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念皮耶．苏拉吉：最懂得黑色的艺术家

皮耶苏拉吉 Serge Cohen/Opale / Bridgeman Images

走过百年风光，见尽时代变迁，生于1919年的法籍现代大师皮耶苏拉吉（Pierre Soulages）在昨日（10月26日）辞世，享嵩寿102岁。

二十世纪百年之内，各种艺术流派百家争鸣，苏拉吉躬逢其盛之余，更勇于挑战、颠覆并创造风格，在艺术史的篇章画下属于自己、浓墨重彩的一笔。

二十世纪初，巴黎独享世界艺术中心的尊崇地位，后来战后时代的纽约迅速崛起，自此改写了现代艺术的发展版图。相隔着北大西洋的两个艺术重镇，持续于冷战时期展开不见硝烟的文化角力，此时在国际间引起激烈辩论的，往往是有关欧洲与美国艺术界之间的权力交替，以至两地艺术家对于美学潮流的互相追赶与批判。五十年代，一些本来活跃于巴黎的艺术家，在此时获得了美国画商的青睐，包括皮耶苏拉吉、乔治马修（Georges Mathieu）和赵无极等人，他们的绘画风格与同辈美国抽象画家产生了强烈的共鸣，凭借前卫而成熟的美学理念成功闯进纽约画坛中心。

皮耶苏拉吉于其工作室，1954年。 Ministry of Culture / M.

我的作品属于一个与巴黎和纽约
都有共同点的绘画时期。

身处欧美两大艺术重镇之间，苏拉吉凭一己之才取得重要席位，无论在巴黎或是纽约，都是不能忽略的存在。

皮耶苏拉吉创作《绘画130 x 162公分，1965年11月16日》的过程

苏拉吉的创新，来自于对历史及历代美学的底蕴。他自幼对欧洲中世纪罗马式修道院的建筑着迷，作品结实雄浑而充满建筑性的油彩肌理，援引自罗马式美学的元素；少年求学时，更因接触到史前文明的原始壁画和神秘石柱，而产生对考古学的浓厚兴趣，苏拉吉与好友赵无极共同秉承着普世价值与国际视野，且善于从中汲取创作灵感：赵无极在1954年展开的「甲骨文系列」，始于对公元千年前甲骨文的悉心钻研；而苏拉吉则将心思投放于石器时代违留下来的拉斯科洞窟壁画，原始人在漆黑的洞穴里以浑厚饱和的黑色、赭色和红色等矿物质画上符号图案，给予苏拉吉极大启发，他流畅而自信的笔势，本着讲究博古的精神，以远古文明的蕴藉之美浇灌现代艺术的抽象精神。

我把不同线条组成巨大形状，引起观者注目。
有一天我更从自己的画作联想到汉字结构。

苏拉吉近八十载的艺术生涯里，只忠于一种颜色——黑色。在一贯简练的构图中，苏拉吉认为黑色是光线的主宰，是光线的本源，大半世纪以来，他的创作是一场在漆黑中追逐光明的接力。

2019年，苏拉吉庆祝百岁大寿之际，巴黎罗浮宫为其举办大型展览；而在国际拍卖场上，苏拉吉更是成交额最高的在世法国艺术家，一代宗师当之无愧。

皮耶苏拉吉于其工作室，摄于1967年4月巴黎。

黑色永远层出不穷，
因为光线会改变它。

苏拉吉与赵无极

苏拉吉一生与一众旅欧华人艺术家的发展轨迹与版图互相交错，东西汇聚，互相辉映。他与赵无极之间的友情，更是一段艺坛佳话:

苏拉吉1957年逗留纽约期间，偶遇从巴黎抵达美国探望家人散心的赵无极：「1957年，我们的第一次纽约之旅中，我们发现他（赵无极）将悲伤淹没在威士忌中。他跟我们说：『我的太太（谢景兰）离开了我，我失去了我的画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太可怕了！』……我将他推荐给库兹……是我扭转了局面。库兹签下赵无极，他们的合作很愉快。」

位于纽约的库兹画廊自一九四五年成立，发掘并支持了许多美国战后艺术家；而创办人森姆·库兹（Samuel Kootz）在发展美国抽象艺坛同时，更将眼光转向大洋彼岸，结识了许多本来活跃于巴黎的艺术家并引领他们打入美国艺坛，而其中便包括苏拉吉与赵无极。苏拉吉与赵无极相识于巴黎，在五〇年代同获在巴黎领军抽象艺术的法兰西画廊代理，发展出了一段志同道合的深厚友谊。苏拉吉先于一九五四年于库兹画廊签约，在一九五七年与赵无极同游纽约时将他推荐给库兹，促成了赵无极与该画廊的合作。

一九五八年，赵无极与皮耶·苏拉吉同游夏威夷。

库兹画廊成为赵无极在美国的独家代理后，赵无极的知名度大增，迅速深入美国战后艺坛以至顶尖博物馆馆藏。同一时间，赵无极迎来「狂草时期」（1959至1972年）的创作巅峰，一来是1958年与苏拉吉夫妇一起到访香港期间邂逅了第二任妻子美琴，将赵无极从情感的低谷中拯救而出，滋润着艺术家重新投入创作的热情；二来则是在库兹的推动下，赵无极尽情在美国抽象表现主义最盛行的黄金年代汲取灵感与养分，触发了从「甲骨文时期」至「狂草时期」的风格演变。依此看来，赵无极之所以能够走出阴霾，突破早前的创作桎梏，并获得完满自信的精神状态，确实有赖苏拉吉夫妇1957至1958年在纽约与亚洲一同游历时的陪伴与帮助，二人的友好关系进一步升华，纵然绘画风格各有千秋，私下却相知相惜数十载。

苏富比见证苏拉吉传奇

按艺术家全集所载录，苏拉吉于五〇年代120号或以上尺幅画布的只有约50幅。在过往十年之拍卖市场中，仅出现五幅同类巨作，其中一幅便是2021年11月成交于纽约苏富比的《绘画195 x 130公分，1961年8月4日》；此作以2千万美元（约1亿5千万港币）成交，打破艺术家的全球拍卖纪录。

*艺术家全球拍卖纪录 *

艺术家全球拍卖纪录

《绘画195 x 130公分，1961年8月4日》

油画画布，一九六一年作，195.6 x 129.5公分

成交价：20,141,700美元

（约156,843,417港币）

（纽约苏富比，2021年11月）

香港苏富比在2021年4月的「超限界：现代艺术晚间拍卖」中，曾经推出「赵无极与苏拉吉」专辑，呈献两位抒情抽象大师巨作，见证其横跨中、法的划时代美学丰碑。拍卖不谨以7,445万港币成交的《（无题）黄金城市》刷新赵无极「克利时期」拍卖纪录，更以4,800万港币成交的《画作 125 X 202厘米，1958年10月30日》创写苏拉吉亚洲拍卖纪录。

在刚过去的香港苏富比秋季现代艺术晚拍中，也带来了艺术家卡塞尔文献展杰构，同样以120号巨幅画布创作的《画作195x130厘米，1956年12月3日》。作品最终以45,145,000 港币成交，成为苏拉吉在亚洲拍卖纪录第二高价作品。

* 苏富比包揽艺术家亚洲纪录头两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