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孙南邨
京杭运河多有水口。清代雍正元年,运河山东段南四湖之一的独山湖东所建土坝水口之密堪称之最,乡言誉之“一溜十八口”。
明代中期,漕运为避黄河水患,左都御史胡世宁提议“于湖(昭阳)东滕、沛、鱼台、邹县间独山、新安社地别凿一渠”,后来此提议得以实施,先开新河(又称新渠)、后开泇,终于使这段运河走向平稳。因运河往高处东移,江北第一大淡水湖也在逐渐形成,由昭阳湖扩展到四大湖,直至连成一片,隔湖远眺,无边无岸。
《清史稿·河渠志》载:“雍正元年,河督齐苏勒偕漕督张大有言:‘山东蓄水济运有南旺、马踏、蜀山、安山、马场、昭阳、独山、微山、郗山等湖,水涨则引河水入湖,涸则引湖水入槽,随时收蓄,接应运河。’”就在这一年,独山湖东建起土坝,留有入运水口甚多。
《清代京杭运河全图》(中国地图出版社,2009年,下称《全图》)标记,南阳至微山四湖东岸运道水口有:马家水口、赵家水口、利建水口、姚家水口、邢家水口、邱家水口、石家水口、尤家水口、孟家水口、马家水口(南)、张家水口、王家水口、满家北水口、满家中水口、满家南水口、徐家北水口、徐家南水口、傅家水口、王家水口(南)、邢家水口(南)、白家水口、鲇鱼涎(乾隆《兖州府志》为“鲇鱼弦口”)、常家口、皮家口、彭口,此地水口之多,已过二十以外。
独山湖东水口图,据中国地图出版社《清代京杭运河全图》(局部))。
人们常以“十八”概言其多,如“十八里相送”“十八般武艺”等,有实数,也有虚数,更有凑数,对这种乡间传言数字或多或少,不必较真追究,“运河一溜十八口”的乡言亦是如此。
但是,独山湖东运河水口中,还真有“十八”之数。或许是因为此地水口密布,为京杭运河全程之首,《全图》在这里对水口的用特以说明:“独山湖周圆一百九十六里,水无定志,承受泗河、白马、漷河之水,并济、鱼、邹、滕等州县山泉波水。雍正元年,设有水口十八处。该湖水面低于运河,每年春夏之际坚闭水口,重运过完,开放西岸十四单闸,俾独山湖之水穿运归入昭阳湖。霜后水落即将水口陆续堵闭,并鲁桥、泗河接筑横坝收蓄。”
微山湖等南四湖东部多山,地势东高西低、北高南低,东来的泉河既可济运,又可蓄入湖中“水柜”备用。《全图》所记水口有河口、有分水口,多是因势而设的进水口,泄水入湖在运道西侧另有单闸。当年的滕县彭口就是河口,此口在微山湖近处,地势较低,水急沙多,于是设计此河与运河“十”字形交叉,济运与入湖两用,这是水口的一种类型。发源于滕县荆沟的泉河,在重运期间河水入运不入湖,为预防夏末秋初大水冲毁运堤,也就多设分水口济运,湖东水口大都是这种类型。
独山湖东水口及数量另有一说。乾隆时期《兖州府志》载,“雍正元年,建东湖土堤一道,留水口十九处,各筑草坝,以时蓄泄”。这十九处水口全在鱼台县境内,分别是:南阳闸至利建闸(18里),有赵家水口、马家水口2处;利建闸至邢庄闸(12里),有利建闸水口,柳庄闸水口、姚家水口3处;邢庄闸至朱梅闸(48里),有邱家坝水口、石家水口、尤家水口、孟家水口、马家水口、张家水口、王家北水口、满家北水口、王家南水口、满家水口、满家南水口、徐家北水口、徐家南水口、傅家水口14处。
《兖州府志》与《全图》标记水口名称、数字略有出入,应该是因为书、图所出时期不同之故。据《全图》序言说:“图上未注明绘制年代和作者。有关学者根据图上的内容、绘制风格及所用纸张考证鉴定,该图系清朝河道官员于光绪初年实地绘制。”而《兖州府志》为乾隆三十五年(1770年)刻本,两者相差超过100多年。看《兖州府志》图考,那时独山湖东的新河运道两岸及独山皆已处于水中,其水口有变化是自然的。
《兖州府志》和《全图》所记湖东水口,大多在南阳闸至朱梅闸之间,其中朱梅闸北的邢家水口、王家水口没有记入志书,其原因何在?
据清康熙时期《鱼台县志·河渠》载:“县管漕堤自沛县朱梅闸至本县南阳闸,凡八十五里,皆新河也。朱梅闸北,实有滕境二十里,入漕之泉二十三。”朱梅闸在江苏沛县境内,与《沛县志》所记相符;闸北有滕县辖地,而滕县旧志却没有记载,翻看清代学人笔记、日记,可证《鱼台县志》记载不误。
顺治十三年(1656年),谈迁在《北游录》记录,“宋家闸,茅舍百余家,滕县,有土堡”。宋家闸在何处?乾隆三十五年(1770年),雷国楫《燕游日记》记,“朱梅闸,即所谓宋家闸也。十二里徐家堡……朱梅闸尚属沛县,至徐家堡即属滕县。自此以北皆隶山东,并无江南所属矣……邢庄闸以南属滕县,以北属鱼台”。据此来看,邢庄闸以南无鱼台县辖地,这与《鱼台县志》《兖州府志》所记相悖。《兖州府志》与雷国楫《燕游日记》同出于乾隆三十五年,应该说志书记载相对准确。雷国楫路经于此,并非为专门调查运河而来,时间不容多方查考,沿途随地访问乡人、路人,有失误之处不可避免。然而,《燕游日记》亦证实《鱼台县志》所记两闸之间有滕地为实。
乾隆《兖州府志》独山湖运河图
另据《清圣祖实录》载,康熙四十六年(1707年)第六次南巡,二月十三日舟泊滕县新庄桥,江宁织造曹寅等群臣来朝,此事今《红楼梦》研究者在论著中多有提及。新庄桥在何处?看《全图》知“辛庄桥”(山东运河两岸多有“辛庄”村名,皆是由“新”转“辛”)在朱梅闸北,靠近邢家水口和王家水口。由上述几处资料可知,滕县在朱梅闸(宋家闸)北确有一段辖地,《兖州府志》没有入记的王家水口、邢家水口当在滕县境内。
《兖州府志》和《滕县志》何以没记这段运河滕地?原因是《兖州府志》和《滕县志》记述运河以闸为主,水口属于闸内所设,滕县境内在此无闸,故而没有记录。
山东运河另有一段水口密布之地,位于安山湖至马踏湖之间,据《全图》标记有:常家口、王仲口、王恩口、靳口闸、张老口、王老口墩、石头口、袁口闸、刘老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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