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谢好朋友阿波买的电影票,我去看了新海诚灾难三部曲《铃芽之旅》的首映。有个几年不去电影院了,真是尴尬。
对于新海诚我了解不多,它的作品我只看过《你的名字》、《天气之子》,还都是在B站看的,这次的不一样,影院放映让人印象很是深刻,我在这部作品里更多感受的不是灾难,而是一些关于人内心的东西。女主人公铃芽的妈妈在她很小的时候因为日本的一场地震里失去了生命,妈妈留给铃芽的记忆似乎只有小时候的那些温柔的记忆碎片、还有那场灾难遗留下来的缺了一条腿的椅子,她记不清她的童年,母爱的缺失成了她长期以来的痛。铃芽的姨妈把她当作亲身女儿一样地抚养、给予了她爱和成长过程中的保护,但这似乎依然没有填补铃芽心底的创伤,我从铃芽的梦里看到,这个姑娘始终对过去有一种执念——寻找母亲、不断重复被抛下的体验。
作为一个平时很爱看人文社科、心理学和佛学的人,在这部作品中,可以真切地感受到一些东西,很多片段的刻画,也让人体会到了巨大的能量。
此部作品与其说是铃芽之旅,倒不如说是一场心灵和自然的旅行。电影收放自如,有可爱的猫咪大臣在人间游历的轻松片段,有草太先生变成椅子后融入孩子们生活时的诙谐幽默,也有少女在幻境里迷失心智险些失去生命的片段......私以为,新海诚在创作此作品前,是对心理学做过研究的、也真切地游历过了这个世界:铃芽所到的震后废墟看似空荡荡的,却有着很多常世中的灵魂——在灾难之前的欢笑、孩子的声音种种当中,她恍惚中看见了妈妈的影子,在高高的摩天轮上伸出手、双眼迷蒙地向前走去、走去那个世界,她的创伤和执着在此场景显现,她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直到变成椅子的草太把她喊醒,重新恢复神志;而草太在被大臣诅咒成椅子后,状况是每日愈下,他感觉到越来越冷,好像沉入了水底,慢慢被冰块封印,他被带去了常世,铃芽看见了他,却过不去也碰不到那个世界。
读过一些心理学的人,或许都可以感知到这段描述的是什么,这是唯一一部我一边看、一边被人物心理活动触动、忍不住胸闷心痛、忍不住想哭、大呼作者厉害之处的作品。来这人间,活了几年、十几年、几十年的人,或多或少都会有一些创伤。在重温某个场景的时候,我们会觉得那份感觉又来了、会感知到痛苦和悲伤,在没有意识到当下环境并对自我做出干扰的时候,会做出和曾今几乎一致的应激反应。这样的场景,我们一定是想找出办法摆脱的,但是,可能是尝试失败,我们麻痹自己,告诉自己“再忍忍吧”,告诉自己“没必要和别人说啊,影响到别人多不好”,又或是“我不想麻烦别人,我也不能哭,这很丢人”等等。
于是,这些事情,它们随着年月一点一滴的积聚,压抑的能量也一次次被我们强迫忽视......现在有很多所谓的鸡汤书籍,大部分的高敏感人群应该都没有少读,可大家似乎只看到了“时间是良药”这句话的表面,却不知道,那些未被解决的问题在成为心底的伤疤后,有一天控制不住了,会是怎样吞噬自己的黑暗力量。可事实上,时间是想告诉我们,不要着急,要存有勇气,未来的某天,当我们又与创伤交锋的时候,还年轻的我们有无数的机会去尝试——做些什么自己愿意做的事让自己在类似的场景过得更舒服;识别那些控制过我们的黑暗的东西,告诉自己,这是过往遗留下的感受,不是现在的现实情况,我们有改变当下的能力,每一天看似重复,却可以主动在细节上突破变得不一样;安慰好自己,过去的都是过去,今天又顺利又幸运地活在这个世界一天,在一些人因为病痛还在医院受折磨的时候,我们还有力气学习和工作,我们还有哪怕一两个对我们来说很重要的人陪在身边——父母、朋友、家人种种。
人生是一个相当难的课题,可是生而为人,是我们上辈子修得的福气,我们有幸体会到做人才可以经历和感受的事情。在这其中,它更多的可能不是朋友圈的那种岁月静好,就像在《铃芽之旅》里,每一个主人公也都有着自己的不易,每个人似乎渴望着什么、也压抑着什么。譬如铃芽的姨妈,因为带了铃芽,她没有结婚,她渴望有个伴侣,却主动放弃了自己心底的这一部分愿望。在影片的后期,姨妈和铃芽发生了争执,也终于忍不住表露出了自己的这些想法,对铃芽大声呵斥“滚出我的家”,在这一部分镜头之后,影片出现了一只巨大的黑猫,它好像就是隐藏在人心底的那份压抑、它是黑色的、因为不曾表达也不想被人所知而最后以一种极为凶残的形象出现。可是,爱是复杂的,爱里面就是有牺牲和放弃。姨妈事后也意识到了自己言语上的过失,忍不住大哭了起来,影片的这部分刻画很是真实,里面有着和常人一样心底复杂的东西,让观众说不上来是感动还是难过,甚至还会感到一丝温暖。
《铃芽之旅》的最后,铃芽重新在常世里看到了孩童时期的自己,在常世的漫天星空之下,那个小小的圆脸女孩还是在难过大哭,大喊着、寻找着妈妈的身影。铃芽蹲了下来,温柔地和女孩说“你以后还会喜欢上别人。你也会遇到很多非常喜欢你的人。虽然你现在觉得世界一片黑暗,但是黎明终会到来。你会在阳光之下长大成人,未来一定会是这样的。”自此,伤痛被看见、和解,铃芽在爱和陪伴下有了自我处理创伤的能力,也开始了新的生活。这样的阶段,对于一个人来说,无外乎是一场重生。而把自己从伤痛里拉出来的,其实是勇敢的铃芽自己。
她往后看到的世界,或许会很不一样;她往后的梦里,或许也再不会出现那个四处在常世里跑着的嚎啕大哭的幼时的自己了。心理学的很多书籍都有提到过这一点——拥抱过去的自己。或者说是,拥抱自己内心的小孩。
我们每个人其实都可以做到的,这看起来比较玄学,但却是确确实实是可以做到的一种感应。这个做法需要无数的勇气,过程中可能会经历奔溃、害怕,但是若是有一天的试探,如若成功了,便是一个人对于某段创伤、某个执念、以及当下自己正在经历的生活的一种接纳。而在那个时候,生而为人的我们,不妨这样说道,“我接纳今天的我、今天的一切。还很年轻的我,还有无数个明天,我还有很多没做的事情、很多还没见到的人。很是感激,今天的我,还活在这个世界上。我想人生再长一点,再长一点,再多去体验一些属于我自己的,不一样的故事”。
而我,也很是感激,2023年,看到了这样一部优秀的作品——《铃芽之旅》。感谢款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