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有媒体报道了一位乡村新冠患者的就诊实录。患者金英是一名59岁的老太太。12月12日晚上她开始发烧,第二天和老伴去卫生院就诊,因为发热的人很多,等了5个小时,金英还没有吃上退烧药,此时她已经发烧了10个小时。而她所在的神垕镇,所有药店里的布洛芬和连花清瘟,早已被抢售一空,卫生院是她最后的希望。
好在金英没有白等,总算从接诊她的大夫那里,拿到了布洛芬。大夫建议她,回家先吃药观察几天,如果“病情加重,赶紧去禹州,别到卫生院这来了”。金英目前情况如何,报道里没有提及,但她的基层就医经历,提供了一个观察农村疫情的切口,让人直观地感受到农村医疗资源的紧张。这不由得让人担忧,春节即将到来,届时将迎来久违的返乡潮,感染人数将会前所未有地激增,乡镇和农村的卫生院,能应对如此大规模的冲击吗?
以金英此次就诊的神垕镇中心卫生院为例,医院共有职工85人,但其中执业医师只有18人,20名护理人员,99张开放床位,而全镇常住人口有7.3万人(2020年数据)。在春节返乡还未启动之时,目前接诊的发热患者,已经让医院人满为患,一旦在外务工人员陆续返乡,新冠病毒的波及面迅速扩大,其就诊压力可想而知。到时患者要等到一片退烧药,可能就不是5个小时,而是得好几天了。
如果是年轻人,在缺药缺医生的情况下,还能凭自身的免疫力挺一挺,在家等待自愈。但孩子、尤其是老年人,冒不起这样的险。在媒体采访中,金英和老伴表示,面对突然放开的疫情管控,他们不知要如何面对,不知要提前预备什么药,感染新冠后,要吃什么药,要做些什么,他们都一无所知。镇卫生院的医生也说,现在最担心的就是村里的老年人,他们不掌握新冠病毒的知识信息,容易把新冠病毒的初期症状,比如头疼、发热,误以为是普通的感冒,一旦耽误就诊,可能会发生令人痛心的结果。
可见,越是基层的老人,越需要医生的专业指导和健康监测,需要有人告诉他们,什么时候该去医院,什么时候不该去。如果要去医院的话,哪家医院还有床位。按照张文宏医生的说法,在感染者中,只有0.5%的人需要去医院。但考虑到我国农村有5亿人口,老年人占了相当大的比例,集中感染后就医的压力不容小觑。除了呼吁轻症患者不要挤占医疗资源,更重要的是,基层医疗机构作为农村防疫的第一条战线,能否发挥好基层“哨点”的作用。
基层卫生院和村卫生室扮演的角色,无非两个。一个是为居家隔离人员提供就医购药服务和康复指导,一个是为对超出基层诊疗能力的患者,及时转诊至医院发热门诊治疗。这考验着基层医务人员的专业水平和接待能力,考验着分级诊疗体系的运作效率。国外应对疫情的一个重要经验,就是依靠本就成熟的分级诊疗体系,通过家庭医生的筛选功能,保证大医院的资源留给最需要的重症病人,避免医疗挤兑的发生。
在疫情之前,“强基层”“分级诊疗”一直是我国推进的重点。乡镇卫生院和社区医院作为公共卫生和基本医疗的“毛细血管”,一度被寄予厚望,承接一些本不需要去大医院的慢性病患者。但疫情打乱了这一节奏。今年7月份,“八点健闻”对全国多家社区医院进行采访,很多基层医院都叫苦不迭。基层医护3年来变成了基层防疫人员,筛查、采样、送检、转运、隔离、调查密接和次密接,经常24小时连轴转,“啥都干了,就是没咋干业务。”基层医生都派出去防疫,无人看病,很多机构索性停诊,业务收入为零,财政补贴发不到位,只能靠借债维持。
大城市的社区医院尚且“哭穷”,医生感叹主业被荒废,小地方的村镇卫生院就更不用提了。如果说之前乡村的防疫,得益于与外界隔绝,减少了医疗的压力,那么放开之后,隔离屏障消解,对农村的疫情考验才真正开始。卫生院能否根据就诊量增配相应的医护人员,能否完善应急抢救流程和药品配置,能否把好分级分类救治的第一关,及时安排重症患者转诊,这些工作都比以前查核酸、隔离、转运等,要复杂得多,挑战也要大得多。这需要地方实打实地投入金钱和人力,扩充基层医疗队伍,为医护提供必要的培训,同时在各级医疗机构之间搭建好联动和协作体系,推动优质医疗资源下沉,为基层医院提供指导和帮扶。
国家已经意识到这个问题。就在前两日,国务院出台相关方案,要求提升农村地区新冠肺炎医疗保障能力。其中包括12月底前有条件的乡镇卫生院开设发热诊室(门诊);以省内城乡医院对口帮扶关系为基础,省内综合实力强的医院,通过下沉巡诊、派驻专业人员、建立远程医疗协作网等方式,提升农村地区新冠肺炎医疗服务能力等。
国家指明了方向,能否落实,看地方的推进能力。与此前的新冠病毒相比,奥密克戎变异株致病性明显减弱,如果地方应对及时,乡镇卫生院和村卫生室能发挥好监测作用,分级诊疗机制顺利运转,就能最大程度地降低重症率和死亡率。疫情三年,很多人归家心切,返乡潮不可避免,一家老小能否健康平安地过个好年,全看地方能否抓紧补足农村防疫的短板。春节临近在即,留给各地的时间真的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