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江束河,一片长着荒草的野地里,“前民谣歌手”乔小刀建起了100多栋奇奇怪怪的小房子。它们造型离奇荒诞、趣味横生,很多部件都是由垃圾站里捡回的废品构成。
这,就是乔小刀的荒野之国——
艰苦、朴素的诗和远方。
走进荒野之国,人们好似走进一个没有滤镜的童话世界,或是不小心误入了某个小朋友的憨憨梦境。
喜欢民谣的人,对“大乔小乔”这个名字一定不会陌生。2006年,刚过而立之年的乔小刀和他8岁的侄女乔木楠组成了大乔小乔乐队组合,以为二手玫瑰暖场出道,后凭借专辑《消失的光年》火遍大江南北。
深邃且鬼马的歌词配上两个质朴、不加雕饰的声音,这张“唱给不懂音乐的人听”的专辑,却总能唱到心中最隐秘、柔软的地方。
大乔小乔应该是为数不多刚火就解散了的乐队。
仅仅一年后的 2007 年底,乐队就被乔小刀宣布解散。乔木楠继续安心上学,而乔小刀的生活一直就是“随性”的代名词——从只读到初中二年级的农民,到两眼一抹黑闯荡北京的工人、设计师、歌手、跨界艺人、策展人、艺术家……沉寂了八年之后,又突然以“野生建筑师”“荒野之国国王”的身份火遍全网,乔小刀的生活轨迹确实充满了“童话色彩”,只不过,这是一部充满辛酸和梦想的现实童话。
北京北京
故事还是要从北京讲起。
1998 年,乔小刀怀揣着东拼西凑借来的 400 块钱来到北京,手边甚至连件行李都没有。“反正在老家也是吃苦,不如到中国最好的城市吃苦。”带着这样的想法,农民出身的他,开启了自己艰辛但充满梦想的北漂之路——住过公园、地下室,做过电焊工,生活困苦的时候他还会去垃圾场和废品回收站捡垃圾。
但是凭借着勤勉质朴的本色和谦卑好学的心态,他不仅学会了电脑,开上了设计公司,还用从二手市场淘来的吉他,向身边的朋友“偷艺”学成了民谣歌手。组建乐队后,他的 MV 都是自制的,宣传海报也是简单地打印在 A4 纸上,去各个大学校园张贴……“谁让咱是农民出身呢,就得用最省钱的办法去处理事情。”乔小刀说。
大乔小乔专辑《消失的光年》封面
随着专辑《消失的光年》大获成功,在音乐圈小有名气后,乔小刀还在北京798创立了“微薄之盐”民谣酒吧兼运营机构,致力于帮助同样坚持梦想的音乐人,为他们提供演出与合作机会。
在乔小刀看来,盐就是力量,自己一路上受到过许多人的帮助,也希望自己可以尽到一些微薄之力帮助别人——“盐这种东西,吃多了甲亢,吃少了没有味道。”
大乔小乔演出现场
更重要的是,在北京,乔小刀不仅仅收获了事业与梦想,也收获了珍贵的爱情。这或许就是人们眼里,一段北漂草根逆袭成功的经典励志故事。
但在 2013 年,重组后的大乔小乔又再次宣布解散。曾抛出过“死也要死在伟大的首都”这样的豪言壮语的乔小刀,北漂了 15 年后,突然决定与女友一起离开北京,去女友的老家云南开始新的生活。
“2013年离开北京的那一刻,我的心里埋下了一颗种子,希望自己活得开心,丢弃了肩膀上所有的负重,自私地躲进云南隐身,所有的时间归一,专注做一件事情——造房子。”
——乔小刀
初到云南的生活,有苦也有甜。乔小刀尝试过种地、开咖啡馆等许多事情,有网友说在丽江遇见了乔小刀,普通得和个当地人一样。
但在乔小刀看来,只要能向生活弯腰,就能捡拾风景。
乔小刀为女友建造的花房
在这里,他为满足女友的梦想,重拾起童年“捡破烂”和“做手工”的爱好,开始自己建造房子。最初是在租来的小院里,为女友搭建和改造了一座花房和一座咖啡馆,而后,索性一发不可收拾,接起了邻居造房子的订单。两个人结婚时,就连婚车都是他自己动手改装的,“不过开出去的时候,才发现忘了装刹车。”
