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言写意》的第二十一集的信息量很大,也很重要,交代了谢明皓黑化的原因和时间节点,而他作为全剧的终极反派,是造成女主父亲和姐姐悲剧的幕后凶手,他黑化的原因和时间节点也关系到全剧剧情基础构建和整体平衡。
本文着重分析二十一集中剧情和台词中交代的关键性信息,解读演员和导演通过表演与镜头想告知观众哪些台词中没有交代的重要情节,以及导演选择使用这样的表达手法的用意和优缺点,并根据这些信息和情节来更加清楚的分析谢明皓这个人物的性格和成为反派的根本原因。
21集中,谢明皓因被女主告知她已与男主同居,失态质问女主,说出掩藏在心底多年,不敢为人所知的期盼。待回过神试图掩饰挽回时,遭到女主的拒绝。他回到住所后,捶打装满娃娃的柜子,陷入回忆。多年前,他拿着准备送给女主的娃娃,试图偷吻熟睡的女主,被沈伯发现。当他鼓起勇气坦露对女主的爱意时,遭到沈伯的激烈反对,而关乎全剧重要设定,也是女主一家悲剧的起因就掩藏在谢明皓与沈伯的这段对话中。
我们先来看台词中交代的关键信息:
沈:到底怎么回事,你什么时候开始对写意动了那种心思的?
谢:沈伯,我对写意就是……当妹妹。
面对质问,他的第一反应是否认,从演员的肢体语言也可以看出他的双肩是内收的,脊背也是微弯的,这是一个胆怯而卑微的下位者的姿态。先前他察觉到沈伯的注视后,本能反应也是向后撤步,试图将娃娃藏在自己的身后。这一段很能说明他性格的底色。他的内心相当自卑的,哪怕是后来他已经设计逼死了沈伯,甚至是用写晴的安全来威胁女主,处于上峰时,他在女主面前依旧是卑微的。
沈:混账,要不是我今天亲眼撞见,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呢。
谢:对不起,其实我很早以前就已经喜欢写意了,这次她从德国回来,我能再见到她真的很……
沈:给我住口,我不允许你对你妹妹有这种想法,写意还小,我不希望你影响她的学业,以后也不可以。
谢:为什么?是因为我哪儿做得还不够好吗?
注意,这个“为什么”是很意思的,也是这段对话中信息量最大的一句话。
很多观众认为谢明皓此时已经与写晴订婚,一个关键性的原因就是沈伯口中的那句“你妹妹”。但仔细思考就会发现这是站不住脚的:
第一,试想如果谢明皓已经与写晴订婚,那么沈伯应该直接说“你已经是写晴的未婚夫,怎么能爱上自己未来的小姨子”,这一个理由就足够把谢明皓怼死了。戴总都知道骂谢明皓是死变态,沈伯难道会放着这么现成的理由不用吗?
第二,如果谢明皓与写晴此时已经正式确立恋爱关系,甚至订婚,他是不应该明知故问的。
第三,在后面的剧情中也有交代,沈伯与他是收养与被收养的关系,因此,沈伯此处的“你妹妹”应该指的是这层兄妹关系,而非姐夫与小姨子。
谢明皓作为本剧的关底BOSS,不仅拥有出色的的智商,而且情商出众,善于把控人心,也因此才能拥有高超的演技,在不同的人面前呈现不同的面貌,甚至还能投其所好的展现不同的气质,以此赢得他人的信任。哪怕回忆中,他还较为青涩,距离后来的谢影帝还有相当大的成长空间,但从写晴与沈伯的对话中可以知道,他此时作为毫无人脉背景的新人律师,凭借着出众的能力已经做出了亮眼的成绩,因此哪怕对比后来的谢影帝还较为稚嫩,但双商依旧是非常在线的。
因此只有他与写晴既未订婚,也未明确关系,甚至是不存在模糊的暧昧,识人心,懂进退且本性自卑的他才有立场有勇气在沈伯面前问出这样的问题。尤其是他跟着很卑微的追问,是我哪儿做得还不够好吗?很可能他酒醉发疯后的第二天对写晴说的那番话是真的,他们一直互相鼓励取暖,但在此时并未明确关系。
如果两人之间已经订婚或是明确了恋爱关系,不仅沈伯这个成功企业家的智商堪忧,更会导致谢明皓的人设彻底垮蹋。关底BOSS的智商下线,整部剧,特别是主角的智商指数也就稀里哗啦了。
