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着生命的拍照——切尔诺贝利100吨的象脚
zclzcl时代2021-08-18 15:18
今天我们来聊聊象脚的故事，它就是切尔诺贝利核事故当中熔毁的堆芯。
爆炸发生后的第六个月，一支救援小队深入地下，他们从远程摄像头中看到了这滩凝固的熔岩，就像一只大象的脚，如果你靠近它三十秒，一周内会出现因为晶状体受损而导致了视线模糊，两分钟内脏和肌肤会开始出血，四分钟，呕吐和腹泻到来了。五分钟，那么你大概还有四十个小时的时间。救援人员从拐角处收回了摄像头，他们知道自己正面对着世界上最致命的东西，但是他们必须做点什么。
时间回到六个月前，反应堆爆炸。爆炸的威力直接掀开了反应堆上面那个两千多吨重的盖子，接着管道里的冷凝水倒灌,于是第二次爆炸又来了。这次失去了盖子的保护，核燃料被直接喷射到空中。居民们走上街，远远地看着这场火灾，消防员也赶到了现场，但他们谁都不知道，这个时候空气中已经布满了放射性的尘埃。
接下来就是我们熟悉的那些救援故事，牺牲的消防员、冲上楼顶的英雄、连十几万人的大撤离，以及现实中一个封闭至今的辐射禁区。
其实这些故事都是围绕着当时被炸上天的那些核燃料在展开，而这些核燃料只是堆芯的百分之五，还有百分之九十五留在了反应堆当中，它们融化了堆芯，像火山熔岩一样向下蔓延，在最下面他们凝结成了这只象脚。这些有反应堆融毁以后所形成的物质，有一个专门的名词叫做克雷姆。
现实中一共出现过五个克雷姆，第一个出现在一九七九年美国三哩岛的核事故当中，第二个出现在这次切尔诺贝利核事故当中，还有三个都是二零一一年福岛核事故当中产生的。克雷姆始终伴随着核反应，辐射性极强，人类唯一一次近距离观察它是在阿贡实验室当中，科学家们将两千多的可能封印在一个容器中，拍下了这段视频。
回到前面的故事，救援小队在看到象脚以后，想用车上的钻头去取样，钻头接触到橡脚的时候，发现这个物体的内部依旧保持着三百度的高温，钻头根本就转不动它。
根据俄语百科上的记载，当时一名神射手拿出了AK枪，装上了穿甲弹，开始熟练地从远处点射，象脚上角的碎片飞溅了出来，遥控车去取回了那些碎片。救援小队继续前进，而他们的身体正在承受着高强度的辐射。
辐射分为电离辐射和非电离辐射，非电离辐射的标志是这样一个像wifi一样的图形，电离辐射的标志就是这个俗称的核辐射图形。
电离辐射中杀伤力最强的就是核材料释放出来的中子辐射。这些中子非常危险，他们会轰击人体细胞内的染色体，我们的DNA就保存在这些染色体当中。本来如果DNA上面有一、两个位点坏掉了，机体是有能力修复它的，但如果DNA上坏点太多，这个时候机体就无法再修复这些DNA了，于是这些坏掉的DNA就会导致染色体畸变。
一旦染色体畸变，等待细胞的就只有两个结局，一就是细胞当场死亡，那么就会出现切尔诺贝利电影当中那种消防员走着走着就突然倒地的景象。第二个就是细胞在染色体即便以后存活了下来，但这个时候细胞的命运就有两种，第一种畸变的太严重，细胞无法再正常的分裂、增殖，皮肤和内脏这都是更新很快的细胞，所以它们会最先烂掉，但脑细胞、神经细胞、还有心肌细胞，这都是更新很慢的细胞，所以它们会在皮肤和内脏一点一点烂掉的同时，保证你不死，还保证你的意识清醒，你就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体一点一点的化成筛子。
大内久、斯罗廷、还有切尔诺贝利的那些消防员，都是经历了这种恐怖的折磨以后死去的。细胞还有第二种秘密，勉强还能按照那些已经畸变的染色体来分裂、增殖，于是新一代的细胞就很容易变成癌细胞，导致人体爆发癌症。但即使新一代的细胞不变成癌细胞，也会有某些功能出现问题，造成功能性缺失的，严重影响寿命。
