橙柿奥运特写｜西凡·哈桑，一个从难民营“跑”出来的奥运冠军
人民资讯2021-08-07 21:59
「本文来源：都市快报」
8月7日，荷兰西凡·哈桑夺得东京奥运第二金，第三块奖牌，她获得了女子10000米冠军。
个人中长跑三项，二金一铜，战绩辉煌，炳曜奥运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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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月2日，有一场比赛，将奥运观众全惊呆了。
那是女子1500米第一轮比赛，最后一圈，肯尼亚的杰比托克摔倒，荷兰的西凡·哈桑无法躲开，绊了一跤，摔了个跟斗，她打个滚，起身狂追，超越了所有人，以4分05秒17的成绩，跑了个小组第一。
这是怎样恐怖的实力。稀饭这样的哈桑。
当天晚上，她跑女子5000米决赛，在最后一圈超越，以14分36秒79，夺金。
似有用不完的精力，真是疯狂。但摔倒还是影响了她。她在5000米赛跑后说：“摔倒后不得不跳起的时候，我感到消耗了太多能量，我腿上的感觉让我不敢相信，仿佛全身精力离我而去了。”
2
这点儿疯狂，只是她东京奥运征程中一朵小小的浪花。看过她参加的三项比赛日程，才知道她有多疯狂。
7月30日晚上，5000米预赛；
8月2日上午，1500米预赛；
8月2日晚上，5000米决赛；
8月4日晚上，1500米半决赛；
8月6日晚上，1500米决赛；
8月7日晚上，10000米决赛。
中长跑比赛，如此密集，想一想也简直让人窒息。“我做了很多艰苦的工作。我有能力在日本参加三场比赛。”她这样告诉大家，“是的，我想做些不同的事。我喜欢做些让人兴奋的事。”
她的计划更疯狂：回家的时候，将这三块金牌全部塞进她的行李中。
——就算她世界排名第一，这心气之高，成心想惊呆一大批人。她在跑步界引起了轰动。她说：“我们必须试一试，再来说不可能。”
8月7日，雄浑的女子万米赛，哈桑夺得金牌。在最后一个弯道，她杀到第一，将埃塞俄比亚的基德伊、巴林的格扎赫格内甩在身后。29分55秒32秒。
她的奥运会计划，完成得相当出色。
她拿到了两金一铜。
5000米金牌，10000米金牌，1500米铜牌。
3
哈桑的生日是1月1日，元旦。她1993年出生于埃塞俄比亚的阿达玛，那里距首都亚的斯亚贝巴80公里。
她说，在埃塞俄比亚，人们不喜欢儿童问为什么，而她总是要问个为什么，所以人们觉得她疯，她很难过，到了12岁，她决定少问几句。
她不喜欢数学课。有一天她逃学了，走出20公里，才想起她不但逃了数学课，还逃了一天所有课，而且只好一路走回家，走到天黑，让妈妈很生气。
她也不喜欢艺术课，她看不出艺术课有什么意义，对老师说，我为什么要学艺术？我又不打算长大后搞艺术。“我应该保持沉默的。”她后来说。
但她喜欢体育课。体育课总是得满分，100分。
4
2008年，15岁，她出现在荷兰，身份是难民。
究竟是怎么去的荷兰，为什么去荷兰，她没有说。她几乎不提15岁以前的事情。
在荷兰难民营，她并不开心，感觉像在监狱，每天哭。作为未成年难民，后来转移到泽伊德拉伦，又转到吕伐登。
她原本会当一个护理人员，她报名学习护理课程，并开始跑步。于是她遇到荷兰名教头霍诺雷·霍特。
霍特是欧洲中长跑的权威，对耐力特别有研究。他指导的运动员参加过五届奥运会。他将哈桑带到俱乐部，训练她。
她开始学荷兰话，熟悉荷兰风俗，喜欢吃奶酪、花生酱。她还有每月300欧元的补贴，俱乐部的伙伴送了她跑鞋。
霍教头还花了200欧元，送她去葡萄牙的训练营。她在那里的酒店游泳池学会了游泳。
2013年11月，她获得了荷兰护照。她也觉得自己像个真正的荷兰人了。多年后霍特回忆说：“我永远不会忘记她在2013年获得荷兰护照时的喜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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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护照可以出国比赛了。初出茅庐第一战，拿到了越野欧锦赛U23青少年组冠军，并帮助荷兰取得第三名。第二年，她接受专业训练仅仅一年半，就获得了女子1500米欧洲冠军。2016年是世界室内1500米冠军。
霍特说，生存问题解决了，西凡就不必再忙了。但他为她寻找赞助时并不顺利，当时整个荷兰喜欢上了世界冠军达芙妮·席珀斯，赞助商青睐她而不是哈桑。
也许因为西凡不是金发女孩。霍特回忆时有些不平，他说，西凡会获得一枚又大又胖的奥运奖牌的。
