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报体育 | 记者 李远飞 刘平
导语:7月21日,第24届CUBA女篮全国总决赛在华中科技大学结束。清华大学队在决赛中以64比59击败了此前保持三连冠的北京师范大学队,时隔四年再次捧起了总冠军奖杯。赛后,清华大学队的主教练杨半伴获得最佳教练员的荣誉称号,还被狂喜的队员们抛向了天空……一年时间,从一名女篮职业球员到清华大学的体育教师,再到担任主教练率队参加CUBA,杨半伴的身份角色一再变化,她也不停地调整着、适应着,但内心的追求却始终如一。
杨半伴(前排中间者)和夺冠的清华女篮 (文中图片为杨半伴提供)
记:球员时代拿过WCBA的总冠军,走上教练岗位又带队拿下CUBA的女子组冠军,自己内心的感触是怎样的?半伴:说实话挺意外的。我只是觉得自己在这个过程中要尽最大的努力,结果真的不敢想,直到终场,感觉也像做梦一样。我从1月中旬接队,到现在正好半年,队伍也在人员和技战术打法上有一些变化,感觉一切都是未知的。不过队伍的底蕴是在的,我心里还是有一定信心的,但冠军真的没想过。
记:半年时间里,你给队伍带来的变化是什么?半伴:还是防守吧。这支队伍以前重攻轻守。我非常注重防守,想要把队伍的防守和篮板球抓上去,也下了不少功夫。进攻方面延续了以前的成功的东西,然后使队伍的打法更加整体了。进攻变化不大,防守加强了。
记:想要改变一支队伍业已形成的东西,是不是难度很大?半伴:这个感触挺深的。我刚接手队伍的时候,看到她们的防守,我真的是心好累(笑)。我就意识到,这是最需要我去做的,所以我也是横下一条心,一定要改变队伍的防守。刚开始挺难的,不能说是从零开始,但是真的是从比较低的起点一点一点去教她们。比如全场防守怎么做?防挡拆、防掩护怎么做?怎么整体轮转,都有哪些防守形式,过去半年我们一直在反复地练。一开始是打基础,后来慢慢过渡到整体,然后再形成体系。非常感谢队员们,她们很配合,也非常卖力,真的按照我说的话去做,领悟力、接受度和配合度都非常高,我觉得这非常重要。
记:那么在整个夺冠的过程中,防守起到你预期的效果了吗?半伴:半决赛打北大的那场球,我觉得真的是赢在防守上了。上半场我们队还落后较多,要是没有防守,那场比赛百分之百最后就输了。总决赛,我们的进攻打得非常好,稍微有点遗憾就是三分球命中率稍稍差了一点,防守算是正常范围内,但其实从最后的比分上也能看到,我觉得我们还是依靠防守为比赛奠定了取胜的基础的。
记:看着队员在场上打球,有没有想过自己打球的样子?半伴:说实话,好像没怎么想过。指挥比赛的时候我喜欢站着,不太喜欢坐着。因为觉得坐着喊她们,提醒她们很不方便,离得远。我自己又着急,觉得坐着使不上劲。但球队打小组赛的时候,有时候我会坐着,因为对手弱一些,我想那种情况下还站着,显得挺夸张的。一坐下了,偶尔会想一下,都是闪现的片段。但打北大那场,我在对手防宋柯昕的时候突然想到了自己。然后我就以自己打球时场上的心态去和宋柯昕说一下,告诉她这时候该怎么打。
记:其实从聊起退役这个话题,到最后真的从首钢女篮退役,还是有一个较长的时间过程的,最后怎么下的决心?半伴:我觉得确实是有点打不动了。我的合同是到6月30日到期,7月就正式退役了。其实主要还是和我的跟腱之前断了有关。当时也没下很大的决心,就是觉得该退了,自己在场上觉得心有余而力不足,很吃力。我之所以用“吃力”来形容,是因为我真的接受不了自己的那种状态。因为在当运动员的整个生涯里,我一直觉得自己和大多数球员相比,至少是有优势的,但是跟腱断了后重回球场,我觉得成就感很低了,我会感觉在场上打球不快乐。我打了20年,真的是源于我对篮球的热爱。我喜欢打球,因为在球场上打球能够带给我快乐。可是当我重回球场时,我打球已经不快乐了,我无法给队伍带来更大作用了,我就觉得自己该退了,是到说再见的时候了。
记:那又是怎样一个机会,来到了清华大学做体育教师的?半伴:当时清华大学刚好要招聘一位体育教师,我投了简历,本来以为石沉大海了,但有一天我正在食堂吃饭,然后就接到电话,通知我简历已经通过初筛,让我去参加第一轮面试。后来我面试了三轮,最后是全票通过的。我一直都非常感恩,希望能够通过自己努力去回报学校,回报这些信任我、支持我的人们。
