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目新闻记者 张聪

通讯员 周媛媛

胡沈员 摄影:何水水WaterX2

对话人物:

胡沈员,1990年出生于四川泸州,青年舞蹈家,中国舞蹈家协会“培青计划”委约编导。

4岁开始练习舞蹈,12岁进行专业训练,18岁考入中央民族大学舞蹈学院。

2015年,25岁的胡沈员被杨丽萍选中,成为舞剧《十面埋伏》中“虞姬”一角的扮演者,《十面埋伏》上演后,胡沈员凭借柔弱无骨的身段和舒展优美的演出,让此前甚嚣尘上的质疑与讨论烟消云散。

2019年12月,胡沈员战胜舞者李响、刘珈,成为年度口碑综艺《舞蹈风暴》第一季节目的总冠军,这之后,他极少出现在综艺舞台,再度回归舞剧世界。

胡沈员 摄影:何水水WaterX2

对话背景:

舞剧《流浪》的结尾,有一幕让人印象深刻:女舞者背对观众席,用尽全力向着前方的黑暗奔跑,其实这是一个原地奔跑的动作,但她特别卖力特别急迫,大约一分钟的时间里,整个剧场都响彻着那个“咚咚咚咚”奔跑的声音。

作为《流浪》的编舞、主演,胡沈员显然想用这个不断奔跑的意向来剖析自我。11月22日晚,结束完《流浪》武汉站巡演回到深圳的胡沈员与极目新闻记者对话,“这条路上,有很多人走着走着就散了,我希望做那个不停往前奔跑的人,这是一种执念,也是一种信念。”

身为一部现代舞剧,《流浪》并不容易为观众读懂,它包含太多晦涩或者需要思考才能被触摸的情绪。但同时,观众无一例外被胡沈员柔软的肢体震撼。“不是千军万马宏大场面的震撼,而是每一根手指抖动的小动作让禅意和自由绽开……是在对身体精准控制的同时,又能将野性自由地泼墨……”这是上周末在琴台大剧院看完《流浪》后,网友“长江流失日落”在微博的感叹。

这具如今倾倒了很多观众的躯体,曾经却是拦在胡沈员面前的一道深渊,因为身材矮小,他被断言不可能站上舞台……

《流浪》现场 摄影:舞影佳创

流浪是一则生命主题

当时编这部剧就没想到它能卖票

极目新闻:“流浪”是舞剧里的一个常用命题,比如云门舞集的《流浪者之歌》,但你的《流浪》看下来,就觉得创作一定更难,很多舞剧会用吸睛的意向或舞美的亮点去吸引观众,一个多小时的《流浪》几乎全部是靠肢体语言去讲述。

胡沈员:我喜欢一种“朴素”的表达方式。“流浪”是我们生活的常态,最初将它定为这部作品的编舞核心时,我想到我们每走过一个城市就是在和很多人告别:离开家的时候和家人告别,过个几年可能会换一群朋友……我想把“流浪”放在一个更大的生命主题之下,也就是人总以为会有很多时间去跟别人说再见,但真正的生活中我们和某个人的见面可能只有这一次,这种“流浪”的感觉,使得我们的心也像一个游牧民族一样。

极目新闻:游牧民族?这是剧中蒙古族音乐大量出现的原因吗?

胡沈员:(笑)我个人很喜欢蒙古族音乐,所以《流浪》的音乐选择是从我个人的喜好出发的。不过,当我想到“流浪”这个词的时候,脑海里蹦出来的画面就是辽阔的草原上坐着一个孤单的牧羊人,天上的风吹着,时间慢慢流逝着……

极目新闻:舞蹈是抽象的,尤其是现代舞,2019年创作《流浪》的胡沈员远不如现在知名,你不担心会没人来看吗?

