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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乃竺
华人世界著名的剧场制作人,制作了近六十部舞台剧,包括《暗恋桃花源》《如梦之梦》《宝岛一村》《曾经如是》《江/云之/间》等。早年舞台剧演出有《摘星》和首演版的《暗恋桃花源》,创造了经典的角色“云之凡”。现任上海上剧场CEO、【表演工作坊】行政总监,上剧堂-戏剧创意学堂创始人,不定期在上剧场主持“丁乃竺的会客厅”和“读书会”。
十月的一个工作日的午后,在熙熙攘攘的美罗城5楼上剧场大堂,灯光和幕景如盗梦空间一般,营造出一个半封闭的独立场域,丁乃竺正在接受拍摄。这里有一种片场难得的安静有序,好像每个人都只在稳妥地做自己当下该做的事情。
“要不要换成浅色的口红?”化妆师礼貌地提出询问。“我喜欢我自己的颜色。一定要深色的。” 丁乃竺非常确定地说。
而更多的时候,她欣然接受造型师的建议,披上翠绿色的时装大衣或是缀满花朵的网纱披肩进行拍摄,毫不拘谨地调整着姿势和角度;整齐的白发间,被挑染成各种缤纷颜色的长卷发前卫且个性十足,但因为色调清浅又显得毫不张扬。
执著与突破同时在丁乃竺身上拧成一股涓流。
“我非常喜欢彩虹的颜色。年轻的时候,有一天我跟赖老师和身边的朋友说,我要把头发染成彩虹色。但好像大家都没有把这个当真。后来我的头发开始白了,我就跟我的理发师说,我想把头发染成彩虹色,但颜色淡一些。然后就成了。”此刻,她的白发上萦绕了七种颜色:赤橙黄绿青蓝紫。
正如她身上经历的许多事一样,周围的人不曾以为会发生的,丁乃竺气定神闲地付诸实现了。而说起来的时候,不管发生过怎样的艰难或繁杂,丁乃竺都以她特有的熨贴、轻盈的语调婉婉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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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尊重别人的工作,相信从场景到服装到拍摄角度,都是合作伙伴深思熟虑的专业选择。多年来戏剧人的经验,练就了她与创意人士一起工作的本领和本能。
拍摄结束,皆大欢喜,谢过现场的每一位工作人员后,丁乃竺换上日常装扮:中式小立领白色上装,搭配黑色窄身长裤。她选择坐在房间偏侧的位置,就如习惯了在旁侧纵览全局一样,开始接受访问。跟美人聊天,从美说起,总是没错的。
有三样身外之物,是被大家称作“丁姐”的她不可缺失的日常:耳环、口红和高跟鞋。没有耳环,好像衣服没有穿完最后一件;可以不化全妆,但只要涂上口红就可以整装待发。第一届乌镇戏剧节的时候,她不慎摔断了手臂,回到台湾做手术,还必须涂着口红。年轻的时候在美国读书被骗,她去餐厅打工端盘子也要穿高跟鞋;到了女儿在不丹出嫁之日,地上很泥泞,她也是坚持要穿高跟鞋。
70年代,丁乃竺在台湾的律所半工半读,觉得自己是学生,用旗袍来佯装一份成熟和自信。却经常被问到:“这个旗袍是在哪里做的?”后来,那栋楼里的很多女性也开始穿旗袍,她笑称自己是不经意间引领了这栋楼的时尚风潮。今天的丁乃竺,偏爱有中式元素的服装,因为她相信,自己是东方人,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服装不是穿来衬托材质或者驾驭廓形,而是由身体来展现心灵和气韵,是内与外的文化契合。
陈文茜说羡慕丁家姐妹都很美。天生丽质是好福气;坦然接受自己的美,将某些小细节打磨成个人风格,是自信和俏皮。岁月历练,每天和剧场里这么多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此刻的丁乃竺的身上,流露着一种知性的美,幽微却令人如沐春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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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往前回溯到2003年前后,黄磊在乌镇拍摄电视剧《似水年华》,深深为这个小镇着迷,石栏拱桥、深宅大院、临河水阁、驳岸踏步等建筑至今保存完好,延续着江南水韵。
