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廊桥遗梦》一直是一个充满争议性的故事,但从来不妨碍它动人。
身为他人伴侣,却在人生的后半程倏地遇到真爱,道德责任与毕生挚爱,从来都是两难。
弗朗西丝卡遇见罗伯特·金凯德的时候,她45岁,拥有相敬如宾的丈夫和一双已上中学的儿女。一个炎热的夏季,丈夫和一双儿女到一个博览会上去参加一个展出,她独自在家。52岁的罗伯特出于工作需求来到她生活的小镇,寻找一座名为“罗斯曼桥”的廊桥进行拍摄。他停在她的小巷口,向她问路。他是《国家地理》杂志的外景摄影师,与前妻离婚多年,常年开着一辆破旧的卡车独自一人到世界各地为杂志社拍摄各种照片。
那个天热得像要把世界烫熟的下午,他的突然出现“像从外星骑着彗星尾巴乘风而来落在她巷子口的什么生物。”不到五秒钟的时间里,她一见钟情,怦然心动。
她鬼使神差地上了他的车带他去找廊桥,又鬼使神差地邀请他到家里共进晚餐。仅仅四天的时间,他们相知相恋,无论是灵魂还是身体,这场短暂的邂逅仿佛和整个人生的重量相当,让他们在日后漫长岁月中视若珍宝地回味一生。时间终于来到终点,丈夫和孩子们就要回来,她必须做出抉择。
他要她跟他走。而她思虑再三,选择了留下。她的责任把她冻结在那里,因为她不能违背道德丢下丈夫和儿女,更不能以这样的方式把他们留在小镇可怕的闲言碎语中。
第五天的早晨,他从她的小巷开车离去,那是他一生中做过最艰难的事。他给她留下了电话和地址,她可以随时呼唤他来带她离去。但此后的十几年里她没有试图联系过他,他们也再没见过面,即使每天她都在刀刃边缘上权衡。她订阅了《国家地理》杂志,两年后她在杂志中看到他的照片,戴着一条项链,用放大镜看到上面刻着她的名字。
第一次尝试联系他是在丈夫去世之后,但是无果,那年她已经59岁,距离他们的相遇已经过去14年。直到律师带着他的遗物来到她家中,她才得知他的死讯,他们终究已经错过了一生。分开后他再没有过爱人,他所有的遗物都是留给她的,包括一封信、那条刻着她名字的项链,以及当年她钉在罗斯曼桥上的那张纸条。他的遗愿是将自己的遗体火化,骨灰撒在罗斯曼桥下。
他死后七年,她在厨房的那张旧餐桌上安详地死去。唯一的遗愿是将自己的遗体火化,骨灰撒在罗斯曼桥下。“我把活的生命给了我的家庭,我把剩下的遗体给罗伯特·金凯德。”
故事至此结束。他们在漫长的一生中只在一起度过了四天。一场有违道德的短暂邂逅,也是两个人终其一生的美好信仰。
“在四天之内,他给了我一生,给了我整个宇宙,把我分散的部件合成了一个整体。”
我也曾尝试把自己放到丈夫的角色上去假想,如果我的伴侣刻骨铭心地爱上了他人,我是否还能将这样的故事看得这样动人?毕竟“出轨”无论是精神还是身体,都是对原有关系的背叛和亵渎,无论这场“邂逅”多么唯美和深刻在道德和责任上都是无法被原谅的。但错误其实在“精神出轨”的一瞬间就犯下了,尤其对于这样的怦然心动,这种错误甚至几乎是“始作俑者”也难以避免的,然而无辜的原伴侣,在一无所知、一无所措的瞬间就被推到了受害者的位置,并且伤害是不可逆不可愈的,最后除了一句命运弄人,似乎也得不到最优解。
所以有时候我也会想,也许弗朗西丝卡的决定是对的。当错误已经铸成,除了将秘密封死在自己的人生里,似乎剩下的选择都会将生活搅得天翻地覆,对家庭和儿女造成难以承担的伤害。然而在剩下的时光里每日面对那个充满“刻骨回忆”的厨房,她要把它过回原本平淡的日子,大概也是十分艰难的吧。在许多外媒的宣传中都把最后的结局定义为基督受难式的悲剧结尾。也许是弗朗西丝卡和罗伯特的邂逅过于美好,也许是故事的受难式悲剧结尾引起了很多人的遗憾和共鸣,据说小说被搬上荧幕改编成电影上映的那一年,在美国甚至引发了一阵离婚潮。
每个人的不同经历往往不可避免地影响个人的旁观角度。作为尚未遇见过真爱的凡夫俗子,我对遇见真爱的信条从来都是奉为人生极致的难得,毕竟许多人终其一生都无法遇见那个高度契合的灵魂,所以在这场故事里我保留更多的情绪依旧是感动和遗憾。在弗朗西丝卡放弃罗伯特的时候,罗伯特尊重和顺从她的一切选择,但同时也告诉她,“在一个充满混沌不清的宇宙中,这样明确的事只能出现一次,不论你活几生几世,以后永不会再现。”她是理智的,但同时也放弃了这一生唯一热烈的挚爱。人生的无奈和缺憾,总是叫人无可奈何。
对弗朗西丝卡而言,丈夫是相守,是责任,是不够热烈但真实的生活。在丈夫的弥留之际,他对弗朗西丝卡说:“我知道你也有过自己的梦,很抱歉我没能给你。”他始终知道她内心有他达不到的地方,甚至可能对她的某些念想做过一些契合真相的猜测。
而罗伯特是大路,是远游客,是所有下海的船。也许如果她真的跟罗伯特走了,在漫长的岁月中朱砂痣也会变成蚊子血,可是她没有,那么罗伯特这一生都会是她精神和灵魂的挚爱,他驾车驶去时的红色尾灯足以把她定在那里二十多年。
“旧梦是好梦,没有实现,但是我很高兴我有过这些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