这项崭新的才艺,也让丽江雪山艺术小镇的负责人董艳朝慕名找到了乔小刀,将闲置多年未开发的商业用地免费租给他,“荒野之国”也才有了野草般肆意成长的空间。
在长达8年的时间里,乔小刀用他的奇思妙想和巧手,在这片荒地上不停地建起了房子。这些像是从动画片中走出来的奇幻小屋,每一栋都造型迥异,天马行空。没有高科技、没有摄像头,这里是一片给大小孩子们的奇梦游乐场,只不过它并不像那些大牌游乐园一样贩售用金钱堆砌起来的美梦,在荒野之国,只有最接近大地和乡野的纯真。
“我的所有创作都是对童年的复制。”乔小刀说。比如,在小房子里加上小时候逃学常走的“窗”。他还把荒野之国建成了一个“小人国”,按照孩子的身高,把房子建得小小的,车子也是小小的,这样既能满足小孩子的玩乐心,又能把成人拉回童年的记忆里。而这样粗糙、充满手工感的房子,最能将人“打回内心的本真”。
每一个孩子都是你的曾经——
每一个人都是从小朋友长过来的,
重要的是,
我们的内心是否依然住着那个小朋友?”
乔小刀很喜欢和当地的孩子们一起碰撞灵感,从垃圾场里拣回可以用的材料,打造出有趣的国王宝座,出街就叮当作响、彩色风车和泡泡一起飘扬飞舞的“蒸汽朋克房车”……
游牧流浪者1、2号
荒野之国的每栋小房子的命名都像一首歌谣 :一个人的美术馆、游牧的流浪者、酒树风雨、消失的光年诗歌书店……
它们的功能也很丰富,树屋、酒吧、滑梯、冰激凌店、针灸馆,俨然一个桃花源般自足的小世界。乔小刀说,针灸是他的爱好,如果将来不盖房子了,也说不定会去当个针灸师傅。
消失的光年诗歌书店
在荒野之国拍摄荒野毕业照的孩子们
当然,荒野之国并不是魔法棒变出来的奇幻世界。“国王”的施工队里一共有五六个核心成员,从 80 后到 00 后都有。之所以要自己动手,一是为了省钱,二是当地的工匠也没办法理解乔小刀这种没有建筑图纸和计划,创意又天马行空、不着边际的“甲方”。
工作中的乔小刀
“建房子的过程中困难重重,最开始的时候家人不理解,朋友不支持,每迈一步,都要开源节流。为了省钱,只能消耗自己的体力,什么事情都要亲自参与,因为一直在投入大量的精力与时间,还曾被媳妇赶出家门,寒风中一个人住在‘荒野之国’的破房子里。那时候我就想,房子里一定得有吃的食物和火柴,因为小时候躲在草垛里过夜的时候,唯一想的事情就是,守住火光,熬过长夜,活下来。”乔小刀在微博上这样写道。
但是自己动手建房子的过程让他太开心了,在小房子里面他可以回到童年最无忧无虑的喜悦。所以无论有再多苦难,乔小刀也不觉得苦,而且一做就是8年。
荒野之国举办的“大树生活节”
从一个人的乌托邦开始,乔小刀自己也没有想到,“荒野之国”今天会火得如此出圈——有了网络流量的加持,包括热门综艺《向往的生活》在内的各大综艺、纪录片、展览和演出轮番找到乔小刀寻求合作,荒野之国还成了“丽江市古城区2022年关爱留守儿童、困境儿童志愿者服务活动”的举办地。
为热门综艺《向往的生活》打造的“鲨鱼商店”和“沙滩车”
慢慢地,一些艺术人士也参与到荒野之国的创作中,荒野之国的“疆土”未来也会扩展到成都等不同地区,在更广阔的田野、土地上,播种下新的梦想与欢乐。
今年开始,乔小刀还开启了做 100 栋空房子送给陌生人的计划。他希望让更多人成为荒野之国的国王,书写属于自己的故事。
在乔小刀眼里,天地、东南西北,六个面加起来就是房子。但无论城市还是乡村,很多人都把自己的毕生梦想装在这六个面里面——它是一个避难所,是一个角落,是一个有灯光的温暖的家。
荒野之国,是一个人的艺术实践?还是一种可复制的、乡村空间发展模式?未来还可以衍生出哪些商业可能?