这也就那些参加救援的官兵和附近的居民在后来都很早去世的真正原因。救援小队就这样顶着高强度的辐射在象脚附近穿行，他们从地下带回了两个重要的数据，第一、象脚目前还在建筑物当中；第二、象脚的样本和现场数据带回来了。这些数据显示象脚已经冷却，比科学家们设想的最坏的情况要好得多，未来它几乎不会熔穿地基，渗透到地下水脉当中。
象脚为什么会冷却的这么快？前面不是说它一直持续着核反应，将吞噬陆上的一切吗？可能看过那部《切尔诺贝利》影片的朋友们都会想到了，这背后其实是因为有四百名煤炭工人在事故发生后立即投入了救援，他们顶着高强度的辐射和地下接近五十度的高温，仅仅用了一个半月就挖通了一条长达一百六十八米的隧道，然后通过这个隧道在象脚下方修建了一个冷却层，然后依托这个冷却层，到了十一月下旬，切尔诺贝利就被苏联人用一整个石棺罩了起来。
它最终将七十四万立方米的受污染建筑和土壤全部封闭了起来，防止核辐射再次被释放。这是一场动员了三十五万人的大战役。表面上看一切都安全了，辐射源被封印了，人员也撤离了，但事实上石棺当中橡脚的故事还没有结束。
它躺在切尔诺贝利的尸体上继续释放着辐射。时间来到了一九九六年，象脚又迎来了一位访客，他叫做阿图尔科涅夫。十年的时间过去了，当初预计可以保持二十到三十年的石棺，在科涅夫看来已经岌岌可危了，于是他决定深入石棺内部，找到象脚，调查并且重新评估风险。本来这之后的故事我们不得而知，科涅夫的名字也从此再也没有出现过。
我们唯一知道的是，在科涅夫考察结束之后，欧洲决定帮切尔诺贝利重新修建一个保护罩，再来保护石棺。也许科涅夫是用自己的生命换来了那些修建保护罩的珍贵数据吧。
但直到八年前，二零一三年，突然有人在网上贴出了这张照片，照片中出现了诡异的颗粒感，还有幽灵一般的闪光。最开始网友都说这绝对是PS的作品，故意用这种阴间滤镜来吓人，不可能有人接近象脚，如果这是真实的，那么照片里的人和摄影师都是在自杀，不可能有活人见过象脚。但后来的事实证明这张照片是真实的，是一个记者从国际核安全委员会的数据库当中挖出来的。现在这个网址还可以访问，有兴趣的朋友可以去看一看。
挖出这张照片的同时，记者还发现这张照片的原始标题上写着项目副主任阿图尔科涅夫正在检查象脚，摄影师不详。一九九六年秋，正是因为这个标题，科涅夫的故事才重新回到了我们的视野当中。原来他当时离象脚那么的近，他还活着吗？或者他还有什么同事吗？
科涅夫到了二零一四年，纽约时报的记者在乌克兰找到了科涅夫本人。很幸运，他是一个虚弱但健康的六十五岁老人，除了患有白内障，一切正常。终于科涅夫讲出了这张照片的来历，当时他一个人深入象脚房间，冷静地采集数据，然后还用自动相机和手电筒留下了这张自拍照，旁边并没有第二个摄影师在帮他拍照。当时房间里的温度还明显比外面要高很多，这证明象脚中的核反应还没有彻底熄灭。
科涅夫接着说，他之所以能活下来，是因为当时一九九六年，象脚已经冷却了十年，辐射值已经没有那么高了。具体的原理是因为核辐射当中有一个710法则，那就是从爆炸发生后的头几天算起，小时数每增加七倍，辐射剂量就会降低十倍。比如核辐射从每小时一千伦琴降到每小时一百伦琴用了七个小时，那么从一百伦琴降低到十伦琴，大约需要用七小时的七倍。当时科涅夫正是按照这个法则推算出来象脚房间的辐射剂量已经是安全的，于是，他才敢孤身进入房间采集数据、拍摄照片。
科涅夫考察结束以后，安全穹顶就开始动工。这是一个高一百一十米、宽二百五十七米、长一百六十五米的大拱门，拱门里面足够安放一个自由女神像和一个罗马斗兽场。拱门先在轨道上安装，安装好以后再通过轨道平移到四号反应堆的上面，将它整个罩住。
工程一共耗时二十多年，在二零一八年底才完工。在施工的过程当中，依旧需要一些工程师进入石棺内部监测实施数据。这当中就有一个叫做亚历山大库普尼的工程师，他接受了媒体的采访，还将自己两千零九年进入石棺内部的视频发布到了网络上，从这个视频里我们又看见了象脚。
