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安安 图/ 戴望
阿富汗内战全面爆发,引发世界各国对它的关注,反政府的塔利班也开始向周边国家示好,似乎有着向世俗化政府转型的迹象。中国的网友也开始担心,如果塔利班重新执政,会给周围国家地区带来什么影响。
曾经的塔利班给人是什么形象,您不妨从GEO Kindle这篇写于2015年的文章中,来真实感受,行走在内战中阿富汗的街头,是如何一种如履薄冰的日子。
当我还在摩洛哥老城游荡的时候,听朋友偶然说起阿富汗正在开始历史上第一次民主大选,大选的日期正好与穆斯林国家的斋月重合在一起,所以我马上意识到我的机会来了。
作为一个亚洲人,从各种角度分析,我在阿富汗会比白皮肤的欧洲人更安全——我说的是汉语,持的是中国护照,我的国家没有对阿富汗做过哪怕一丁点的恶行。
我相信穆斯林的本性是善良的,不会伤害我这个形单影只的中国人,而且在善良之上还覆盖着宗教。当然这些都不是绝对的,我安慰着自己,毫不犹豫地赶往伊朗,再从伊朗直奔阿富汗赫拉特。
国土面积仅相当于中国1/16大小的阿富汗被划分成35个省份,赫拉特省位列第三。除了电力供应相对充足(沾了伊朗的光),跨国贸易也很便利,这个西部省份比其他地区更富庶一些。
作为省会的赫拉特市对于一个中国人来说也比较亲切,话说帖木儿帝国的继承人沙哈鲁在这里建立都城的时候,明成祖朱棣曾遣使出访帖木儿帝国的这座都城,沙哈鲁亦派使者访华,这种你来我往的友好交流与贸易往来持续了半个多世纪,所以赫拉特的一些古代建筑上至今还保留着一些中国元素的图案。
我选择陆路的方式进入阿富汗,主要出于对空中交通的恐惧。在出发前的几天里,阿富汗的喀布尔机场刚经受一次恐怖袭击,所以飞往阿富汗的飞机总能让我联想起“911”。作为阿富汗第三大城市,赫拉特与伊朗接壤,西部的狭长地带就是古丝绸之路上与中国接壤的瓦罕走廊。这里的治安是阿富汗相对“最好的”,被世界上认为是通往阿富汗最安全的一条陆路通道。
使馆区外聚集着大量的阿富汗孩子,他们年龄一般在10 至14 岁。失业率过高的阿富汗,这些孩子相比大人,更容易获得外国人的怜悯,得到一些零星的“赏赐”,讨起生活来也更容易一些。
当我刚刚通过铁丝网构成的伊阿国境线,迎接我的就是一场突然而至的沙尘暴。在黄褐色沙尘的笼罩下,世界变得一片朦胧,呈现在我眼前的是若隐若现的悍马战车、美国大兵和手持AK47的阿富汗警察,一些穿着蓝色布卡在边境线上做生意的穆斯林妇女掩着面纱奔跑着寻找庇护的屋檐。
天呀,这就是我看到阿富汗的第一眼,它是那样肃杀、朦胧、慌乱的阿富汗。
“如果你要去坎大哈,请和普什图族人在一起。”
一位笑容和蔼的司机老大爷这样劝告我。为了这个善意的劝告,我多给了他10000新阿尼(相当于2元人民币)。这种像废纸一样的货币我是在无奈的情况下兑换的,当地人固然喜欢美元,但塔利班更喜欢使用美元的外国佬。
如今,阿富汗人用于装钞票的已经不再是钱包了,而是一个一个的麻袋,里面是被拴成一捆一捆的的阿尼。途经一个市场时,我看到一些进行现货交易的阿富汗人正在付款。他们就像搬砖砌墙一样,将这些成捆的货币摞在一起。
只要以阿尼结算,肯定都是整数,甚至是以万计的整数,小数点后出现余额的情况基本不会发生。所以,阿富汗尼硬币对于旅游者来说是个不错的纪念品,只是你根本找不到。
