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城镇化、商品经济高度发达的现在,相信很多90后朋友了解人口普查、计划生育 ,以及老一辈人口中说的“黑户”,却没有听说过“逃户”。其实逃户问题就是因为某些原因某些人或者家庭无法归录到官方的人口普查系统中。

逃户现象自古有之,汉朝土地日益兼并严重,生产资料逐渐被封建大贵族掌控,在食物链最底层的自耕农处于天然弱势,他们没有土地,没有生产工具,也没有原始的资本,只能沦为佃农或者流民。

后者居无定所,脱离官府的正常管理,只为躲避官府的赋役或者税收,唐朝时一般被称为“逃户。”

自耕农

在唐朝接近三百年的历史中,逃户问题一直困扰着李氏王朝,“安史之乱”后有愈演愈烈的趋势,甚至直接导致唐末农民揭竿而起。《全唐文》有多处记载,贞观年间“江淮之间,爰及岭外,悬阻,土旷人稀,流寓者多。”

武则天时期“今天下户口,亡逃过半,租调继减,国用不足。” 而到了晚唐时期“天下残瘁,荡为浮人,乡居地著者百不四五,如是者殆三十年。”

为什么经历贞观之治、开元盛世的唐王朝深受逃户问题的困扰呢?这一切都得从承前制的隋朝开始说起。

历朝历代统治者知道要巩固自己的统治地位,不仅要层层制衡各个势力集团,也要安顿手无寸铁但数量庞大的底层农民。经历过战争九死一生、官场风起云涌的隋文帝也深知这点。

安史之乱

在土地制度上,隋文帝父子深刻吸取由土地兼并引起的社会尖锐矛盾的教训,实行均田制。规定国家可以回收土地,如果一个自耕农去世,那么政府再根据家庭的实际人丁,重新分配土地。

而户籍制度,则是均田制实施的前提,让农民不必远迁,世世代代在这片土地上耕种,更加利于政府管理。耕者有其田,那么国家就有了稳定的税收来源,于是租庸调制应运而生。

户籍制度、均田制、租庸调制三者逻辑清晰,环环相扣,给现代政府管理提供了一个具有借鉴意义的模板,证明了隋朝政治家的眼光和才能。

但是,这样的改革总会触碰既得利益者的利益,均田制对当时的门阀列强、军阀阶层没有丝毫好处,于是豪强奋起反抗,开始割据,天下再次大乱,隋朝仅仅在37年后便被后来者取代。

均田制

土地问题上,唐承隋制,脆弱的自耕农无力承担来自政府苛捐杂税、自然灾害的压力,加上战争让积贫积弱更进一步,到了武则天时期,均田制全面崩溃,于是逃户现象更加严重。

失去土地的农民为了逃户或者逃税,要么进入寺庙为大地主所雇佣,要么参军入伍为官府所雇佣。

因为唐朝效仿隋朝对寺庙不收税,于是当时的上流阶层利用政策的漏洞进行偷税,纷纷成立寺庙,雇佣这些逃户帮他们耕田赚钱,寺院变成了上流阶层赚钱的工具,佛教也成了唐朝表面稳定繁荣的一块遮羞布。

均田制崩溃导致税收制度也不能独善其身,大批寺庙不交税,逃户也纷纷躲避征税,官府的经济来源便少了许多。但是大唐还是得运作,朝廷不能吃亏。

寺庙

怎么办呢?于是唐政府继续出台政策:人只要在这里就得交户税。这个政策的出台不仅没有缓解当时的矛盾,还让本就无奈的农民逃得更加迅速,流至他乡。

经过安史之乱,流民问题更加严重,社会矛盾更加激化,唐肃宗做出了决定:

“各地的百姓到处都在流亡,有的是因为官吏侵占渔业、有的是因为盗贼相逼,有的是因为赋税敛过多,使得他们怨恨,这样又怎么能和谐呢?所以,从今以后,所有科役应当均等,不得征收逃户近亲的税收,主要是让他们安定地活着。”

这句话的效果在今天看来就像安慰剂。

唐肃宗

到了建中元年,宰相杨炎给唐德宗了“两税制”,也就是根据各个州辖区内的人口、经济状况做一个相应的赋税征收预算表,该收多少就多少。新税法取消了按照户籍交税的制度,只要是在辖区,从事长工也好,佣人也好,都需要给官府交税。

从本质上来说,两税法并不关心农民的生存问题,最大的目的就是保持政府的税收。做好预算之后,中央政府只需要等待各州刺史如数将税收上缴。这让底下的刺史顿时焦灼起来。

执行一段时间后,朝廷觉得评估各州的经济状况实在太麻烦,于是开始搞“一刀切”,让各州按照往常最高的记录征收,“每州各取代宗大历中一年科率钱谷数最多者便为两税定额。”

由于各州的税收数额不同甚至差距较大,摊派到每个人头上的税收也就不同。这州最高税收高,辖区内的人同样得承担较高的平均税收,不患寡而患不均。

唐德宗

于是自耕农纷纷向其他税收更低的地方迁徙。而本辖区内的富人为了避税,就继续变相建立寺庙,将手下的农庄变成寺庙。

这时唐朝统治者发现,两税制度无法落到实处,寺庙仍然是绕不开的绊脚石。于是,唐德宗上位后以雷霆手段铲除全国各地的寺庙。

据统计,全国上下的寺庙,被限期拆毁的就有四万多家,没收的良田数千万亩,僧人、尼姑共二十六万零五百人被逼还俗,而在寺庙田地上耕种的流民,不计其数。

唐武宗灭佛后不久,唐朝佛教又恢复了先前的盛状。为什么呢?因为此种经济制度导致的,流民们已经习惯了这样的雇佣生态。自古以来,不管周身环境多么恶劣,他们的需求实际而又卑微——有地可耕、生存下去。

唐武宗

岌岌可危的大唐帝国,在这场与流民、大地主的博弈中持续消耗能量。

最终,一个叫黄巢的农民领袖,率领几十万农民军,一把火烧掉了长安城,也烧掉了大片土地的持有者们,只留下“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的英雄悲怆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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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剧将人生的有价值的东西毁灭给人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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