这个时候象脚的温度已经只比周围高几度了。库普尼说，象脚周围的空气尝起来有点甜，就像臭氧的感觉一样。库普尼还说，他们这些工程师其实并不害怕象脚和辐射，他们最害怕的其实是雨水。一九九零年的时候，一场大雨突然袭击了石棺，当时库普尼的一个同事顶着辐射就冲到了反应堆的大厅里面喷洒硝酸钠溶液。几年以后，石棺里终于安装上了自动喷洒的设备，但是这位同事已经一病不起，二零零二年去世。
本来这个故事就像那些冒死冲上楼顶的苏军战士一样，我们会以为它就是一个已经过去的抢险故事，灾难的背后都有这些英雄在默默地承担着。但是就在今年五月，科学家们又发出了和库普尼同样的警报，他们说雨水可能已经侵入到了象脚房间。象脚楼上的监测点，三零五号房间中的中子浓度在过去四年里已经增长了一倍，这可能意味着到二零二一年底，象脚可能重新燃烧起来。
这个背后的原理大概是这样的，水在核反应堆中有三个作用，一就是当作冷却剂使用，核反应会释放出大量的能量，水可以通过快速循环把这些能量带走。第二，水在循环的过程中恰好变成了水蒸气，可以推动涡轮机来发电。这两个作用大家应该都比较了解，但水在反应堆中其实还有第三个非常重要的作用，那就是被当作减速剂来使用。
大概是这么一个意思，核燃料铀在裂变的时候会释放出来中子，这三个新的中子又去攻击三个新的铀核，再产生九个中子。以此类推，链式反应就被引爆了。如果这个反应受控，那就是核电站，如果失控，就是原子弹。
但在事实操作过程当中，工程师们发现铀核释放出来的这些中子，速度非常的快，高达两万公里每秒。这么高的速度，现实中的铀核其实很难抓住它们，并让它们进一步参与链式反应。于是工程师们就要想办法给这些中子减速，该怎么办呢？
这个时候工程师们突然注意到了水里面的氢原子，一个氢原子的质量是1.0078u，一个中子的质量是1.0087u，这两个小球的质量刚好差不多。打过台球的朋友一定都知道，白球高速撞击彩球的时候，白球就会立刻变慢，彩球会高速地飞出去，这其实就是中子减速的原理，中子去撞击静止不动的氢原子，撞击后氢原子的质量乘以速度，再加上中子的质量乘以速度，就应该等于撞击前中子的质量乘以速度。一番计算下来刚刚好。只要撞击一下氢原子，就能让中子减速到理想的万分之一，所以水就变成了天然的最佳减速材料。
弄明白减速剂的原理，象脚复燃的问题也就可以破案了。本来象脚冷却了三十五年，当中的链式反应已经越来越微弱，释放出来的中子也已经越来越少。但是水和潮湿的空气，一旦接触到已经冷却的象脚，这个时候象脚又有了减速剂，就能让本来已经变得很微弱的链式反应重新被激活。一旦这个反应突破了临界状态，核反应就会被重新启动，产生新的暴涨。
本来工程师们一直用硝酸钠来对付水，硝酸钠是一种能够吸收大量中子的溶液。现在的问题是安全穹顶不但影响了水分的自然蒸发，还会偶尔让雨水从穹顶上面渗入到石棺当中，这就导致石棺里越来越潮湿，水分往下流，一直流到象脚那个地方。而起初设计了那些自动喷洒硝酸钠的装置，只能处理表面的问题，对于那些已经渗透到地下的水分并没有什么作用。
这一篇报道真的是给多灾多难的二零二一年又添加了最黑暗的一笔色彩呀。这时网上找到了这样一张从来没有见过的照片，发布照片的人说这张照片拍摄于一九九零年，也就是发生爆炸后的第四年，照片属于华盛顿大学化学系的比尔佐勒博士。照片的背面写着：这是我从俄罗斯人那里得到的一张幻灯片，他展示了所谓的象脚，是一位摄影师拍摄的，但后来俄国人告诉我，这位摄影师死于辐射中毒。也就是说这张照片的代价是一个活生生的生命，象脚并没有死亡。
切尔诺贝利的尸体还躺在巨大的穹顶和石棺当中，很多人都曾经在这里默默牺牲过自己，就像前面说过的所有人以及这张照片的摄影师一样，也许只需要很小的一点点数据，他们就要做出巨大的牺牲，而我们却很少知道他们的故事。今天的故事就分享到这里，谢谢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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