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4月30日，李敏回到湖南韶山冲祭祖。在毛泽东铜像前，75岁的李敏久久凝视着父亲，心中一阵温暖，一阵哀伤，仿佛她又重回童年，与父亲幸福地一起散步，听父亲教她背唐诗……

这一刻，毛泽东不再是万人敬仰的伟人，而只是她的父亲，她千思万想，想再靠在他怀里叫他一声爸爸……

可是，面对至亲至爱的爸爸，李敏心头一直有一个永远的遗憾。36年前爸爸病逝时，她无法去守灵。想起这些往事，李敏再也无法控制情绪，热泪顿时如断线了珠子，扑朔朔地掉落。

一、多难的童年

父丧子守灵，这是再也正常不过的了。李敏却未能像普通人一样这样做。

其实，她无法正常享受的，又何止这个。

作为毛泽东的女儿，从出生的一刻起，李敏就无法像普通人那样踏踏实实享受父爱，而是充满着波折与心酸。

李敏生于1936年，当时正值抗日烽火，国难方殷，毛泽东和他的战友们全力投入抗战之中，根本没有时间照顾自己的儿女。李敏的生母贺子珍在苏联治病，幼年李敏被送到延安的保育院，和众多普通干部的子女一样接受平民化照顾。

这很符合毛泽东的脾气，他也是平民的一员，自己的子女自然要和平民的一模一样，不能有什么特殊照顾。虽然毛泽东给女儿取名“娇娇”，却一点也不娇，论起生活质量，她还真不如别家的孩子“娇贵”一些。

李敏后来回忆，保育院里有一些革命烈士的孤儿，他们没有父母。自己虽有父母，可爸爸忙得从来不来看自己，妈妈却远在天边，简直就是有父母的“孤儿”。

1940年，4岁的娇娇被送往苏联找妈妈。到苏联之后，她又过了一段时间“孤儿”的生活。

现在想想，单是这段遥远的路程，对一个4岁幼童都不啻为一种折磨。孤苦无依，旅途颠簸，举目无亲，哪是一个4岁孩子该承受的？

到苏联之后，水土不服的娇娇得了肺炎。当时她按苏联的安排住在儿童院，照料的不是很好，病情加重，贺子珍赶忙来照顾。稍微好转之后，院方又粗暴地命令贺子珍赶紧离开，贺子珍护女心切，和那里的干部吵了起来，由于她不懂俄语，急起来说的中国话没人能听懂，院方骂她是疯子，强行把她赶走，娇娇一个人留在那里，又成了“孤儿”。

她天天面对着墙上挂着的马恩列斯和毛泽东的画像，孤苦无依暗暗流泪，不知道那个画上的爸爸到底是不是存在。

直到1947年，在王稼祥夫妇的努力下，娇娇和母亲贺子珍才得以返回中国，暂时住在哈尔滨。

在那里，娇娇又看到挂在大会堂里的毛主席画像。不可抑制的孺慕之情，让娇娇备感思念与难过。4岁离开爸爸时，她几乎没有培养起什么感情。她给毛泽东写了一封信：

毛主席：

大家都说您是我的亲生爸爸，我是您的亲女儿。但是我在苏联没有见过您，也不清楚怎么回事。到底您是不是我的亲爸爸，我是不是您的亲女儿，请赶快来信告诉我。

娇娇

毛泽东接到信后也不免心酸。天下当爸爸的绝大多数一个样，宠女儿都胜过宠儿子，不分时代。女儿4岁出国，10岁返国，其间经历了多少磨难。他看着用俄语写成的信，难掩对女儿的思念，等秘书翻译出来后，立即回了信：

娇娇：

看到了你的来信，很高兴。你是我的亲生女儿，我是你的亲生父亲。你一定长大长高了吧？爸爸想念你，也很喜欢你，欢迎你来，希望你赶快回到爸爸身边来。

毛泽东

娇娇接信后高兴极了，想要立即到延安去和爸爸重聚。然而，那时候去延安谈何容易啊？国民党军调集重兵进攻陕甘宁边区，毛泽东亲自率领中央机关和部队，在陕北的山沟沟里和敌人打转转。