另外,麻袋付款的场景是不是让你想到了什么?没错,想到了解放前夕的上海,想到了二战胜利之初的德国。面对着膨胀到天文数般的阿富汗尼,所有阿富汗人都是“百万富翁”
我在阿富汗的喀布尔亲历这样一幕情景:一位餐馆老板正在数点一堆码放起来足有过尺高的阿尼,它们是餐馆的营业收入。待其数毕问道:“共计多少?”老板不无满足地回答:“120来万。”其实那些钱也就值60 美元上下。
赫拉特过坎大哈到达喀布尔,这一路就像在玩一次《深入敌后》的潜入游戏。作为中转站的坎大哈是塔利班的老巢。除了市中心的个别区域,其他地区都控制在塔利班手中。这里有数量最多的塔利班线人和隐藏的武装分子。
塔利班的目标就是要把阿富汗净化成为最纯粹的穆斯林国家。普什图族是阿富汗的土著民族,其他都是少数民族,属于他们需要消灭的。即便你有普什图族人同行,还是需要尽量用头巾、长袍伪装成当地人,但这样的伪装是否奏效,没有人敢下包票。
我真后悔为什么没有从赫拉特飞到喀布尔去——虽然那些可怜破旧的小飞机随时都有可能从天上掉下来,而是选择了最让人难熬的长途车。我把自己包裹得像个粽子,在嘴上粘着胡子,把脸抹黑,老老实实地窝进车厢最后的角落里。
虽然穿着和本地人一样的长袍,又进行了深度的伪装,但是从赫拉特到喀布尔的车要开十个小时,在这万恶的十个小时中,只要坐在你周围的人发现你是个外国人,整个车厢的人都会知道,然后就会有人通知前方的塔利班,这些告密者也许是乘客,也许是司机,也许是你认为最友善的人。
塔利班不喜欢“客人”。如果我被发现了,我能安全离开的几率也许不到10%。他们可能会绑架我,向我在中国的亲属要求巨额的赎金,这个金额绝对是我的家庭不能承受的数字。他们也许会直接把我斩首了,把我当成一个日本人或其他参与占领行动的亚洲国家居民——他们的耳朵根本分不清你说的是中文还是日语。
还好,我不会面对最坏的结果,因为我是一名男性。如果我是一名女性的话,最坏最坏的结果是,被强奸、甚至轮奸,然后再重复上面所有的一切。
这十个小时我是怎么熬过来呀!车厢里的味道实在不敢恭维,周围的人大声地说着土话和方言,车窗敞开着,沙漠的热风向里面疯狂地灌着,尘土与汗让我几乎到了疯狂的境地。
沙漠和戈壁覆盖了所有的一切,很难在路上见到什么村庄,景色也乏善可陈,破碎的土路边偶尔会发现一些被遗弃或毁坏的皮卡车,其余的一切都被黄褐色的尘雾笼罩着。还好,没有一个位乘客过来打扰我这个“熟睡”了十个小时的人,也许他们把我当成了一个麻袋!
喀布尔的长途汽车站在市郊的大转盘处,这里是进出喀布尔的交通要道,周围有集中的居民区和大型的集贸市场,更重要的是这里已经进入了反塔利班武装的控制区,而且这里终于有了阿富汗警察的身影,到达这里才算是真正的安全。
下车后我仔细端详了一下我乘坐了十个小时的长途车,它的挡风玻璃上还留着一个弹孔。
搭上一辆出租车,我几乎是在一种癫狂的状态下冲向了早已预定的酒店。喀布尔塞丽娜宾馆是整个阿富汗唯一的5星级酒店,酒店前面有2道武装护卫,装配有重武器。护卫曾经说过,迫击炮和RPG(肩扛式火箭)都打不到这个小山顶上的酒店。
不过这都是鬼话,在大堂里一个来自法国的记者告诉我,前段时间这家酒店刚被一颗迫击炮弹击中过,所以晚上请拉好窗帘,不要随便趴在栏杆上看夜景。因此,我只能龟缩在屋子里,遗憾地对自己说,我的阿富汗没有夜景。(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