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味小说可上溯至“三言二拍”,曹雪芹的《红楼梦》,及至老舍等人的著作,但若谈起铁凝的一些小说属于“京味小说”,许多人或许不同意,毕竟铁凝的小说视点很多,涵盖天南海北。发表于《北京文学》2021年第6期的短篇小说《信使》,便属“京味小说”;同年发表于《十月》的中篇小说《永远有多远》,也属“京味小说”。《信使》这篇近一万三千字的小说,若按容量看,算是个“小中篇”了,但读起来非常通畅,读后意犹未尽。
资料图 铁凝 / 新华社图
当那个绰号为“起子”的人物出现时,读者的脑海中立刻会闪现上世纪六十年代在北京走街串巷、四处游逛的年轻人。这些年轻人有可能马上去“上山下乡”,也有可能投身于服务行业,运气好的参了军、进了工厂。“起子”是“幸运儿”,他不仅进入文化口的下属单位画彩蛋,而且这彩蛋既能出口,也能转内销,还能让人在文化贫乏的年代领略色彩变幻的奇妙。
不仅是工作好,“起子”还住在一套祖上留下的四合院里;在住房窄小、拥挤的年代,他无疑是个“地主”。貌美瓷白的李花开之所以看上这个矮胖、油腻且有些市侩气的人,和他的“丰衣足食”是分不开的。她同“起子”的结合,实际利益要多于爱情。
在一个人人都需要单位的年代,李花开和陆婧这对儿“闺蜜”一个在印刷厂当文秘,一个在地方戏研究所当编辑,似乎都属于社会的“边缘人”。李花开婚后常和陆婧围在“起子”用干猪皮擦得锃亮的小铁炉前喝茶,聊私房话;为“保险”起见,陆婧还将自己的情书从单位转寄到李花开家来看。不过祸患也由此引出——“起子”竟将这些情书一一拆开偷看,那些情真意切的动人词句,让他的内心极不平衡。借工作之便,他用相机将情书翻拍,在李花开出差时以此要挟陆婧,让陆婧的父亲将他调到正经的文化单位去工作,陆婧未允,不过此事确实也办不成。“起子”便把翻拍的“罪证”寄给双方领导,“信使”就此成为“告密者”,当事男女双双受了处分。
事后李花开得知是“起子”告的密,揭瓦上房执意要同“起子”离婚,在“起子”的哀求中,跳房摔残了腿。虽说后来她告诉陆婧自己并不是因为这件事才同“起子”离婚,但却用此举证明了她们牢固的友谊。她和“起子”离婚的同时,也怀上了他的孩子,生下孩子,便远走他乡。儿子长大参军,退役后选择返乡,在李花开危难之时,扶助她旧友的旅游公司谋事,接着又盘下一个“时代体育”小店,事业干得风生水起……时光荏苒,李花开和陆婧再次相见,物是人非,一切都在苦涩的“黑色幽默”中烟消云散,只有当年那个小铁炉进了平民博物馆。小铁炉应该说是《信使》这篇小说的点睛之笔,它把小说的人物和情节有机串联起来,在矛盾爆发时被推倒,腾起烟雾,却又完好无损地成为时代的见证。
读铁凝的小说,常有一种以小见大、以微识巨的心理感受;她的小说好像还有类似推理破案的悬念感,那些细小的生活递进层面常让人感到纠结,这也是小说可读耐读催人读的一个因素。与此同时,在铁凝看似家长里短的叙述中,潜行着非常深刻的内涵,这内涵常让人想起“窃听风暴”与“告密者”这类文本的拆解,个人隐私无从保护。
铁凝是一个优秀的作家,她的小说于不动声色的描绘中,将一个个人物形象引出,让人回味,发人深省,这的确令人叹服。她把光怪陆离的人和事黏合在一起,又将他们剥离,从而呈现出一个复杂变异的社会图层,然后再次拼接,用笔悄然抒写,呈现出冬去春来的交替变换。
(原标题:读京味小说《信使》)
来源:北京晚报 | 记者 王童
流程编辑:u025
版权声明:文本版权归京报集团所有,未经许可,不得转载或改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