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个保持着虔诚宗教信仰的理性主义者,笛卡尔哲学残留着深刻的经院哲学传统的痕迹,但是,在笛卡尔哲学旧的话语系统中,却体现了一种崭新的世界观和精神理念,而正是这种世界观和精神理念,确立了近代哲学乃至近代精神的基本理路与框架。
笛卡尔画像
文艺复兴史学家布克哈特,将意大利文艺复兴运动的发生,归结为一种近代精神出现的标志,即个体主义精神,或者个体主义的理性精神。但这种精神不应只是文艺复兴运动的人文主义精神,而且还应该体现为,启蒙运动理性主义精神的表达。
人文主义者在古代文献的搜集和整理过程中,将文献中所体现出来的对于人与自然的崇尚、自由探索和怀疑的理性主义精神、现实主义、世俗观念以及理想主义与神学世界观巧妙结合,在其充满浪漫主义的文艺作品中,重新形成了一种崇尚人性、反对禁欲主义、追求荣誉和财富的世俗观念,以及对人与自然进行探索的现实主义和科学精神。
“人”在人文主义者眼中,不再只是背负罪孽、苦修遁世、企望在来世获救的卑微形象,人成为了上帝的杰作和万物的灵长,人“分有”了上帝的神性。追求个性自由和思想解放,成为了人文主义个体主义理性精神的突出的特征。
西方人文精神发展演变
这种个体主义精神实质上,也是一种人逐渐脱离宗教的束缚,和精神的枷锁的过程中,所体现出来的启蒙理性,人已经敢于在上帝面前展现自己的独特性,不管是以理性或者非理性的方式。因此,人的角色的悄然转变,为将人的理性置于至高地位的启蒙运动,做好了准备。
可以说,启蒙理性,是人文主义个体精神的进一步抽象化,是人文主义的形而上学。启蒙学者要求将一切事物,放在理性的法庭中重新审判,只有在理性面前证明自己为合理才有存在的价值,人的理性是判断真理的标准。
启蒙理性实质上是将人文主义中世俗的、鲜活感性、具有独立人格的人进一步抽象为理性的精神,给予了人固定的理性本质。
启蒙运动的背景
但是,启蒙的理性主义作为人文主义个体精神的“实体”和本质,却只留下了人的理性的一面,这只是人文主义者眼中“人”的一个“侧面”而已。而真正成功的“人”的形而上学丢失的另一面,只能到祈克果、叔本华或者尼采那里寻找了。
笛卡尔的第一原理——“我思”确立了精神性的理性主体,思维的理性成为了人的本质属性,从而在这个内在的自我意识之外的一切事物,都要以理性为参照,并且被理性赋予秩序和规律,以得到确证后的合理性,因此“任何东西之所以具有价值,都仅仅在于它在心灵中被把握,并不在于它是物。
内容不再是一件客观性的东西;因此神仅仅在精神之中,并不在彼岸,而是个人内心深处所固有的。纯粹的思维也是一种内在的东西;它也接近那自在自为的存在者,并且发现自己有权利去把握那自在自为的存在者。
《笛卡尔哲学原理》
同时,“我思”的理性本质必然也是作为主体的“我”的本质,因而这“内在的自我意识”必然也表现为个人本身的独立性与本体性,表现为一种个人主义。这种具有理性本质的人,就是以理性本身为原则,来进行探索和理解的人,从而理性的人也是自由的人。
因此,笛卡尔的理性主义哲学,就表现为人的理性和理性的人的两方面,而这就恰恰是启蒙理性的真正含义,即人本主义和理性主义。
笛卡尔的“我思”,说明了人因为其理性本质才成为真正的人,而人的主体性则真正体现为自己的理性本质。启蒙学者无不推崇理性的至高地位,认为只有运用理性才能真正体现人之为人的尊严,才是真正自由的人,康德就把启蒙定义为人类理智的自我的实现。
《哲学原理》
而“启蒙就是人类脱离自己所加之于自己的不成熟状态”,因此“必须永远有公开运用自己理性的自由”,因为“启蒙运动除了自由而外并不需要任何东西。”
人本主义早在文艺复兴运动时,人文主义者那里就已经出现了,即主要变现为赞扬人性以及反对禁欲主义。笛卡尔的“我思”则第一次在真正意义上,确立了启蒙理性的“人的理性”的另一面,这就是表现为“内在的自我意识”的理性本身。
当然对于理性的人,除了人文主义者的个人主义有所表达之外,“我思”本身,如同上述,也具有这一层含义。
笛卡尔
虽然笛卡尔的理性主义哲学,以上帝的名义而建构,但是其建构方法和后的第一原理“我思”,却真正为启蒙运动的理性主义精神,奠定了形而上的基础。然而,启蒙学者比小心谨慎的笛卡尔,更为公开自己的“世俗精神”,他们将理性置于神坛,要求一切都要经受理性的再审查。
由此造成的后果,是理性成了单独的一极与自我之外的世界对立,人虽然在神那里获得了独立的地位,但也因此与他者隔绝,成了原子式的个人,有了“我思”的思维属性类似的抽象性。
笛卡尔:我思故我在
以上帝的名义,笛卡尔坚信自己的世界图式,因为人与世界都是上帝的造物,笛卡尔因此也怀着真诚的谦卑感,来审视自己的理性,只做到自己的力所能及。
但无论如何,文本与思想的历史效果,也许与作者本人的初衷完全相反。因此,笛卡尔是启蒙理性的奠基者,但同样,笛卡尔也是真正的人文主义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