直到1949年夏，娇娇才终于和父亲团聚了。那一年，她13岁，离开爸爸整整9年了。

二、特殊的“待遇”

回到父亲身边后，娇娇才真正看清了爸爸毛泽东长什么样，画师们画得再像，也没能真实的爸爸亲切。和爸爸在一起，娇娇感到无比的温暖，无比的安全。

那种温暖、安全、幸福、踏实，是除了爸爸之外任何人都给不了，也永远没有任何人可以替代的。

不过，和爸爸在一起的生活，又和娇娇预想的完全不一样。

她又被迫接受一些和别人不一样的特殊“待遇”。

1950年的夏天，有一次李敏和刘太行（刘伯承元帅之子）、叶燕（毛泽东秘书叶子龙之女）、张云芬（时任中共西南局常委张际春之女）、陈迪生（时任江西省委书记陈正人之子）等几个小孩，在中南海玩，不小心闯进毛主席的办公室。

毛主席见这群小孩子挺开心，就停下手头的工作，十分亲切地r逐一问起大家都是谁的孩子来。孩子们一一说起来是谁家的，毛主席都点头说：“我认得，认得。”

问到最后，毛主席就故意问李敏：“你又是谁家的孩子呀？”

李敏随口就答道：“我是毛泽东家的孩子呀！”

毛主席望着李敏那天真活泼、又孩子气的模样儿，就不紧不慢、却又十分认真地对李敏说了一句让她终生都难以忘怀的话。毛主席说：‘你这个娇娇啊，就是守着佛庙不信佛。”

随着年龄的不断增长，李敏也就慢慢地体会到了爸爸所说的“守着佛庙不信佛”话的真正含义了。

毛主席的意思是，不让儿女们用父亲的名声去谋取私利。他一再教育儿女：“任何时候都要记住：你们是我毛泽东的子女，处处、事事、时时都要夹着尾巴做人。爸爸把我们当作一个普通党员、普通工作人员，生活安排，工作去向，完完全全由组织上去调动处理，从不让我们有一点特殊感。”

有一次李敏妹妹李讷生病住院，毛泽东为了不让女儿小小年纪就受特殊待遇，就让她化名沈娟，和老百姓家孩子一样，不搞特殊化。

李敏还回忆过另外一个“特殊待遇”。

毛泽东有时外出视察工作，有些不是那么严肃的场合、可以带家人去的，也会带上孩子去看看。但是毛泽东有严格的要求，去是可以去，但绝不能在他身边转来转去，只能跟在工作人员后面。毛泽东接见任何一级的领导、代表时，孩子们都不准抛头露面，公是公，私是私，必须严格分开。

有一次李敏又跟着爸爸出去参观，一时走得快了些，超过了一位工作人员。那名工作人员就让开一些，让李敏跟在爸爸面前。毛泽东突然停下来，严厉地看了李敏一眼。李敏还以为衣服脏了，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看，并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啊。就站在那里没动。

毛泽东的眼神越来越严厉，李敏这才突然想起爸爸的要求，吓得赶紧退到工作人员后面去了。

此后李敏一直记得很牢，没有爸爸亲口允许，她总是躲得远远的。

1960年4月，李敏又随毛泽东参加中南海瀛台的一个技术革新的展览会。这次她牢牢地记住了爸爸曾说过的话，也牢牢地记住了上次的教训。她一直老老实实地跟在队伍的最后。后来，还是毛泽东把她拉了过来，要她仔仔细细地、认认真真地去看工人的革新成果，这是一个很难得的学习机会。

新闻工作者也很少见到这样的温情时刻，就赶紧给父女二人拍了个合影。这张照片，李敏说：“这成了我露面的永久纪念。看到它，就想起了我的爸爸，就想起了爸爸对我们的教导：要夹着尾巴做人，做一个普通人。”