黄磊向赖声川和丁乃竺建议在乌镇“做点什么事”。彼时固然小桥流水诗情画意,但却不是立项的关键因素。正是那个时期,乌镇开始了后来为人所知的“乌镇模式”:“修旧如故,以存取真”的景观缮治;把所有的电线铺设在地下、重整污水处理;为景区所有商户统一购买油盐茶米酱醋……如陈向宏在某次访问中提到的“只要有一个地方出了问题,牵涉到的是整个乌镇的声誉”。乌镇在政府推动和精密的品牌管理下,看似依然故我,实则脱胎换骨。
时间到了2008年,念念不忘的黄磊,把正在杭州写剧本的赖声川接到了乌镇。终于,天时地利人和。在乌镇街道上,赖声川直接给在台北的丁乃竺打了通电话,“戏剧节”开始有了眉目。
一如既往,丁乃竺绝对信任赖声川,两人的想法也不谋而合。“我知道赖老师有自己的眼光,也不是那么容易被说服的人。除了天然条件之外,最打动我们做这个决定的是乌镇的管理,很有前瞻性,也有对细节的把握。我们后来商议,请姚仁喜设计了乌镇大剧院,作为一个地标和主要剧场,其他的,我们可以利用现有的场地,做成一个个剧场。”
万事由0到1,从来都不容易。好在第一届戏剧节终于凭借着在圈内良好的资源、人脉和大家的信任而成功举办,次年开始步入正轨,并逐渐产生了影响力,到 了2021年,已经是第八届。虽然时代、环境和市场都在变化,但谈起这八年的初心和愿景,丁乃竺说:“我们从一开始就希望能通过乌镇戏剧节这扇窗,让中国看到国际,让国际看到中国,这个理想从来没有变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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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365天,乌镇戏剧节只占10天。丁乃竺更习以为常的是作为上剧场的CEO,管理着一个剧场。
上剧场的名字颇有意趣。“当然有‘上海的剧场’和‘楼上的剧场’的意思,更有动词‘上’的含义,就跟‘下馆子’一样,‘上剧场’就是一个动作。当然,这个字也寄予了期待剧场向上的厚望。”
在商业的理性考量之外,真正打动他们将地点定在闹市的理由,郑重而感性:“美罗城原来是新中国成立后上海兴建的第一个剧场——徐汇剧场,1992年被拆除。1993年商场投入运营。经济起飞的时候,将剧院拆除改建为商场,符合当时的需求。但当经济发展到一定程度,把剧场还给市民,这也是合理的。”
这个选择背后,是夫妇二人“剧场应当在生活中”的强烈理念。“在这个客流很大的中心商场里开设剧场,可以说是赖老师的一个实验。下馆子之后上剧场,就是日常生活的一个部分。” 为了让观众更有这样的日常感,在上剧场成立一年后,丁乃竺和黄磊合作,共同推出了上剧场专属版的《暗恋桃花源》。“台湾有台湾的纪念版本,2006年开始的黄磊的版本(经典版)也仍然在,每个版本的剧情等都没有变动,但是会加入一些当地的特色。比如上剧场版本就有上海话等。”
赖声川曾说:“和人一样,一部戏有一部戏的命。”《暗恋桃花源》的有趣之处在于,“看似喜剧的部分,最后也许是悲剧;看似悲剧的部分,也许最后也有喜剧,人生其实就是这样的悲喜交加。”两岸多地上演整整35年后,丁乃竺这样简洁地评价。
谈起日常工作,丁乃竺最喜欢的仍然是看演员们排戏,看作品从雏形到渐入佳境,再到演出时来自观众的共鸣与回应。但是,对她而言,这样的观看并非是考察他们的训练,更多的是一种珍视,一种因为懂得才有的慈悲:“(演员)站在舞台上,他什么都给你看到了。他所有的东西、所有的脆弱性都要放在你面前。”
