惑,和不安


《我本芬芳》,这个书名精准地呈现出女性的困境:虽然彰显了作为主体的女性的我,虽然我知道我本来就是芬芳的,但这并不是一个完整的句子。把句子写完整的过程,就是和社会环境互动的过程。


记得作者杨本芬女士在某次访谈中说,她感觉这个书名有点自夸,有点不安,这本书曾经的名字是《惑》。


这又呈现出女性的困境:女性被要求谦和,你要做得好,但是又不可以要求认可;你甚至会对“我知道我本芬芳”感到不安——这是不是有点不守规矩,是不是会伤害到别人;你的不安如此强烈,以至于“我本芬芳”后面的委屈和无奈,都湮没在不安里了。


杨本芬这代人受到的教育就是这样。


醒来的感觉真好


《我本芬芳》用“尾声”的方式,记录了81岁的惠才问88岁的丈夫,下一辈子,你还愿意和我在一起吗?”这位受过良好教育的丈夫摇了摇头。惠才不甘心——作为读者的我也相当诧异,相当不甘心——又去问,依旧摇头。惠才要丈夫亲口说。我想,惠才已经不是不甘心了,而是愤怒了。惠才听到丈夫极其清楚地说出“不愿意”的时候,惠才“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了,内心五味杂陈”。


惠才写道:“她终于知道。这六十年的婚姻——大家眼中的钻石婚——的确也是固若金汤的婚姻,只是她和他都没能获得幸福。她有她的伤痛,他有他的伤痛。悲惨孤独的人更宜相爱,他们本该相爱的。但现在,一切都来不及了。”


这段话,成了这本书的点睛之笔,刻在书的封底。


我讨厌这样的结尾。这是画蛇添足的一笔。


当我看到两个摇头和一个清晰的“不愿意”,我愤怒转而如释重负:我总算可以问心无愧地告诉自己,该醒了,别再装睡了,我们本来就不该相爱。什么时候开始都来得及,我本芬芳,我要为我自己怒放。


王后花园里的百合


惠才60年的婚姻,我想到约翰·罗斯金在1865年出的一本演讲集《芝麻与百合》,其中两篇演讲号称是牛津大学历史上关于男人女人最经典的演讲。他把女性比作王后花园里的百合。在极尽讴歌了女性的纯洁高贵——王后花园里的百合——之后,提出了如何教育女性以及如何赋予女性责任。


他说:“她必须永远善良,不受腐蚀,必须天生聪明,永不犯错——聪明,不是为了自我发展,而是为了自我牺牲,不是为了凌驾于丈夫之上,而是为了永远不会从他身旁消失,不是为了展示狭隘无礼、缺乏爱心的骄傲,而是为了表现因为可以无限应用而无限多变的谦逊顺从的柔情”


“她必须自己选择美丽的形状,走自己的路,在肉体和灵魂上必须总是拥有:‘她轻盈自由的家庭动作以及贞节的自由脚步。’”


“女人的责任则是保障家庭的秩序、舒适和可爱。


这样的三纲五常实在够华美够甜腻,让喜爱甜食的我简直要消化不良而眩晕摔倒。


惠才就是王后花园里的百合。



我更不愿意


惠才全身心地想读书。她是因为相信结婚就等于上学才答应结婚的。就像她母亲当年一样。但是他们没有真的打算真的让她们上学,无论是爱妻子的仁受还是冷暴力的吕医生。


他们连约翰·罗斯金声称的“男人在必要时,会站在家门前,守卫自己的家不受伤害和劫掠”的基本能力也没有。


明明那么自私,却那么得意;明明那么窝囊,却那么霸道。


我本芬芳,却那么......


没有他们,我们的脚步更轻盈,我们的视野更丰富。没有他们,我们不必自我阉割无谓牺牲。现在好了,他们“不愿意”,我们终于可以放下包袱,心安理得地高兴起来,在自己的花园里,像百合一样怒放。

我们这一代人更是《爱情神话》里的李小姐,格洛瑞亚,蓓蓓,而不是惠才。

无论是谁,一切,都来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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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美其美的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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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理咨询师,擅长释梦和个人成长领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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