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月17日,江苏盐城有人发现,市郊的一座电力铁塔上倒挂了一只白色的大鸟,看起来鸟很危险,电线也很危险。
大鸟的伴侣就在旁边守着它
当地电力工人、警察和野生动物救助站工作人员一起到达了现场,辨认发现这是一只非常珍稀的“鸟中国宝”。
电力工人爬上53米高的铁塔,把大鸟装进编织袋,用警车送到当地的鸟类救助站,给它包扎了严重受伤的细腿,接力救下了这只倒霉的大鸟。
这“鸟中国宝”到底是个什么鸟?它又为什么要在危险的电力铁塔上筑巢呢?
是鹳,不是鹤
这只倒霉大鸟的全名,叫做东方白鹳(guàn)。名字很容易被看成白鹤,长得也挺像仙鹤。黑白两色的羽毛,长脖子长腿,走起路来非常优雅高贵。虽然名字像,不过鹳与鹤的亲缘关系很远,除了都属于鸟纲这个共同点以外,鹳属于鹳形目,而鹤是鹤形目。
鹳形目在所有鸟类里,是仅次于雀形目的大家族。东方白鹳是鹳形目下鹳科的成员,这一科的鸟都是涉禽,也就是生活在水边的鸟,常年居住在浅水、岸边和沼泽地,主食就是水里的鱼虾、软体动物等的小型动物,只有在这些食物减少的时候,才会吃一些植物的嫩叶、种子、苔藓之类的素食。
正在觅食的东方白鹳
东方白鹳的个头比仙鹤要小一些,身高平均1.2米左右,翼展大约有1.4米,虽然比不上仙鹤,但也是一种大型鸟类。
在这个季节,这只被困住的东方白鹳是来江苏过冬的。它们是一种候鸟,每年二到三月的时候,它们会成群结伴的离开越冬地,前往我国东北、俄罗斯西伯利亚东南部,开始一年一度的繁殖季。
很多大型鸟类都是一夫一妻制的,东方白鹳也不例外。在繁殖之前,一对白鹳夫妻会一起建造自己的巢穴,雄鸟每天出去寻找适合筑巢的材料带回来,雌鸟就留在巢里,把雄鸟带回来的树枝、枯草和羽毛、苔藓整理成一个完整的巢穴。
在筑巢期间,一对白鹳夫妻会在上午努力工作,到了下午的时候,雄鸟带回合适筑巢的小树枝来表达爱意,只要雌鸟同意,它们就会开始交配行为。
浪漫爱情故事
到了四月份左右,东方白鹳就会开始产卵。一般每次会产下4到5枚卵,之后由雌鸟孵卵,雄鸟主要负责警戒家附近的安全,以及在雌鸟出去觅食的时候替它继续孵卵。
东方白鹳的雏鸟是晚成鸟,区别于一破壳就能跑能跳的早成鸟,东方白鹳的雏鸟在破壳之后还不能自己行动,身上只有一层薄薄的小绒毛,需要靠父母喂食才能长大。
毛茸茸的小雏鸟
等到9月末10月初的时候,雏鸟差不多已经长得和父母一样大了,这时候天气也开始变冷,东方白鹳就会几十上百只结成一大群,离开巢穴飞往南方过冬。
它们喜欢在水源充足的湿地沼泽或者湖泊周围活动,从东北出发,一路飞到长江中下游地区的湿地沼泽地带。这次在电力铁塔上被困住的白鹳,就是来这里过冬的,而江苏盐城,一直都是东方白鹳们重要的越冬地。
集中过冬的东方白鹳群
电力铁塔高达53米,比一般的树木高了很多,按理来说不太符合鸟类对于筑巢位置的选择,不过,在东方白鹳经常活动的地方,它们在电力铁塔上筑巢的行为并不少见。
这些大鸟为什么要选择这样的地方安家呢?
这种危险行为很常见
特别的筑巢选址
全世界只剩下了九千多只的东方白鹳,却非常喜欢在危险的高压电力塔上筑巢,不止一次造成电力线路跳闸、自己也触电身亡的事故。
在山东东营市,为了照顾这些任性的珍稀大鸟,电力公司特意调低了电路的电压,把保护区里的高压线路都换成地下电缆,在电力铁塔上给它们安装另外的筑巢平台,甚至在东方白鹳经常停留的260多处电力杆塔上都加装了绝缘保护套,一套就需要1万多元。
在鸟巢下方安装类似这样的绝缘保护套
这其实并不是有钱没处花,而是因为东方白鹳是我国的“鸟中大熊猫”,基本只在中国境内活动,并且一直都处于濒危的境地。这样保护它们,不仅体现了中国企业的人文关怀精神,也代表着我们现在,完全有能力用这么复杂的方式来保护一种动物。
那东方白鹳就不能换一个地方筑巢吗?这和它们天生敏感而警惕的性格有关。
差不多就是脾气不好的意思
虽然一年中有大半年的时间,东方白鹳都是成群结队的活动,但只要选择了在繁殖地筑巢,它们就会展现出很强的领地意识。每一对东方白鹳的领地,大约就是以巢穴为中心的一平方公里范围。
在繁殖期这种特殊的时候,东方白鹳绝对不允许除了配偶以外的同类进入领地,更不允许猎食者靠近自己的后代。
在这时候雄鸟会自动自发地承担起警戒的工作,不仅如此,为了最大程度保护巢穴的安全,东方白鹳就会选择在领地内最高的树木上筑巢,这种地方视野开阔,非常符合它们警惕的性格。
但是现在的自然环境不比从前,东方白鹳需要生活在水边或者湿地沼泽,这些地方基本都是平原地形,早早就被人类开发利用,曾经自然生长的高大树木已经消失不见。而在气候潮湿温暖的南方,本来高大乔木就不多,再经过人类的开发,适合东方白鹳筑巢的树木,也就不剩多少了。
