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讨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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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真的史诗与巨人的童话
——《本巴》作品研讨会纪要
《本巴》是当代长篇小说景观式的存在
作为一位作家,刘亮程的名字首先与散文集《一个人的村庄》紧密联系在一起。但在某种程度上,他又是一位被散文的名声所严重遮蔽了的优秀小说家。刘亮程的最新长篇小说《本巴》,充分展示了他作为一位小说家的天赋与才能。中国作协党组成员、副主席、书记处书记李敬泽充分肯定了《本巴》的文学价值和意义,认为《本巴》是2022年长篇小说创作的重要收获,是一个景观式的存在,为我们认识当下长篇小说的发展提供了很多新的话题和新的角度。《本巴》致敬蒙古族史诗《江格尔》,同时也向我们伟大的中华民族共同体、我们共同的多民族灿烂文化和伟大遗产致敬。
“这种致敬包含着我们这个时代的作家,对于中华民族共同体共同遗产的认同和珍视,包含着我们这代各民族作家要承担起来的共同责任,通过创造性转化和创新性发展,使得这个伟大传统在我们的时代发展、生活的变化中保持活力,成为面向未来的新的创造性力量。
“从《一个人的村庄》到《本巴》,刘亮程一路走来,堪称新疆辽阔的大地和天空所淬炼出的优秀作家。刘亮程在《本巴》中向我们重新展现和讲述了人与空间、人与时间等千百年来有关人类生活的基本元素,进而打开了一种极富想象力的认识和感知结构。
“对于《本巴》的探讨,不仅仅是对《本巴》有意义,对于我们这个时代的批评如何应对这样具有丰富的差异性的中国当代文学创造的复杂经验,也是一件具有挑战性的工作。这种探讨不仅能让我们更清晰地认识《本巴》,也能够推动当代文学批评的发展。”
《本巴》刷新了以往的小说创作,在人类固有的叙事中发掘新的想象
作为一部现象级文学作品,《本巴》的特异性在于它出人意料的非凡艺术想象。中国作协创研部主任何向阳认为,《本巴》几乎刷新了以往的小说创作,更是刷新了曾经的刘亮程。这是它的创新性所在。但这种创新性又与人类的原初性和古老性相关,是在旧“我”中发现新“我”,在人类固有的叙事中发掘新的想象。
在《本巴》中,刘亮程写出了“语言是创造真实世界的”这样一条真理。真实世界不断被时间抹去,它如何留存?是语言使它获得了最大的真实。在《本巴》对于梦的讲述中,刘亮程成为“齐”,这部书就是由当代的“齐”讲给我们的诗史。而他的过往是整个人类天真的、童话的、史诗的、原初的、古典的童年。
在中国作协副主席阎晶明看来,《本巴》内涵丰富、思考深刻、抱负远大。“这是一部原创之书,同时有着坚实的史诗来源和神话背景,既充满传奇和诗意,又融入了真实的历史故事,既是对遥远历史的书写,又和今天的现实有所勾连,佐证了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历久弥新。”
而北京大学中文系教授李洱认为,伟大的小说家处理的都是历史时间、自然时间和个体时间三者之间的结合,相对应的是处理历史经验、自然经验和个体经验。刘亮程以他独特的方法处理了这三种经验,三种时间,使得《本巴》和所有小说都不一样:“别的小说讲述的都是人到中年的故事,这部小说讲的是只有在过了中年之后,才能够讲25岁的故事;别的小说讲的是教训,这部小说讲的是人类经验,只有有很多教训的人才能够讲这种经验;别的小说讲课题,这部小说讲人类;别的小说讲的是世故,但是这部小说讲的是故事,但是只有经历过很多世故的人,才能够讲出这个故事;别的小说讲的是创新,这部小说讲的是原创,只有有创新意识的人,才能够写出这种原创故事;别的小说讲的是语言呈现,但是这部小说讲的是语言创造世界;别的小说讲的是人创造世界,但是这部小说讲的是叙述如何创造人;别的小说讲的是杜甫所说的诗史,但是这部小说讲的是史诗。”
《本巴》是一种神性叙事,来自史诗来自民间,致敬史诗致敬民间
在文本的审美价值上,江苏省作协副主席汪政和中山大学中文系教授谢有顺都认为《本巴》是一种神性的写作。“神”是“神话”的“神”,也是传统的“天地人神”的“神”。进行神性叙事是解放想象力的重要方式。在谢有顺看来,刘亮程是一个创造了自己的世界、有自己想象方式、形成了自己语体的作家。而中国当代文学研究会会长白烨指出,刘亮程有特殊的才能,《本巴》显示出刘亮程的“鬼才”特质,叙事神出鬼没,鬼斧神工。“他在小说写作中施展了自己深切的哲理思考和独特的艺术,其中对于时间的理解与把握,对于做梦的描写与叙述,尤其是梦与时间的关系、与现实的关系,使得这部作品兼具魔幻性与现实性,具有后现代性意味。”
