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 2020 年 Eat Just 获得新加坡监管批准,成为全球首家也是唯一一家细胞肉产品进入市场的公司,今年 11 月 16 日,总部位于美国加州的 Upside Foods 杀出重围,宣布其细胞培养鸡肉获得 FDA GRAS 的认证。这无疑是食品史上的一个里程碑,标志着迈向肉类生产新时代的重要一步,为该行业带来了巨大鼓舞。
据 Good Food Institute 统计,截至 2021 年底,全球共约有 107 家细胞培养肉研发初创公司,该领域累计吸引投资逾 19.3 亿美元。在 ESG 概念的大背景下,2021 年迎来了细胞肉投资大爆发,总金额达 13.8 亿美元。
近日,细胞培养肉初创公司极麋生物完成 2000 万元天使轮融资,由梅花创投和番茄投资共同领投,绿叶投资、佳沃创投及其他个人投资者等跟投。据了解,其种子轮由蘑菇街创始人陈琪个人投资。
极麋生物致力于牛肉细胞肉食品研发。其团队由细胞生物学、食品工程学及航天航空专业等多个交叉学科背景成员组成,拥有丰富的动物细胞扩增以及无血清培养基开发经验。极麋生物希望通过新生物技术手段来推动肉品进入新形态,减少现有牲畜养殖肉所带来的公共卫生、食品安全 、环境污染及动物福利问题,推动人类向无屠宰的蛋白质生产链发展。
借此机会,生辉 Agri Tech 联系到极麋生物创始人兼 CEO 曹哲厚,一起聊了聊极麋生物如何“造肉”。
曹哲厚本硕就读于英国帝国理工航天航空专业,在爱丁堡大学攻读神经学博士期间退学回国,走上了创业之路。他于 2018 年联合创立杭州原生生物科技有限公司,系一家干细胞与再生医学研究机构,已开展国际领先的干细胞药物并搭建了世界一流的干细胞技术平台;2021 年 8 月,创立极麋生物。
(来源:受访者提供)
对于此轮融资,曹哲厚表示各个投资方都非常契合极麋生物的价值观与诉求:“梅花创投具备消费品和硬科技投资经验,十分符合处于消费品、硬科技、碳中和交叉板块的细胞肉;番茄投资富有产品下游应用端的积累,其丰富的餐饮板块经验与良好的食品供应链布局,有助于帮助我们日后更好地走进市场;绿叶投资则持续关注 ESG,这正是我们所谋求的社会福祉。”
乍听上去,你可能不会将“极麋”二字与一家扎根于细胞生物技术的肉类制造公司联系在一起。别出心裁的命名背后是曹哲厚创业的初心:既有极客精神与极致追求,又带麋鹿般的魔幻色彩。这也暗暗印证了细胞培养肉这一事业:建立在科学前沿的基础上,创造前所未有的动物制品。
通过人工搭建适宜环境来培养细胞,模拟动物天然的生长方式“长肉”,商业化的细胞培养肉需要全方位克服在种子细胞、培养基、细胞支架和产品成型各个方面的难题,是一项囊括了细胞生物学在内的多学科交叉项目。曹哲厚在原生生物的四年创业与研究经历令他深入了解了再生医学、细胞培养;而其专业背景更为从实验室到商业化的整体把控提供了工程学思维。
“我的角色更偏向于整体性、系统性的框架设定,而工程学的训练让我得以在规划解决方案时,更善于体系化地思考,从根本上、从第一原理上设计细胞培养这样一个循环体系,而非过于陷在细节与局部。”曹哲厚认为,所有公司之间的差异,可能起先取决于创始团队背景,但长远来看,更加取决于创始团队和创始人的思维模式。
他用特斯拉解释了思维方式在具体实践中的作用。“只要能够最终解决问题,各样的方法都是可以的。例如,特斯拉在成本控制上优势显著,并非全部因其前期在电动车领域的丰厚积累,而是由于马斯克意在创造‘原料进、汽车出’的汽车工厂。这种理念,对于原料成本的把控是一种创新。”毋庸置疑,控制成本是细胞培养肉最需跨越的瓶颈,“我们对目标的设定非常明确——极致地降低成本,想尽一切办法对此进行广泛探索。”
“极致”也体现在极麋生物一年以来的进展上。2021 年 12 月,极麋生物成立仅 4 个月便研发出中国第一块人工培养牛肉。曹哲厚说,如此迅速的进展离不开具有多种背景经验的科研团队。
极麋生物的细胞系开发总监蒋亦旭为上海交通大学博士后,吉林大学生物干细胞与组织工程博士,具有长期细胞生物学、分子生物学研究背景,熟练掌握多种组织来源间充质干细胞的分离及诱导多能干细胞重编程技术;培养基开发总监高寒为西湖大学博士后,浙江大学海洋药物学博士,具有长期药学、微生物学、毒理学研究背景;细胞工艺开发总监鲁慨为日本大阪大学博士后,新加坡国立大学干细胞与组织工程博士,具有多年人胚胎干细胞分化、ipsc 建系、实时非侵入式细胞功能评价方面的经验。
