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中国的现代文学史,鲁迅先生始终是一个绕不开的耀眼存在。
他在中国文坛身居高位,是一个“以笔为刀”的革命者,是一个“横眉冷对千夫指”的大丈夫,也是一个“俯首甘为孺子牛”的人民公仆。
原以为这样的鲁迅,他的一生只属于国家,属于人民,他大概不需要爱情。可是当我们了解了他的原配夫人朱安以及爱人许广平之后,只得感慨,原来他也是个普通人,也经历过普通人的爱恨情仇。
朱安:独守空房41年
在这个世界上,从来就不缺少关于等待的爱情故事。
寒窑苦等十八年的王宝钏,最终等来了他的夫君薛仁贵;“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是吴越王写给夫人的诗句,他无时无刻不想念远行的妻子;而大禹妻子化成“望夫石”的故事更是如鲁迅妻子朱安一般。
鲁迅是一个极其反对封建社会婚姻制度的人,可很不幸,他自己的婚姻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当年鲁迅为了反抗父母包办婚姻选择了去日本留学。但是时间久了,家里人非常着急他的人生大事,于是便给鲁迅发报:母病速归。
看到电报之后,来不及多想的鲁迅立马登上了回国的轮船。等到家之后,他看见母亲正好好地坐在大堂上,屋里的墙壁上还贴着大大的喜字。
鲁迅立马明白了,想要扭头走,可终究还是耐不过母亲的反复劝说,最终答应了这桩婚事。
可强扭的瓜不甜。新婚当晚,本该是洞房花烛夜的时候,鲁迅却哭了,也没有跟新娘子同床。新婚之后第四天,鲁迅就匆匆逃去了日本。
后来提起自己的这段婚姻,鲁迅曾这样写道:我想要兰花,上天却给了我一根蒲草。
婚姻是相互的,在旧社会的制度下,这样的婚姻对朱安的伤害或许更大。
新婚当天,朱安了解到鲁迅不喜欢小脚的姑娘,特意穿了大码的鞋子。为了防止鞋子走丢,她在鞋子里塞满了棉花。可是就在下轿子的时候,由于太过慌张,鞋子还是掉了,洒了满地的棉花,这让鲁迅非常生气。
鲁迅走后,独守空房的朱安心中百般猜测,她不明白自己到底哪点做得不对,整日以泪洗面。作为一个旧时代的女性,朱安从一开始就处于十分被动的境地,她的意见根本不会有人在乎。
1919年,鲁迅家的绍兴老屋被卖给了大地主朱阆仙,一大家子人只得北上。鲁迅买了位于北京市西直门内八道湾的一处院子,全家人都住了进去。
虽然组建了一个大家庭,但是鲁迅和朱安仍然像陌生人一样。时间长了,鲁迅心里也觉得别扭,只是在那个年代,离婚对一个女人的打击实在太大了,所以他就没有提过此事。
1923年夏天,鲁迅和周作人因为一些事反目,他便决定搬出去住。临走之前,他破天荒地询问了朱安的想法,朱安自然是选择跟他一起走。
换了房子之后,家里清净多了。朱安每天早中晚三次都会跟鲁迅有简单的闲聊,除此之外,两人基本不会有独处的机会。
朱安爱她的男人,她忠诚于他,只是他不明白丈夫的事业、更不明白他的内心。虽然她的心中十分痛苦,但却没有一点怨言,逢人就说:“大先生对我很好。”
1936年,鲁迅去世之后,照顾周母的重担便落在了朱安身上。在那个年代,一个寡妇要独自生活是非常困难的,何况她还要照顾一个老太太。迫于无奈,她只得接受周作人给的钱,这样才能勉强过日子。
周母过世之后,朱安便拒绝了周树人的钱。她明白之前老太太在的时候,她还可以接受,因为那是儿子给母亲的钱。现在老太太走了,她没有理由再继续花他的钱了。
没有经济来源的朱安日子过得十分凄苦,每天靠着菜汤和窝头过活,即使这样,还经常会饿肚子。
朱安生活贫困的事被好心人传到了社会上,社会中各界人士纷纷提出要给她捐款。但是她明白这都是靠大先生的名头,所以一分也没有收。
后来有一家报社单独找到朱安,说愿意给她一大笔钱,条件是交出鲁迅先生的遗作,被她当场拒绝了。即便日子再苦,她也没有再利用大先生的名头挣钱。
1949年6月,朱安已经卧病在床很久了。这时候的她时常给周海婴写信,关心他们母子俩的生活。
朱安爱他的大先生,连带着爱大先生爱的人,即便这人是她的情敌。
6月29日凌晨,朱安去世了,身边没有一个人。
把爱给了许广平
1898年2月12日,许广平出生在了广东番禺的一个大家族里。她的祖父是浙江巡抚,还曾被慈禧收为干儿子。
在这样的家庭中长大,许广平却一如反常地成长为一名女斗士。她讨厌家里人重男轻女的思想,自小便要求进学堂学文化。父母一开始并不同意,因为在他们看来女子无才便是德,但终究耐不住许广平的再三坚持,最后只得同意。
长大后的许广平得知,父亲在她很小的时候就给她定了婚约。于是她直接找到了男方家里,直截了当地告诉对方:“婚约是我父亲定的,我坚决不同意。”
出于对女儿的保护,许家不得不赔给男方一笔钱作为退婚费。许广平这才摆脱了被包办婚姻的命运,这才当时的中国是极其罕见的一件事。
1923年,25岁的许广平来到了北平女师大求学。正是在这里,她遇见了自己的一生挚爱。
有一天,上课的铃声刚刚响完,教室里走进了一位个子不高的先生。坐在第一排的许广平仔细看了看,只见他穿了一件褪色了的袍子,上身是黑色马褂,上面布满了补丁。他的头发又黑又硬,直直地杵着,真如岳飞词里“怒发冲冠”一样。
先生刚刚站定,教室里爆发出了一阵阵笑声:“这不就是个乞丐吗?”