胡沈员:很多现代舞的作品,演出两场它的生命就终结了,演出季结束就结束了,永远不会有“巡演”,大家都习惯了,所以我从来没想过这些。创作《流浪》时,我感觉内心装满了太多情绪,我需要通过一个方式把这些装满的东西倒掉,让身体有一个“出口”,所以在那个当下我必须去创作,把我的经历和感悟转化为作品,完全没有考虑过这个剧能不能卖票,能卖多少张票。

流浪》现场 摄影:舞影佳创

打动观众的身体曾经是“桎梏”

很庆幸我做了那个不停奔跑的人

极目新闻:三年后,《流浪》治愈了很多人,一些人走进剧场前担心可能“看不懂”,但进了剧场之后发现,落寞、欢快、追寻、奔跑……这些意向还是可以投射出自己生活的日常。

胡沈员: 其实我在每场演出完之后都会回去翻一翻大家的评论,看到了很多人说被“疗愈”,如果作品真的达到了这样的功能,我是开心的。《流浪》诞生于我人生的瓶颈期,我自己在游历的过程里发现了“美”的能量和治愈功能,我带着这样的心境去创造美的画面、美的肢体、美的音乐,希望这样一个作品能让更多人在压抑的生活中得到释放。

胡沈员在舞蹈中 摄影:何水水WaterX2

极目新闻:很多人惊叹于你对肢体的把控,曾经你说过,你的身体就像一个盛满水的杯子,可以随意晃荡“这杯水”。

胡沈员:最开始做舞蹈演员,特别希望让观众看到我的身体可以这样跳舞,可以扭成这样,但久了以后我会问自己,为什么要那样跳?理由是什么?你想传达什么?后来我跳舞的方式就变了,技术能带给我的是一种自我的享受,但并不能给别人带来思考。

极目新闻:舞蹈家是美的化身,你也是,但其实这种“美”的背后是近乎残酷的日以继夜的训练,对于你来说可能更难,现在有很多人被你的身体打动,但同样是这具身体,曾经让你遭受了很多质疑。

胡沈员:其实,那些来自身体外部的困扰,它不影响我在舞蹈这条路上的执着和坚持。曾经因为传统的审美,我确实没想过有一天能够做演员和编导,有时想起来我会特别感谢我生命当中遇到的所有老师,他们鼓励我去做想做的事情,不要被某种固定审美思维束缚。

就像《流浪》里最后那个不停奔跑的人,她就是一种信念——即便这一路走来,作为舞者的我们,身边不停有人离开去做在他们看来更合适的选择,但总有一些不停奔跑往前的人愿意走到最后,我希望我是那个一直奔跑的人。

胡沈员在舞蹈中 摄影:何水水WaterX2

《舞蹈风暴》之后放弃浮华回归舞台

新剧将探寻“标签”与“自我”

极目新闻:《舞蹈风暴》之后,你觉得舞蹈界的状况有变得更好吗?

胡沈员:当然,有更多观众愿意走进剧场了,环境也是逐步变好。但我其实也很清楚,这中间不免也有一些一时的红利,当“风暴”消散之后还会有多少人愿意沉淀在舞蹈的环境里?我看到很多学舞蹈的孩子,他们可能不确定自己想要什么,他们一定是很想跳舞的,但他们不确定是否能够接受这种清贫的生活。

在我看来很多事情是不能兼得的,比如《舞蹈风暴》之后我选择回归舞台本身,而不是进行商业的部分,也许那些东西会让我在经济上更为宽裕,但那不是我想要的。我想要的依然是沉浸在排练厅里踏踏实实跳舞,把生活的思考呈现在舞蹈作品里,更真诚地去打磨经得住考验的作品。

胡沈员在舞蹈中 摄影:何水水WaterX2

极目新闻:至少胡沈员的困境少多了,曾经你是“一个人扛起一支队伍”,比如《流浪》,导演、演员、音乐制作、宣传片拍摄、节目册设计甚至文案宣传都是你。

胡沈员:比以前要好了。比如说今年,有了更多朋友加入我的团队,毕竟一个人的力量是有限的,人多一点,未来可能会帮助我收获更稳固更完善的创作模式,也会让我更踏实。

最近我也在思索新的作品,它将是一段60分钟的独舞,是有关“标签”的故事——自我如何与“标签”相处?因为这些标签很可能把人包裹得看不清自己,这是我在《舞蹈风暴》之后的思索。这支舞肯定会比以前更难,因为独舞的叙事方式更困难了,人多的话,我们可以运用舞美的调度让舞剧好看不枯燥,但一个人表演就需要尝试找到另外叙事的方法。

极目新闻:舞蹈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

胡沈员:舞蹈就是我跟这个世界的交流方式。作为一个人,我能够和别人交流输出的方式就是舞蹈本身,舞蹈是可以变成沟通媒介的,它没有办法跟我割裂开,我也很庆幸这件事情是我一直所热爱的,虽然有时感觉疲惫,也甚至想过逃离,但开心的时候它像是我的恋人,这种感觉还蛮奇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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