这或许并不是乔小刀所在意的问题。“我自觉人生迟早要回归自己内心喜欢的事情,寻找自己的本真,回归生活,把所有时间默默地还给自己和家人。”乔小刀说。
Q&A
Q:在北京打拼了多年,人生正值风生水起之际,是经历的哪些事情和心路过程,让你决定扎入乡村呢?
乔小刀:我觉得人生最快乐的阶段是小的时候,没有压力,不用堵车和还房贷,如果小时候的那个阶段才是人生的本真,在中年挣扎的时候,我希望逆流而行。
Q:回归乡野对很多人来说是一件浪漫的事情,会有很多美好新奇的体验,也会有些猝不及防的东西需要去克服。在你刚开始定居乡间时是怎样的情况?
乔小刀:我回归田园不是为了养老,而是要变得比在北京还要忙,我的目标很明确,就是高效地利用好乡村生活给我节省出来的时间——止语,少碰手机,专心专注地研究木工,安心修炼技术。所以我刚到丽江的工作室在一片芦苇地里,方圆几公里都没有邻居,特别安静地在那里工作了7年。
Q :最初,是如何想到用废弃品做房子的?这些充满童趣的小房子的设计灵感来自于哪里?
乔小刀: 可能大家都看外观被误导了。房子主体结构都是钢架和木材,这个不可能用废弃的材料,内部和外部软装可以用废弃材料做装饰。这些灵感随处都有,任何角落里都能找到,比如随便翻到一本书的第五页第六行的第 2 个字,和随便翻手机微信信息里的第二行第 9 个字,组合在一起就行了。总结就是,灵感不是靠想的,是在实践的过程中、组合中,随时发生的。
Q:“荒野”是一个怎样的存在?你怎么看待人们从“荒野”中建立现代文明、繁华都市,又想要回到荒野的冲动?
乔小刀:对我来说,“荒野”就是一种孤独,从土地到土地上长出的野草,辽阔无边。也是一种自由,原始的生命力,它和城市里的现代文明截然相反。
Q:为什么会在网上发布想把 100栋房子送给 100个人的计划,这个计划目前到怎样的阶段?
乔小刀: 经过一年的运营,有太多人喜欢荒野之国的小房子,有共鸣的人非常多,我希望这里能变成大家的荒野之国,所以从今年开始,寻找 100 位有趣的人,送他们房子,我只负责房子的外观设计和制作,房子名字和内部空间使用由这个人来决定,是有关他们自己的故事。
Q :你想对那些想要回到乡村的年轻人说些什么?
乔小刀: 走自己擅长的路,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别幻想,赶快行动。
Q :你理想中的乡村生活是怎样的?
乔小刀: 陶明笔下描述的那样,朴实而又毫不缺乏色彩,给人一种清新、淳美的感觉,诗情画意的感受,能让人回到内心的平静。
PS:
今年六一期间
丽江荒野之国也将举办丰富的活动
你来不来?
原文刊发于
《中国民航》杂志2022年5月刊
文:Rose
图:乔小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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