今年 3 月,极麋生物完成了 5 种不同食用动物干细胞的提取和存储,为永生化细胞系的建立打下基础。
该公司主要致力于牛肉细胞的培养,已实现牛成肌细胞繁殖超过 30 代。“在细胞培养领域,牛细胞的积累相对较少,远不及人细胞甚至猪细胞。”曹哲厚介绍,极麋生物通过对牛细胞测序、寻找特定片段,为种子细胞的永生化和活力提升积累了相关经验。“在国内,极麋生物是首先公开细胞培养牛肉成果的公司,但还需要更多时间测试其稳定性及后续优化。”
▲图 | 极麋生物的第一块细胞培养牛肉(来源:受访者提供)
牛之外,极麋生物也在探索猪、鸡、兔和鹿的细胞培养,曹哲厚表示这几种动物细胞已经实现了比较稳定的实验室扩增。猪、鸡作为最日常的肉类,也是不少其他该行业公司所研发的对象;兔子是一种很方便的实验动物;而鹿,这一很符合极“麋”的动物则体现了该公司在产品设计与定位上的独树一帜。
曹哲厚对此解释,该公司正在对鹿茸细胞进行提取培养。“我们希望做出比较有意思的肉品,比如有鹿茸营养加持的牛肉,而不是仅仅硬碰硬地模仿天然屠宰肉。”
毕竟,要想完美取代天然动物肉,非一朝一夕。在更偏概念的细胞培养肉前期阶段,“多思考后续的产品形态”,是曹哲厚认为的吸引消费者之所在。“创造肉类新形态”,使得培养肉不仅仅是个“替代品”,而是有别于市面产品的全新品类。
细胞赖以生存的培养基,传统上使用及其昂贵的胎牛血清(FBS),是成本的关键驱动因素,也不符合动物福利的诉求。极麋生物目前已实现完全无动物来源的培养基,同时正在利用大豆、玉米等低成本植物或低等生物开发多种提取物,以逐步替代非动物源中的昂贵成分。其植物提取物成分对动物细胞适应性良好,取得了非常接近甚至和 FBS 持平的效果。
“基本上,50% 的培养基关键成分可以用植物或其他物质替代,其成本远低于先前。”曹哲厚解释,这些成分包括某些蛋白质和生长因子,由于对纯度有所要求,其提取与纯化技术的关键在于找到纯度与成本的平衡点,这就要求在保证纯度的同时,不能引入太复杂的步骤——这也将是极麋生物将长期攻克的一项难点。“目前已进展到百分之六七十,之后则需要更长时间来优化。”曹哲厚预计这一过程需要 3-4 年;同时也将不断探索新的植物提取物等分子,发现是否存在更有价值的物质。
极麋生物目前专注于底层角度的研发,尚未进行量级的扩大生产。“我们认为规模化效应及成本的降低是水到渠成的。”诚然,比起该领域的相关海外公司,中国在这细胞培养肉的起步晚了 5-6 年,而曹哲厚认为,这也为后者孕育着追赶的机会。
“因为我们可以在更早期的阶段探索更多的方式方法和不同的降低成本的体系。而比较成熟的企业已经将技术优化到一定阶段,改变宏观体系可能并不容易。”据悉,Good Meat 的成本已达到每斤 5-6 美元,不过其产品或结合了较多的植物成分。“虽然我们的实际成本没有这么低,但潜能大。”曹哲厚的策略是利用后发者优势,借鉴前者对外公布的信息与最新研究成果,做多角度的整合,找到最优解决方案。“这也是我认为后面创业公司需要多考虑的地方。”
曹哲厚介绍,极麋生物正在探索方案包括“培养基天然循环体系”,利用植物与微生物提供细胞培养所需营养的同时,也利用其去除细胞培养的代谢物质。预计该方法能够降低 5-10 倍的成本。
极麋生物计划在未来的 2-3 年仍进行实验室级别的技术探索,3-4 年进行中试,4-6 年进行规模化与商业化。
细胞肉的一边,是各个公司与研究机构在技术上精进角力;另一边,则是监管。
曹哲厚认为,Upside Foods 获得 FDA 批准的消息会加快整个行业的进展、提升整个行业的关注度,并且打消了投资人的一部分担忧。“我认为即将迎来细胞培养肉的高速发展阶段。虽然细胞肉距离消费者还有一定时间,但创业者和投资机构应该以更前瞻的眼光考量。”
中国的细胞肉创业公司也在积极与监管部门展开沟通。曹哲厚介绍,由国家肉品质量安全控制工程技术研究中心主办的“第二届中国细胞培养肉高峰论坛”将于今年 12 月在南京举行,相信届时相关企业将与监管部门努力推动行业进程。
最后,曹哲厚希望更多人加入这一行业,也希望企业能够推动更高效、完备的细胞肉生产。“这是人类为了自身与地球做出的一个很有意思的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