先生不以为然,开始讲他的课。刚刚讲了五分钟《中国小说史略》这门课的内容,教室里已经没有笑声了,大家都被他渊博的知识震撼到了。
爱好文学的许广平自然也被先生深深吸引了。每到他的课时,许广平总是第一个来到教室,认真地听讲、做笔记,私下里还时常去请教问题。
先生也注意到了这个爱笑的女同学,她浑身散发着青春明媚的气息,从她聪慧倔强的眼神中,先生看出了她是一个追求进步的好青年。
1925年,许广平面临着毕业。这时候的她对未来十分迷茫,于是她主动给先生写了封信,询问自己的出路应该在哪里。
信刚刚寄出去没多久,她就收到了先生的回复。先生在信中详细解答了她关于未来的诸多疑问。就是从这封信开始,两人之间的师生关系慢慢模糊了,转为一种更加亲密的朋友关系。
没错,这位先生就是鲁迅。
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两人频繁互通书信,或聊人生理想,或聊时事政治,或聊风花雪月。不知不觉间,两颗孤独的心慢慢靠近了。
学生时代的许广平是学生运动的积极分子,她也参与了鲁迅笔下的刘和珍君对抗黑暗政府的事情。在那件事情之后,许广平为了躲避抓捕,不得已住进了鲁迅家中。
一段时间的朝夕相处,让两人的感情急速升温。终于在一天夜里,两人的手握在了一起。1925年10月,鲁迅和许广平冲破了世俗的种种枷锁,正式宣布定情。
1926年8月,鲁迅受林语堂相邀离开北京前去厦门大学教书。许广平也随他一起南下,来到了广东省女子师范大学任训育主任一职。
此时两人定情还不到一年,因为彼此工作的原因不得不分居两地。在这段时间,他们再次拿起笔,把自己的思念都化作了情书上的一笔一划。
在给许广平的信中,鲁迅说道:“我总觉得把信放在街道旁的邮筒里,那样会慢一些,所以我都是跑着把信送到邮局。”
1927年初,鲁迅也到了广州教书,许广平便跑去做了他的助教,如此两人分居两地的状态终于结束了。
后来,为了让鲁迅有更多的时间进行创作,许广平主动承担起了全部的家务活。她知道丈夫喜欢北方的菜,所以提议要给他请个北方厨子,但考虑到每月15块大洋的费用,最终还是没能如愿。
这样一来,下厨的只能是许广平,曾经的富家小姐现在的北师大毕业生,她完全放下了自己的身段,为爱人调羹做饭。
与鲁迅生活的十年时间里,许广平一直在背后默默支持着丈夫的事业。
1936年10月19日早晨6点,弥留之际的鲁迅握着许广平的手说:“忘记我,好好生活!”许广平的脸上早已流满了泪水,她多想陪着鲁迅继续走下去啊,不管多苦多累,她都无怨无悔。
1946年,鲁迅先生逝世十周年之际,许广平写了一篇《十周年祭》纪念他,其中有句:呜呼先生,谁谓荼苦,或甘如饴,唯我寸心,先生庶知。由此可见许广平对鲁迅的爱,并没有随着时间而消退。
许广平牺牲了自己的事业,成全了爱人。因为在她看来,鲁迅所做的事情更加有意义,所以她甘愿做那个默默奉献的人。
结语
如果说朱安是鲁迅人生中阴影的话,那么许广平便是他的太阳,让他的世界变得有温度、有色彩。
好的爱情,从来不是索取和计较,只有理解和奉献。许广平是,朱安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