正如上剧场是一个动作,丁乃竺对剧场的注视好像也是一个动作。有她在的时候,演员们好像常常能感受到一种丁姐式的柔软的抚慰,全心掏给戏剧的表达能量,似乎也得到了某种诗意的回充。如果说赖声川奠定了上剧场的灵魂,那整个创作团体,就在丁姐这样细雨般的注视里笃定、丰盈地生长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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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6年第一代云之凡谢幕之后,丁乃竺就再也没有登上过话剧的舞台,而是在幕后主理大大小小各种事务。
当年剧团起步初期,人人身兼数职,丁乃竺更是迈步登台。即使后来退居幕后,这一“不怯场”,她就不怯场了三十余年。
从剧团到剧场,丁乃竺承担着许多超越定义的角色 :“如果说剧团的作品是一出戏,那剧场讲究的是服务和管理。如何充分利用这个场地,也是我工作的一个部分,刚开始,我们做了‘赖声川的大讲堂’,因此也启发了‘上剧堂’。我们也设立了‘丁乃竺的会客厅’,与嘉宾进行对谈,让观众发现剧场可以呈现的更多的表现形式。”
现实世界里,不是人人都在同一个语境中,对于丁乃竺而言:“这完全是和人有关的行业,产品也是靠人来完成。真诚的沟通变得特别重要。但真正的沟通是不容易的,和自己的沟通,和观众的沟通,永远需要努力和学习。”2015年至今,“丁乃竺的会客厅”已经举办了21次,嘉宾包括诸多她自己的挚友:陈文茜、黄磊、何炅、金士杰、郝蕾、倪妮与张杰等。
沟通贯穿了她与他人的关系,包括她的女儿们。作为母亲,丁乃竺说:“父母对孩子有不同的重要性。在犹太人的文化中,非常看重母亲,因为母亲要教育孩子。我的女儿都很有主见,我们一直都很像朋友。”她也坦然拥抱女儿们和自己的不同,压低了调子玩笑般地抱怨:“我的两个女儿都不涂口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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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被问到“这些年来经历过的最艰难的时刻”,丁乃竺并没有给出一个人们期待的艺术家饱经磨砺、为理想上下求索的回忆片段。她认真琢磨半晌,得出“并没有什么最难的时刻”的结论。
在外部世界中,有关赖声川和丁乃竺各种传奇色彩的轶事流传从不间断,但对于二人,几个重大节点,更多是基于智识和性格做的人生规划。“每一个阶段有那个阶段的挑战。最开始,我和赖老师都有自己的工作,晚上回来再排戏,因为我们的确不确定剧团能走多远……后来台湾的有线电视开始了,我们就决定要走出去,去了香港也来到大陆。我们也开始学习在大陆工作,学习怎么做剧场,如何做戏剧节等等。”
神奇的是,看似自然发生的选择,精准地击中了大陆戏剧乃至文化产业发展的心跳,甚至引导着它的节奏。这不可谓不是丁乃竺的智慧,“引而不发”似乎为茶台对面的她蒙上一层难以捉摸的虹彩。用赖声川的话说,台大时期,丁乃竺已经是一号“传说在外的奇人”,年轻时的与众不同和如今的睿智自若就这样重合了。
疫情期间,她在网易云音乐上开设了“丁姐爱的电台”,用9集播客内容,去分享她的人生智慧,第一集就谈到了无常与生死。若是大道至简:“个人、家人、剧团、剧场或者戏剧节,我们每个人都是有链接的,最终追求的,是无量的爱。”对于佛法教义的理解和修行,或许是她的所有决定与行动的核心所在。
而在那些社会角色之外,回到日常生活,是她另外一个最为人知的身份:“赖声川的太太这个词我听了很多年了。对我毫无影响,就是一个普通称呼。”
比起赖老师在各个场合里夸赞自己的太太,丁乃竺反而显得淡定且怡然自得,笑意盈盈。好像这是一个不需要多解释一句的事实,好像他们只是一对最寻常的眷侣,因相知而相守,彼此成就,不言其他。
策划:ELLE专题组
摄影:李贺
编辑/创意:Teresa
采访/撰文:李龙珑、Kira
造型:雨析、Oliver
化妆:Yuri
发型:星杰
场地:上剧场
设计:Mika Zha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