2016年里约奥运会，她1500米得了个第五名。没有奖牌。她难以消化这个成绩。在教练鼓励下，她去了美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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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赫赫有名的长跑训练营，耐克旗下的“俄勒冈项目”，总教练是赫赫有名的阿尔贝托·萨拉扎，他是赫赫有名的长跑传奇名将莫·法拉赫的师父。
哈桑就投奔到了“俄勒冈项目”，萨拉扎的门下。
“这是她现在生活的另一个世界，”2019年，霍教头说，他此前已离开荷兰，但与弟子保持着联系，每年会见两次面，“那里有完美的训练条件，专业的管理人员。”
在俄勒冈训练营，哈桑与埃塞俄比亚老乡约米夫·卡加尔查成了同门师姐弟。
他俩几乎同时出道。2013年哈桑拿到第一块金牌时，15岁的卡加尔查也拿到了世界18以下3000米冠军。他在世锦赛只得了第四，心中不甘。“我想上路。”他说。
据哈桑的说法，他是听说哈桑在俄勒冈训练营才过来的，因为他不会英语，而这里有个说奥罗莫语的老乡哈桑，可以让他在陌生环境中轻松些。
“我就像他的姐姐，”哈桑说，“我带他到处走。”
两人一起看电影，一起吃饭，一起游泳和攀岩。卡加尔查说哈桑帮了他很多，哈桑说卡加尔查也让她受益匪浅，帮她重新找到埃塞俄比亚的根。
这里的训练比在荷兰艰苦得多，400米跑，200米跑，不断不断重复，不记得跑了多少次。训练结束，哈桑无法走路。“我要死了，开枪吧。”她心里喊。
他们的成绩提高很快。哈桑得了多个冠军，还创造了5公里世界纪录。卡加尔查也破了世界纪录。哈桑嘲笑卡加尔查：“他破了纪录后，有点像个女主角了，都是我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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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日子很快到头了。
萨拉扎陷入了兴奋剂丑闻。经过6年审查，美国反兴奋剂协会认定萨拉扎贩运违禁药，禁赛四年。2019年10月，耐克关闭了俄勒冈训练营，解散了运动员。
哈桑没有教练了。
这正是她达到巅峰的时候。
2019年多哈世锦赛，就在训练营关闭的惊扰时刻，她的优异表现让世人震惊：独得女子1500米、10000米两枚金牌。
2020年6月世界田联钻石联赛布鲁塞尔站，女子1小时跑，她以最后时刻狂追的战术，跑了18公里930米，打破埃塞俄比亚名将图内2008年的18公里517米的世界纪录。
——这一站风光无限，值得铭记：男女运动员，打破了三个世界纪录。男子1小时跑，英国法拉赫跑出21公里330米，打破尘封13年的21公里285米的世界纪录，途中比利时的阿布迪以56分20秒02打破两万米世界纪录——如果没有法拉赫，该是阿布迪破纪录，他1小时跑了21公里322米。
今年6月6日，她在荷兰亨格洛又打破了10000米世界纪录。2016年里约奥运会，埃塞俄比亚的阿亚娜跑出29分17秒45，打破1993年王军霞29分31秒78的纪录。这次，哈桑跑出了29分06秒82。
但哈桑的这个纪录仅保持两天。8日，埃塞俄比亚的吉迪在亨格洛，跑了个29分01秒03。哈桑说：“很开心看到纪录打破，我也希望10000米比赛充满竞争与激情，这也给了我继续突破的动力。”
吉迪在东京奥运会的项目只有10000米，对哈桑呈以逸待劳之势。
女子中长跑高手如云。今年7月初摩纳哥钻石赛，哈桑在1500米赛跑中输给了肯尼亚基普耶贡，得了第二名。哈桑已几次说到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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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讨厌失败。”最近几年，她经常这样说。
她澎湃的获胜欲望在心里发着海啸，她不愿意接受金牌之外的牌。
失败了她便不知如何是好。她会将自己锁在房间里，锁一个星期。你不用去敲门，她不会开门的。
如果世上真有人对自己苛刻，那就是哈桑。人们评价说，一个毫不妥协的天才。
“如果一个运动员不能忍受失败，这很好，但教练就太难了啊。”霍特教头说。他猜测哈桑这种个性，也许跟她的经历有关。
哈桑比赛经常采用跟随战术。霍特曾如此形容她：“西凡是一头猎食的狮子。她总是一直盯着猎物，在最后一分钟发动攻击，超越每一个对手。”
“她有惊人的天赋，以及深谋远虑的能力。”霍教头说。
这些天，她也经常说一句话：“我太累了。”
她确实太累了。10000米比赛结束，她瘫在地上，久久不能起身，医护人员冲过来现场急救。
橙柿互动·都市快报 记者 钟松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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