记:那你又是如何从老师成为教练的呢?半伴:其实在面试阶段,后来的我主任就反复和我强调过,我们是想招老师,不是招教练。我觉得没问题,因为能够担任清华大学的体育教师,我也非常开心。然后就是一个机遇,球队原来的教练董指导合同又到期了,刚好那时我入职了半年,所以也是机缘巧合吧。
记:短时间内,角色有了几次变化,适应起来应该有一定难度吧?半伴:担任老师后,我教了一个秋季学期的课,教啦啦操,然后从春季学期开始,一边教大一男生篮球课,一边带队训练。这是一个需要不断适应的过程,挺难、挺累的。我一周要上六节课,每节课都是90分钟,然后下午从3点半练到6点半要带队训练。练完以后,我还要准备第二天的课程和训练内容。真的是好累,其实不是身体上的累,因为无论如何这都比我当运动员时的训练量要小得多,主要是精力感觉不够用,然后就很焦虑。因为我这个人很认真,无论做任何事,都会很认真地去做,可是要两者兼顾好,还是挺难的。现在带队半年时间,队里的很多情况已经熟悉和掌握了,所以焦虑好很多了。
记:刚刚提到队员们对训练都非常配合,非常卖力,那么你是如何短时间在队里建立起这种威信的?半伴:清华的校风非常严谨,所以队员们在训练中的配合度和执行度非常好,这我必须感谢我的队员。另外我想说尊重。队员们的素质都是非常高的,她们认可我为球队付出了很多,所以非常尊重我。而我也很尊重她们。无论如何,我一定会做到我应该做的。这是一个相互的过程。我在这支队伍中是非常看重人格、人品的。我觉得这很重要,队伍的成绩是一方面,但大学首先是育人。实力是一方面,我更看重努力。其实刚开始的时候,在努力的程度上我也拿捏不好,对她们的要求有点过高了。她们很努力,但自身水平和能力确实短时间还达不到。所以她们很痛苦,我也很痛苦。那个时候我会经常吼啊,所以经常会嗓子喊到声嘶力竭,根本不出来话来的程度。后来我也在自我调整,包括我妈妈(王桂芝,曾担任国少队、国青队和国奥队主教练)也会跟我说,“你不能这样,你这样起不到好的效果,队员会慢慢失去对篮球的兴趣。”在队里已经工作了15年的、非常有经验的助理教练马导、马宗青教练也会来帮我。虽然具体事还是我去做,但她们对我的引导太宝贵了,让我少走了很多弯路。因为我知道,有一个正确的方向有时候远比努力更重要,如果方向错了,即便付出很多,效果未必好。再有就是我觉得大学生球员每个人都很有想法,这一点跟职业球员不同,所以我会去问她们,她们也会来跟我交流,会给我提意见,也会给我引导或一个思路,然后我就会知道,哦,这个地方我还需要调整一下,或者是我还需要再做得多一点,我觉得这也是很重要的。
记:之前两年总决赛,咱们都输给了北师大,今年咱们队又有主力球员毕业离队,所以最后总决赛你是如何激励队员的?半伴:半决赛打北大,从运动员的角度上,其实是不需要我动员的。北大是强队,但我们就是要树立必胜的信念,要豁得出去,还要做好坚持到最后时刻的准备。而打北师大,说实话感觉上有些像当初首钢女篮打山西队,就是那么多年像一座山一样,一直翻不过去。所以我非常理解队员想要战胜这个对手的那种强烈的欲望和心理,动员反而讲得很少,希望她们做好过程,放手一搏,抛开所有的好与坏的想法。
记:担任教练半年,拿下了总冠军,给人一种出道即巅峰的感觉,未来打算怎么去继续追逐自己的梦想?半伴:这对我是一段非常美好的回忆。成功是所有人的努力和球队的实力,有学校和各级领导的大力支持,有队员们的辛勤付出,有马宗青指导的默默奉献。我们的运气也确实好,回想整个过程,可能任何一个环节有变化,最后我们都拿不了这个冠军。当初我是没有想过冠军的,所以没有压力。现在球队拿了冠军,从我还是会一如既往,该怎么做就怎么做。我心里清楚,需要我学习和提高的地方还是很多的。第一年做教练,这是给予我的很大的认可,是一种鼓励,激励我继续在这条路上走得更远,努力去做一个好教练,为清华做更多贡献,能够培养更多优秀学生球员,我觉得这对我很重要,我也想像自己的父母(父亲杨玉敏是原辽足名帅)一样,桃李满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