没有了自然生长的树木来筑巢,东方白鹳会选择领地内最高的电力铁塔安家,也就不难理解了。
让人心惊胆战的筑巢地
毕竟动物不知道高压电危险,只知道铁塔上够高,塔顶的钢筋结构也能支撑自己筑巢,所以,不管是在东方白鹳迁徙时会停留的地方,还是在它们过冬的南方,高压电力塔上的鸟巢并不少见。
但是,鸟害事故一直都是输电线路的大敌,鸟类撞上电线触电身亡,又或者是它们的排泄物和筑巢时掉落的铁丝,都会造成整条输电线路跳闸短路的事故。
另一只被挂在电线上的倒霉鸟
为了保护人类的财产安全和这些珍稀鸟类的生命,从上世纪80年代开始,我国的东方白鹳保护者就已经开始使用人工招引技术。
人工招引就是在东方白鹳经常活动的保护区内,搭建一定数量的人工巢来吸引东方白鹳,让它们在这些安全的地方筑巢,减少在电力铁塔上筑巢的次数。
木质的人工巢,的确是四周最高的筑巢点
只不过这种方式还不能被东方白鹳全部接受,人工招引的最早记录是在1987年,吉林的莫莫格保护区制作了9个人工巢,只有一个被东方白鹳使用。
但是,在动物保护工作者们坚持不断的努力下,现在人工招引对东方白鹳的保护已经取得了不小的成功。比如黑龙江的洪河自然保护区,从1993年到2021年,搭建的289个人工巢,就已经成功繁育出了1748只东方白鹳的雏鸟。
更结实的人工巢
差点灭绝的送子鸟
中国的“鸟中大熊猫”东方白鹳,有个叫做欧洲白鹳的“洋亲戚”。欧洲最出名的白鹳传说就是,当一对夫妻向神祈求到了孩子之后,会有一只白鹳把装着婴儿的布包送到他们窗外。
动画片里的送子白鹳
因为这个送子鸟的传说,所以欧洲人都把白鹳看成是“带来幸福的鸟”,只要白鹳在谁家的房顶上筑巢,那这家人就会得到祝福,可以儿孙满堂、幸福美满。
在欧洲的很多乡村里,至今依然有不少人会在自家屋顶上额外搭建一个框架,特意留给白鹳来筑巢。
在屋顶上筑巢的欧洲白鹳
而我们的东方白鹳,也有着和欧洲白鹳相似的美好寓意,象征着圣洁忠诚,同样也被叫做“幸福鸟”。这两个亲戚从外表上来看非常相似,最明显的区别在于,东方白鹳的喙是黑色的,而欧洲白鹳的喙是鲜红色。
因为长得很像,所以科学家曾经把东方白鹳看成是欧洲白鹳的一个亚种,直到1983年才确定是一个独立的物种。
这是红嘴的欧洲白鹳
而在1983年之前,东方白鹳差点被定名为“日本的白鹳”,因为在百年以前,东方白鹳在东亚地区都很常见,而上世纪末期,日本经济和科技很发达,和国际上的科研交流比中国更多,所以世界上很多动物学家都是在日本进行东方白鹳的研究。
只是东方白鹳比它的欧洲亲戚更挑剔也更脆弱。同样都是靠水而居的涉禽,东方白鹳对于水质和自然环境的要求非常高,它们的食物里有79—90%都是鱼类。又因为喙和脖子都很细长,所以东方白鹳只能捕食体型较小的鱼类。
这已经是东方白鹳能吃下的较大的鱼了
体型越小的鱼,越难承受农药和化学产品造成的水质污染。随着人类科技和生产技术的发展,必定会造成自然水源的污染,再加上越来越多的非法狩猎,导致仅仅一百多年的时间,就让曾经非常常见的东方白鹳,在朝鲜半岛与日本境内差不多全部野外灭绝。
而中国的东北地区和俄罗斯西伯利亚地区东南部,一直都是东方白鹳最主要的繁殖地,中国的长江中下游平原也是它们最集中的越冬地,所以国内野生东方白鹳的数量一直都是最多的。
山东东营市 黄河上的东方白鹳群
但就算如此,在上世纪九十年代,吉林地区也很少见到东方白鹳的繁殖,而黑龙江全省,一年内新生的东方白鹳雏鸟也不足50只。
东方白鹳是一种非常依赖湿地生态的鸟类,一旦湿地环境受到破坏,它们的种群数量立刻就会被影响。在上世纪九十年代,全球的野生东方白鹳数量一度减少到了仅剩3000多只。
湿地中的东方白鹳,捕到了一条大鱼
这些濒危的大鸟是湿地生态中不可缺少的一环,它们平时的捕食成功率很高,可以很好的控制湿地水系统中的生物数量,维持水体不会因为富营养化而生态失衡。
而自然中的湿地,又被叫做“地球之肾”,可以净化水源中的污染、改善水质,也可以在小范围内调节气候、给人类提供旅游资源等等,所以,东方白鹳的保护是非常有必要的。
就是喜欢在电线杆子上筑巢
从八十年代到如今,我国的东方白鹳保护工作已经有了成效,根据2022年的统计,全球的野生东方白鹳已经增加到了9000多只。
虽然在这些大鸟的数量增加之后,难免会有更多东方白鹳跑到高压电力塔上筑巢,然后再次出现鸟和电力线路的安全问题,但我们的保护工作仍然在进步,相信今后会实现人与自然的和谐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