沈:你心里一直很清楚,写晴喜欢你,我不希望因为你影响她们姐妹之间的情感,这些年写晴一直陪着你,鼓励你,我不希望你辜负她,这个是要送给写意的吗?我警告你,只要我沈志宏在一天,你想都别想。
仔细读沈伯的这段话也能看出来,谢明皓与写晴这时确实没有确立关系,否则他不会用“你心里一直很清楚”这样的说法,而是应该说,你们已经是男女朋友关系。
其实沈伯的作法是非常值得商榷的,既然疼爱写晴,在得知谢明皓的心思后,最应该做的是彻底隔绝他与两个女儿的联系,而不是强迫他与写晴在一起。明知道谢明皓心里爱的是写意,写晴的感情又该往何处安放呢?站在他的角度可能纯粹是大家长作风,简单粗暴不懂爱情。但爱情不是洋娃娃,可以谁喜欢就给谁,谢明皓更是一个有血有肉有感情的人,不能当成洋娃娃分配给女儿。
谢一面点头一面后退:我明白您的意思了沈伯,我和写晴才是最般配的,您放心,我以后会对她好的。
沈伯自认为得到了满意的答案,但谢明皓的话其实是饱含深意的。
本性自卑的他,自认为听懂了沈伯的言外之意,他的理解是尽管沈伯的借口很冠名堂皇,但真实的意思是,你不配喜欢亲生的写意,只配喜欢养女写晴。
这就引发了一个很有意思的后续问题,既然谢明皓已经凭借自己的能力在律师界站稳了脚跟,不再需要沈伯的经济资助,那他为什么要答应沈伯的要求与写晴订婚呢?难道以他的智商和情商会不知道姐夫的身份将导致他永远与女主无缘吗?这也与他的人设不符啊?
答案就在演员的表演和导演的镜头之中。
沈伯离开,谢明皓蹲下身一边隐忍压抑的哭,一边从地上拾取拼凑起被沈伯撕碎的娃娃,然后镜头拉远,谢明皓站了起来,镜头再次从下面抑推到他的脸上,他的眼神已经有了非常明显的变化,而且这种变化是递进式的,先是闭眼,再睁眼的时候眼神开始转变,然后头颈微抬,眼球向上方移动,仔细看可以感觉到情绪上的加深。如果说他在拼凑娃娃时的哭是在压抑痛苦,那么此时他在努力压抑的就是愤恨了。
就像男主在结尾处说的那样,谢明皓的一生都寻求认同感。寻求认同感本身并没有错,真正能不在意外界评价的人内心必然异常强大,一般人都难以做到。但谢明皓的问题在于他过于极端和偏执。
他出身贫寒,又从小受尽欺辱,偏偏头脑聪明,双商俱高,造成的后果就是在极度自卑的同时,也极度的自傲,把他人的认同当成人生的全部寄托和价值。他的这种性格和想法本身就是非常危险的,就像是埋在人生路途上的一颗炸弹,如果不能想办法拆除,那么早晚都会有人踩雷,他的黑化几乎是必然的结果,这也就是所谓的性格决定命运。
也由于他的极度自卑,所以沈伯的资助对他的意义不仅仅代表着经济上的帮助,更代表着对他个人价值和能力的肯定与认可。
沈伯以为他撕碎只是一个送给写意的娃娃,其实他同时撕碎的还有谢明皓的感情和尊严,以及他一直以来对谢明皓的赏识和恩情。而谢明皓哭着拾取拼凑起来的也不只有娃娃,还有他被撕扯得支离破碎的爱情,骄傲和尊严。
正因如此,他才非要置沈伯于死地不可,为此不惜彻底牺牲自己与写意相爱的可能,为了利用写晴,而成了写意的姐夫。否则单纯因为沈伯阻挠他追求写意完全不必如此,以他的头脑,能力和演技其实有很多方法可以绕开沈伯达成目的。
这一段完整的心理活动是可以与后面他逼疯写晴时的那段自白相互认证的:“他当年收养我,不过就是为了博取一个好名声,我一辈子努力就是为了不再遭人鄙视,就可以得到他的认可。可到头来呢,他认为我连爱写意的资格都没有。”
娃娃这个道具在剧里不仅代表谢明皓的情感指向,其实更像是他本人的象征。他对写意说,以后你就只能像这些娃娃一样一直陪在我的身边了,其实被他关在柜子里不见天日的何止是娃娃,还有隐身于黑暗中的自己。
这一段戏的台词只是交代了谢明皓表面的妥协,并没有明确交代他的内心情感,只有黑化的表层原因,却没有黑化的精确节点,而这些则都是通过演员的表演和导演的镜头来告诉我们的。
这样的拍摄手法的好处有两点:
第一,在增加表演和镜头中信息含量的同时,也增加了观众的关注粘性,让观众不只依靠台词来获知情节,更要专注的观看表演和画面,否则就会错过一些关键性的信息,无法深入理解剧情。