《文艺报》总编辑梁鸿鹰则充分挖掘了《本巴》在民间向度上的价值,将《本巴》定义为梦之书、天真之书、时间之书和倾述之书,它带领读者回到广袤大地上的人类童年,回到时间的远处和民族民间的传统,在中华民族传统的历史、精神和思维方式中寻找到新的可能。作品所呈现的民间语言,民间思维,民间认识世界的方式、方法,展现了民间的活泼、旷达、天真、无拘无束,以及它的趣味,对于文化的多样性、文学书写的多种可能,《本巴》都提供了非常丰沛可贵的资源,值得我们深入地去研究、探讨和借鉴。
以一种世界性的叙事方式,展现了中国当代文学的丰富维度
《本巴》是一部具有世界文学气质的中国文学作品。苏州大学文学院教授季进认为,《本巴》寄托了刘亮程对中国当代文学突破当下写作困境与叙事局限的探索与期望。“说梦者”刘亮程,无疑是一位被低估的世界性作家,也是一位“全球在地化”写作的优秀作家,他充满梦幻哲思的文字,向世界展现了中国当代文学的丰富维度,这正是刘亮程之于当代文学的重要意义与独特定位。
在鲁迅文学院副院长李东华看来,《本巴》是寓言,是童话,也是史诗,同时,这是一个投射了巨大的人类现实世界的影子的寓言、童话、史诗,故事中的游戏、梦境,无不背靠现实,它的轻盈不是无根的,不是失重的,它的诗意与天真里有着现世本身的厚重。
中国人民大学文学院副院长、教授杨庆祥认为,刘亮程的写作触碰了现代生活和思想中非常重要的悖论,关于流动性和停滞性之间的互补。《本巴》来自于《江格尔》,又将它重新熔化,从而产生新的思想、新的文化向度、新的可能性。
在杭州师范大学副教授王晴飞看来,《本巴》给现代文学以及对现代的理解带来了一种新的可能、新的启示,我们在创造现代的同时,也在创造传统,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本巴》是具有创世气息的小说。
而华东师范大学中文系副教授项静高度赞扬了小说中的环形时间和圈层时间的设置,认为它“就像卞之琳的诗《断章》里塑造的那种意境,一层一层互相观看着,彼此之间又有一种奇特的连接。《本巴》像一条线索,把故事和时空跟很多影视剧作品连接在一起,比如《盗梦空间》《天才基本法》《想见你》等,包括网络文学中的穿越小说,甚至还有《山海经》《封神榜》这类古典名著。循环时间释放出巨大的自由,可以随时突破现实的桎梏,但自由之中又有限制,你在本巴里的无限威力,到达拉玛草原会消失,变成一个保留着另一个部落记忆的普通人。每一个游戏都有它的具体功能,更有它的限制,捉迷藏和搬家家的游戏,在两个部落关系上都有重要功能性作用,为了让拉玛人回到童年,为了找到弟弟赫兰,而进入每一个游戏,也就是进入另一个世界,它有自己的规则和设置。在自由无限膨大的故事中,你可能更关注限制问题,小说提供了一个可以沉浸其间反复模拟和练习的现代人哲学习题。而自由与限制的关系,也是一个现代和当下问题”。小说使用了多重视角,在一个涉及部落战争的小说中,几乎没有权力等级、尔虞我诈、计谋策略之类的议题,而是回到两个端点,内心世界和外在抽象的永恒世界。小说中不断走进几个主要人物江格尔、赫兰、洪古尔、哈日王的内心世界,每一个人的爱恨情仇,抱负与责任向读者无限敞开。与此同时,又折回到抽象的人类永恒生老病死问题,个人的内心世界和人类永恒的生老病死可以看作两个不及物世界的端点。在反复轮回的思想操练中,走进任何一个人的世界,都提供了我们理解历史、现实、人性的一条路径。
刘亮程坦言,《本巴》是写给自己的童年史诗,也是自己的童年之梦。“写《本巴》时,我一直站在被人追赶的童年之梦的对面。”这一次,他没有惊慌逃跑,而是让语言接管那一场童年之梦,让它重新发生。
“写作最重大的事件,是语言进入。语言成为绝对主宰。语言创始时间,泯灭时间。梦中黑暗的时间被语言照亮。旧去的时光又活过来。太阳重新照耀万物。那些未被感知的时间,被梦收拾回来。梦成为时间的故乡。这是语言做的一场梦。江格尔史诗给了我巨大的梦空间。它是辽阔大地、无垠天空。我需要穿过江格尔浩瀚茂密的诗句,在史诗之外,创生出一部小说足够的时间。我在这场梦中的时间里飞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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