李敏平时生活上也难得受到过多优待。她上初二的时候，有一次向爸爸提出想到上海看看妈妈贺子珍。毛泽东就说：“可以去啊。”李敏一愣，原本以为爸爸会说我给你安排好旅途的事，再怎么说，一个小女孩出远门，爸爸总要管的。谁知毛泽东的回答就是这么简单。

李敏问：“可是我从没有出过远门，不知道怎么去。”毛泽东就让她自己买火车票，自己安排路线，自己和贺子珍联系。李敏就这样委委屈屈地自己去买票了。一个初二的小孩子，居然自己从北京跑到上海，勇气可嘉。不过确实反映出，毛泽东从不娇惯孩子。

李敏一直和父亲住在中南海。后来嫁给孔令华之后，夫妇二人牢记毛泽东的教诲，搬出去单住了。

即使是结婚这件事，毛泽东也极力淡化身份。孔从周将军是当年国民党将领，他得知儿子居然和毛泽东的女儿谈婚论嫁，当即命令儿子停止，认为自己的身份无法和毛泽东相匹配。毛泽东得知后，却大度地一挥手，表示，儿女之事由他们自己做主，他们都是自由自在的公民，有决定自己婚姻，不必为什么身份担心。李敏和孔令华这才顺利地结婚。

搬出中南海之后，李敏再想见父亲就没那么容易了。之前她有中南海的出入证，搬走之后仍然没有特殊待遇，出入证也上交了。再要见到毛泽东，就必须得按级请示、报告，得到批准后才能去见爸爸。

亲骨肉之间，居然有了拦着的。这样的情况真令人感到不舒服。不过这也是可以理解的，毕竟毛主席身份特殊，必须有充分的安全保护，即使是他的亲生女儿，也要服从大局。

三、伟人去世的前后

60年代的毛主席身体尚可。但到了70年代，尤其是73年以后，80高龄的毛主席身体状况也渐渐不行了。

李敏无时无刻不在牵挂着爸爸，但受安保条件所限，她不能像普通人家闺女回娘家一样自由地去看望爸爸。74年毛主席病情严重，有一次李敏去看望，大概因为手续没有批全被挡了驾。她忧父心切，和保卫部门的人吵了一架。

李敏回忆，74年爸爸病重到76年去世，她只见了三次爸爸。

第一次是突然接到毛远新的通知，说毛主席病情严重，请她赶紧来看望。李敏流着眼泪去了中南海。当时毛主席情况很不好，怕受刺激，李敏也没机会和爸爸说上几句话，心如刀绞地又走了。

第二次又去看望的时候，已经是76年的9月7日，毛主席已经进入极危状态。李敏回忆当时的情况说：

“当时爸爸仰卧在床上,已经非常衰弱,面无血色,声音细微,但是神智还清楚。当他认出我时,让我拉着他的手,轻轻说:‘娇娇你来,看我了……’

这时我有满肚子话却一句也说不出,只不断对他点着头。

他无力地抓着我的手,又说:‘娇娇你怎么,不常来看我呀?’

我真想向他哭诉，但是我还是什么也说不出,只用颤抖的双手,捧起他那衰弱无力有些发凉的大手,贴紧在我胸口。”

这段回忆令人泪目。

在这一刻，毛泽东与任何一个普通的老人一样，都渴望儿女守在床前。

在这一刻，李敏也与任何一个女儿一样，希望命运之神宽容一些，留住父亲逐渐流逝的活力，让他的手变得温暖起来，因为那是女儿永远的依靠、永远根植于血脉深处的依恋。

9月9日，一代伟人去世了。

李敏急匆匆赶到毛泽东的住所。在她回忆中，这是一段充满了黑色与哀伤的场景：

“这是我最后一次见爸爸!中央办公厅突然来车接我去中南海。一路上我的心剧烈跳动,胸中似乎要炸裂开来,下车时我努力控制着自己,由人把我领进了爸爸的房间里。

那一瞬间,我几乎控制不住了!