第二,有意用台词上的留白,来增加和延长观众的感受体验。
谢明皓压抑愤怒的这段眼神戏,及其背后表达的内心活动当然可以用台词来简单取代,但这样一来观众就对人物的情感失去了揣摩和想象的空间,同时,也在无形中降低了对人物的追问和兴趣。
这种手法类似于文学中语言陌生化的作用,作者有意将读者熟悉的日常语言转化成为相对陌生的文学性语言,以此来增强和延长读者的感受体验。
剧中类似的手法,还有回忆中,写意回国,谢明皓参与沈家家宴的一场戏,谢明皓注意到写晴对沈伯写意父女俩互动的微妙心理,为他后来利用写晴的感情和设计沈伯埋下了伏笔。
当然,这样的作法不是没有弊端的,对于现在习惯了倍速看剧的观众们来说,很容易就会在快进之中错过了这部分信息的交代,对剧情和人物产生误读。
同时,这样的表达手法对演员,导演和观众都提出了要求,演员要能用表演精确的传达人物的情感,导演要能用镜头技巧流畅的讲述故事,而观众起码要能做到不快进——这反过来又给编剧提出了要求,要有能力构建一个足够吸引观众不倍速不快进的好故事。
值得一提是,这段情剧中,谢明皓的感情始终是极度压抑内敛的,尤其是最后一个镜头中那种隐忍的啜泣和愤恨的眼神,让人觉得始终有一口气压在胸口里,憋得难受。而在这段戏的一头一尾连接的正是谢明皓情绪大开大合的激烈释放。所以三段戏合在一起看下来,观众的情绪一直在跟着谢明皓上下起伏,先是发泄的前奏,然后痛苦压抑,在回忆中憋住一口气,跳转到现在进行时后才全力释放。人物的情感是始终连贯的,观众不只没有因为时间上的切换而导致出戏,反而因为回忆中谢明皓被狠狠压住的一口气在现在进行时释放出来,而有了更多的代入感。
正是在二十一集回忆的时间节点上,谢明皓开始走上了一条注定无法回头的人生歧路,也导致了女主一家的惨剧。
剧中第五集,有一段他劝写意放弃仇恨,停止追查真相的台词,很有意思:
谢:“有些事情一旦开始,不是说停就停得了的。而你现在还有机会。”
女主:我当然明白,可我不想停下来。
谢:或许你可以尝试放下仇恨,你还这么年轻,留给你的路还有很多条。
女主:但机会就在眼前,让我眼睁睁的放弃,我不甘心。
也许这段话,只是他为了阻止女主追查往事而说的花言巧语,也许是在劝说女主的同时,与时光另一头站在黑化节点上的自己对话,表达内心深处的悔意。
就如同,他问女主,如果一切回到最初,你是不是会爱上我。女主回答人生没有如果,他瞬间热泪盈眶。
通过以上剧情的分析和解读,可以看出,有观众形容谢明皓是凤凰男,其实是非常不恰当的。在当下的网络语境中凤凰男是与扶弟魔相对应的,他们的问题是一旦与他们结合,他们自身和身后的整个家族都将成为婚姻的吸血鬼。而谢明皓与写晴订婚的目的是为了利用和复仇,他与沈伯的关系更像是农夫与蛇,这个人物如同一条隐藏蛰伏于黑暗之中,阴冷,狡猾,表面柔顺无害,实则奸诈凶狠的毒蛇,爱得不光明,恨得不坦荡。
有同学说,谢明皓床咚写意的那场戏就像是一条毒蛇在狩猎,实在是很精准,又很有趣的形容。
值得一提的是在官方海报中,谢明皓坐在黑暗里,伸出的手在抛接着一只苹果。
在《圣经》中,狡猾奸诈又能言善道的蛇诱骗夏娃吃下禁果,从此分辨善恶,因此禁果又被称为善恶果。吃下禁果的夏娃和亚当被上帝驱逐出了伊甸园,从此受尽磨难。而苹果也常常被看做是禁果的替代物。蛇则成了恶魔撒旦的化身。
在剧中,狡猾奸诈又能言善道的谢明皓诱骗写晴转移公司资产,导致最后沈伯被逼自杀,写晴也因得知真相,受到剧烈的刺激而精神分裂。
转回头来再看这张海报,是不是感觉谢明皓和苹果的搭配十分有趣。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我们下篇江湖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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