苦了,她几次恳求让她痛快点死去。

请问有这样的药物吗?”

蒲连升作为一个医生,他如实告诉王明成,医学上的确有安乐死的药物,但这个不能随便用,他拒绝为病人实施安乐死。


蒲连升知道安乐死在我国还没有立法,贸然实施,可能有很多潜在的问题。

王明成见蒲连生拒绝了,只好回到了母亲的病房。

但是过了几天,6月28日的上午,王明成又来求蒲连生,希望能让母亲 安乐死。

蒲连升起初也是拒绝的:

“你们不愿治疗的话,可以把病人接回家。”

没想到,这话一说,只听到咚的一声,王明成双膝落地,给他下跪了,一边跪着,一边哭泣,求蒲连升给母亲执行安乐死,他说一切责任由他承担。

当时,一个大男人,直接跪在蒲连升的面前,触及了他内心深处。

蒲连升也指导病人很痛苦,这几天夏素文一天到晚都痛苦地呻吟,尿拉不出来,生了褥疮,非常痛苦。

如果能救,能减轻病人 的痛苦,蒲连升作为主治医生,已经做了最大的努力。

在王明成的一再恳求、再三保证下 ,蒲连升最终同意给夏素文执行“安乐死”。

他给夏素文开了一张处方:

100毫克的复方冬眠灵,

处方上标注:家属要求安乐死。

为了慎重期间,他还让王明成与妹妹王晓琳同时在处方上签字。

6月29日凌晨,蒲连升让手下的实习生给夏素文注射了复方冬眠灵,不久,夏素文平静地离开人世。



蒲连升为什么让实习生负责注射呢?

按一般药物的流程,是应该让护士注射。

但是护士并不归医生管,而是归护士长管,医院护士都知道安乐死没有立法,她们都不愿意承担责任,也就不敢接这活。

那么,蒲连升为什么不自己负责注射药物呢 ?

这是因为他自己常年负责看病,他也不懂如何注射这个药物。

后来,他让手下的实习生注射的,当时那个实习生也不太愿意注射,但是碍于蒲连升主任医生的职务,加上他对医院的规定了解不深,所以就照办了。


所以,并不是蒲连升害怕承担责任,才让别人去完成注射。

本来这件事,只有少数几人知道,但是,后来这件事节外生枝,变得复杂了。

原因是王明成还有2个姐姐,她们将事情搅和得异常复杂。

1986年7月初,王明成的大姐、二姐,以医院治死了母亲,要医院赔偿母亲的医疗费和安葬费。医院当然拒绝这种无理要求。

但是,这两个姐姐 ,居然向公安局报了案,控告蒲连升故意杀人。


而王明成和妹妹王晓琳很清楚,当初是自己请求蒲连升这么做的,而且还保证一切责任由自己承担,他们一致要求两个姐姐撤诉。

但是,这个案件有些特殊,无法撤诉。7月3日,法院正式开始立案调查。

后来,蒲连升医生被逮捕,和他一起逮捕的还有另外一个医生。另外,王明成和王晓琳也被逮捕。

这个案子传出后,一度引起了很大的轰动。

一些市民了解情况后,纷纷为蒲连升求情。

但另外一些人,觉得医生无权这么做,即使是家属请求安乐死,医生也不能做不合法的事情。

总之,舆论意见也是两极化,各有各的理由。

法院在判决时,也着实为难了好一阵子,因为这是全国首个关于安乐死的案件,没有先例可以参考。

法院讲究证据,法院也是多方收集证据。

就这样,蒲连升在看守所里呆了492个日日夜夜。从受人尊敬的医生,沦为阶下囚,可以说,蒲连升的内心是极端痛苦的 。

他本来是好心,反倒害自己遭受牢狱之灾,他真的百口莫辩。

1991年4月,该案件经过审理,最终认定蒲连升为无罪,不存在故意杀人。

其他几人也被无罪释放。


王明成本来是一片孝心,希望母亲少受点罪,没想给自己招来了牢狱之灾。

王明成本来在西安第三印染厂上班,这在当时是非常不错的单位。

因为母亲病重,他请假从单位回来,帮忙照顾住院的母亲。

出狱后,王明天回到了原单位上班,但1998年他就下岗了 ,此时他的儿子还在上高中。

下岗后,他只能领到一点点生活保障金,此时他的妻子工资也不到400元,生活非常艰难。

为了赚钱,王明成选择外出打工。仅仅两年后,也许是压力过大,太过劳累,王明成被查出胃癌,胃部充满了癌细胞。

骨瘦如柴的王明成

住院后,医生将他四分之三 的胃被切除了,本来出院后,要继续化疗和放疗,但是因为 家庭经济拮据,他没有坚持做化疗和放疗。


最终,癌细胞扩散到全身,危及多个脏器。

2003年1月,王明成被送到医院住院,他自己本来不想再继续治疗:

一是癌症晚期,自身很痛苦,也知道难以治愈,

二是他不希望给妻儿增加经济压力。

他看病,早已将家里的积蓄消耗一空,而且还欠下了债。

在医院煎熬了5个月 ,到了 6月份,王明成已经骨瘦如柴,每天要吃很多止痛药,但癌细胞攻击到骨头里去,那种钻心的疼,是无法用止疼药止住的。

他简直生不如死,他向主治医生提出希望执行安乐死。


他觉得自己的母亲 当初安乐死,最终法院宣判是无罪的,既然有此先例,可以参考。

不过,医院此时变得非常谨慎,拒绝了他的请求。

最终,2003年8月3日,在经历了一段极度痛苦的时光后,他离开了人世。



蒲连升被无罪释放后,他的事业和生活也受到了很大的影响:

他失去了升职提干的机会。

医院的同事们也开始疏远他,避免与他有过多的交流。

和他一同进入医院的同龄人,早已获得升迁,而他是混得最差的,过得也比别人差。

以前的一些朋友,也开始不再和他来往。

家人,对他也颇多微词,觉得他自毁大好前程,导致收入大减。

因为一直没有提干,他曾一度在医院办公室卖拖鞋、衣服,以补贴收入。

后来有央视记者采访他,谈及那段往事,蒲连升不无感慨:

“想起这些事情,肯定是非常后悔的。

以后即使病人跪下求我,哪怕给100万,我也绝不会再干!

在采访的最后,蒲连升还提醒很多同行医生:

“我奉劝和我一样的医生,在我们国家没有立法前,最好不要干这种事情。

免得和我一样,重蹈覆辙,代价实在太大了!”

蒲连升内心其实是个充满责任感的医生,对同行也是说出了发自肺腑的话。

看来,他自己对于自己当年帮病人实施安乐死,是非常的后悔。


尽管很多人怎么为他求情,但他当时的做法,是法律不允许的 。

蒲连升没有像一些医生,私下里接受贿赂,偷偷地给无法救治的病人以安乐死,说明他的内心一片坦荡。

如果不是患者的大女儿和二女儿,将医院告上法院,要求医院赔偿医药费和安葬费,那么,实施安乐死的事就不会被曝光在公众面前,蒲连升也不会被关在看守所。

可见 ,是患者4个子女之间,对于母亲是否执行安乐死,没有达成一致的看法,或者说有人后来是借这个事,来让医院赔偿。


王明成应该在此前与大姐和二姐沟通过此事,因为这是一件大事。

至于他的大姐和二姐后来为何反戈,估计背后是经济利益在作怪。毕竟,大姐和二姐后面又是另外两个家族。

人心,有时不忍直视。

蒲连升本来是一片仁心,觉得患者治疗无望,而子女刚好都恳求安乐死,他最后还是同意了为病人实施安乐死。

但没想这个简单的决定,却影响了自己的一生。


国人对安乐死的讨论,也越发的关注。

毕竟有些病人,从医学角度看无法救治,只是在做最后的煎熬,等待生命的终结。

病人在最后的时间里非常痛苦。

蒲连升尽管因为安乐死案件,人生受到了很大的影响,但他本人对安乐死 依然是保持中立的态度:

“安乐死是一种平静、毫无痛苦的死亡方式,”

如果可以选择的话,我到了生命最后阶段,假如身体感到很痛苦,我也会选择安乐死。”

但何时能合法化,因为涉及的层面太多 ,很难立法,尤其是在讲究孝道的中国,要将安乐死立法,真的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而在瑞士,对于安乐立法后,还推出了更加便捷的方式。



2022年,瑞士批准了一款“安乐死”机器SARCO,并将在今年正式投入使用。

这款“神器”的外形酷似太空舱或胶囊,可以在30秒内帮助使用者结束生命。一键“躺板板”,无痛离开.


SARCO与以往的安乐死方式不同,它没有使用药物,而是在机器启动后瞬间抽走舱内的氧气,再放出大量氮气。使用者会无痛去世,甚至会在最后一刻感到兴奋。


2001年荷兰将安乐死合法化的时候,国际社会就曾反映强烈。世界各地有热烈赞扬的,也有游行抗议的,直到现在,社会各界对安乐死的争议也依然没有停止。

总之 ,这个世界 变得越来越复杂 。

据统计,从2002年起,英国有超过250个人到瑞士寻求安乐死,平均花费7000英镑,折合人民币约6万元。


如果再加上火化、运作骨灰的服务,则需要花费1万英镑(约8万人民币)。

台湾的体育主播博达仁,因患胰腺癌非常痛苦,他拿出了毕生积蓄300万台币,折合人民币60万元,才得以在瑞士申请安乐死。

但放眼全球这么多国家,目前仍然只有少数几个国家,将安乐死合法化。

生命对于每个人来说,只有一次,因此许多人觉得:

即使是身患重病痛苦至极,很多人觉得只要存有一线希望,就值得将生命延续下去,

万一救活了呢?

但另外一部分人秉承这样的理念:既然患者如此痛苦,救治无望,不如让患者有尊严、无痛苦地死去。


总之,对于安乐死,目前还有很多争议,即使是在合法化的国家,也存在操作层面的很多难题。

罗曼·罗兰曾说过的一句名言:

“世上只有一种英雄主义,就是在认清生活真相之后依然热爱生活。”

在生命不得不终止前,热爱生活,努力去实现自己的梦想,才是最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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