爸爸,静静地平正地躺在床上,还穿上了所有人都熟悉的毛式服装,一条洁白的单子,一直盖到了他的胸口;虽然他的面容,像平时熟睡那样,那双曾经无比亲切明亮的眼睛,却紧紧地永远闭上了…

我浑身颤抖着,一下扑了上去,拉开单子,要去抓爸爸的手……我哭着,喊着,睁着泪眼,盯视着他的脸，但是,爸爸没有任何反应,再也听不到他亲切地叫娇娇了……”

人世间最幸福的事是什么，不是拥有什么金山银山，不是什么称霸天下，而是父母健在，亲切地唤着你的乳名。这是任何财福无法换来、任何权力无法换来的人世间第一等珍贵的财富。

而这笔财福，李敏永恒地失去了！

四、守灵

就在那些日子里,李敏似乎一下变成了另一个人,她在精神上似乎完全崩溃了,长期维系、影响和鼓舞着她的唯一支柱,从此崩坍了!

在丧事上，李敏仍然无法享受和普通人一样的待遇。她想自然而然地为父亲披麻戴孝，为父亲守灵，但出于各种考量，主席的丧礼没有像普通人那样办。李敏自然无法去守灵了。

无奈之下，李敏和丈夫、儿女们只能和各界来瞻仰父亲遗容的群众一起，排着队进毛主席灵堂，送爸爸最后一程。

无法为父亲守灵，但李敏也有自己办法。李敏家是四居室加一个小过厅,她专门腾出一间大屋,设置了一个毛主席的灵堂。老人家的遗像前,各色花朵缀成的美丽花环,、上面的洁白缎带上,恭正地写着:

永远继承爸爸的革命遗志

女儿李敏女婿令华率继宁、东梅敬献

遗像及其花环等等,都罩在一个巨大的玻璃罩内。1984年贺子珍结束了她那既灿烂又暗淡、既欣慰又辛酸的一生，李敏就在灵堂隔壁当客厅用的房间墙上,挂着贺子珍的照片以及她当年和毛主席的合影。

似乎就在两位老人家先后辞世以后,李敏从此就很少出门,几乎整年整月整日地守在爸爸妈妈身边。虽然只是他们的灵堂和遗像。

1991年10月4日,病中的李敏接到堂嫂韩瑾行将来探视的电话,感到莫大的安慰。姑嫂相见,格外亲热。问询身体、家庭及亲友近况后,韩瑾行告诉李敏:韶山的党政和父老乡亲在抓紧筹备你父亲百岁寿辰纪念活动,规划的主要项目有按他老人家在开国大典上的形象作蓝本铸造一尊铜像、建造诗词碑林再现你父亲的墨宝、兴建主要陈列我们家6位烈士和韶山第一届党支部5位烈士事迹的烈士陵园……

李敏闻讯，当即把自己为数不多的工资拿出来，全都交给堂嫂。

2012年她返乡祭祖拜的毛主席像，也有她的一份力量。

毛泽东去世后,李敏没有继承毛泽东的一分钱的遗产,无论在毛泽东在世时还是在毛泽东去世后,李敏都没有享受到一点特权。

李敏和李讷这两个毛氏之女，从外表来看,与普通的老太太没有什么大的差别。但普通的外表掩饰不住她们内在精神的光辉,她们都有着丰富的内在精神魅力,姐俩沉默的眼神,默默地展现着那种内在的坚强与冷傲,那是一种不同凡响的精神。在她们身上,也体现了领袖血肉的傲骨,那种冷傲的与众不同的骨气令人不得不为之油然而生出敬意。

毛泽东后代的3个家庭,儿子毛岸青家,女儿李敏家和小女儿李讷家也常常聚聚。常在毛泽东侄女毛小青在华龙街开的美食城为毛泽东过纪念日。

伟人已逝，英风常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