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S Art｜梵高、毕加索、达利都爱通宵，熬夜能让人更具有创造力吗？

RS Art｜#洞见 Break Down

By 子秋

深夜的朋友圈，仿佛是一块以毅力对抗睡意的决斗场。

0点，朋友们躺在被窝里用网易云音乐开始总结他们的一天；2点，麻辣火锅小龙虾开始在时间线上翻滚；到了4点，你的同学连发了3张在Live house门口动作扭曲的过曝合照；但到6点，你才会见到真正站在熬夜鄙视链顶端的人，他们用稀疏平常的文字配上一张蒙蒙亮的天空。

Waneella

小熬怡情，大熬飞升。可以说，熬夜是这届年轻人生活中重要的快乐源泉，他们不惜透支身体，也不忘在996之外充盈自己的灵魂。

中国睡眠研究会近日发布了一份睡眠调查报告，显示当下我国有超3亿人存在睡眠障碍，这当中有超过75%的人要在晚上11点以后入睡，而近30%的人要熬到凌晨1点以后才能入睡。

Waneella

在这无数不眠的灵魂中，有的是以自己的主观意愿熬夜，但也有许多是被迫遭受着失眠的困扰。睡眠是一件大事，它占据了生命三分之一的时间，与你追求人生巅峰而勤奋工作的时间不相上下。

因此，睡眠也始终是艺术家关注的主题。著名的奥斯卡金像奖女演员蒂尔达·斯文顿（Tilda Swinton）分别在1995年的伦敦蛇形画廊、1996年的罗马巴拉科古博物馆和2013年的纽约现代美术馆表演“当众睡觉 ”——《或许》（The Maybe）是一部长达7小时的行为艺术作品，蒂尔达躺在博物馆的一座透明玻璃柜中睡觉，并供观众参观。

Tilda Swinton 在伦敦蛇形画廊的表演现场，1995 | Photo by Andrew

无独有偶，艺术家盐田千春创作了观念作品《在沉睡中》。她在瑞士卢塞恩博物馆里放置了20张病床，邀请女性们在这些床上入睡，并用密密麻麻的黑色棉线把展厅像蜘蛛网一样包裹起来。

盐田千春，《During Sleep》，表演/装置，2005 Chiharu Shiota

不眠的艺术家

历史上，许多杰出的艺术家都曾将他们失眠的体验转化成创造力，从梵高、路易丝·布尔乔亚（Louise Bourgeois），到翠西·艾敏（Tracey Emin）和高桥智子。这些视觉艺术家们在失眠过程中探究身体和心理的界限，有的是因为精神状态的恶化，也有的是一种故意而为之的艺术策略。

Elvin Dantes

例如美国抽象表现主义画家李·克拉斯纳（Lee Krasner），她的丈夫，著名的表现主义画家杰克逊·波洛克（Jackson Pollock）在1956年意外死于车祸，于是作为其遗产继承人和执行人，她面临着艰巨的任务。自从她母亲去世后，她就遭受着长期的失眠困扰。最终，李·克拉斯纳决定在难以入眠的夜晚用绘画去缓解自己的压力和失眠症：“我厌倦了与失眠作斗争，于是试着去画画”。

2017 The Pollock-Krasner Foundation / Artists Rights Society (ARS), New York. Image Courtesy of Paul Kasmin Gallery.

在夜晚的人工灯光下作画，不同于在自然光线下的工作，这使得克拉斯纳的色彩发生了变化。她这一阶段的作品被称为 “褐色画”，以棕色和白色为基调，而不是早期经常使用的紫红色和绿色。这些飓风席卷般的笔触充满了不安的情绪，反映出她长期失眠的状态。有时，这个系列也被称为“夜游”，是她艺术风格的重要发展阶段。

毕加索一生创作了多达16000幅绘画——其中相当大的一部分都是在深夜完成的。他在下午2点左右开始工作，直到吃晚饭，然后在晚上10点回到工作室，一直工作到凌晨四五点。毕加索的传记作者约翰·理查森（John Richardson）指出：“在他的工作生涯中，平均每天他都会做三件作品，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他去世的那天。” 1973年《时代》杂志的一篇文章详细描述了这位艺术家的最后一天：在和朋友们吃过晚饭后，他回到工作室，画到凌晨3点。第二天早上，人们发现他死了。

毕加索在家中创作光绘 | 摄影师：Gion Mili

长期以来，艺术创作都与失眠或熬夜有关。在深夜工作几乎成为神话中遭受苦难的、不畏世俗的艺术家的标志形象。睡眠与清醒之间的意识边缘状态是这些创作者时常关注的主题。法国作家科莱特（Colette）对此表示赞同，他说：“失眠几乎是那些不得不思考或暗自煎熬的人避难的绿洲”。而另一位著名的夜猫子纳博科夫（Vladimir Nabokov）曾说：“睡眠是世界上最愚蠢的兄弟会”。

艺术家会更加容易失眠吗？一组科研团队研究了以色列30名大学生的睡眠习惯，将学习视觉艺术的学生和学习社会科学的学生进行了比较，试图寻找学生的睡眠习惯与视觉和语言创造力之间的联系。研究人员首先提出假设：“较高的创造力与睡眠质量差、睡眠时间长、睡眠时间晚和睡眠结构改变有关”。他们还预计，视觉艺术专业的学生会比社会科学专业的学生睡眠质量差。

Archillect

所有参与者都按照要求佩戴了五天睡眠监测器，并填写睡眠日志。小组对比显示，艺术类学生的睡眠质量更差，相比非艺术类的学生睡得更晚，并需要更长的睡眠时间。

为了衡量创造力的不同方面，该团队进行了两个单独的测试。为了测量视觉创造力，学员们得到一张由40个圆圈组成的表格，并被要求花10分钟时间画出任何想到的东西；为了评估语言创造力，学生们进行了 "不寻常用途 “测试，要求他们在10分钟内尽可能多地写下金属罐头的用途。测试结果会根据原创性、回答的数量以及其他与创造力有关的品质来打分。

Around the Earth KARASKA

通过将创造力拆分为视觉和语言两个维度，研究人员不仅验证了他们的假设，还发现了一些有趣的结论：每种类型的创造力都与睡眠的不同方面有关——较高的视觉创造力与较差的睡眠质量有关，较高的语言创造力与较长和较晚的睡眠时间有关。这个研究结论也受到许多艺术学院的学生和艺术家的经验证实。或许这就是梵高、李·克拉斯纳等许多艺术家患有失眠症的原因之一。

睡眠习惯能促进你的创造力吗

Salvador Dali在临睡前工作 | 摄影师：Bettmann

以色列学生的实验并没有表明睡眠状态和创造力之间的因果关系。如果改变睡眠习惯，是否能够提高创造力呢？超现实主义艺术家达利就亲自进行了尝试。为了探索自我的潜意识领域，他坚持整晚端坐在椅子上，并且一边打瞌睡，一边在手里握着一把勺子。

神经学研究证实睡眠不足会导致错误的认知、认知障碍和较低的行为能力。如果长期得不到缓解，失眠会产生破坏性甚至致命的影响，导致焦虑、抑郁、心血管疾病甚至是死亡。其实早在1920年，心理学家奥托·勒维（Otto Loewi）就在一次半夜的失眠中开始了对于睡眠的研究。通过用自己的睡眠进行实验，他证明在沉睡期间，大脑的神经细胞进行着化学交流，交换神经递质。他对于睡眠如何影响大脑运作的深入研究获得了1936年的生物医学诺贝尔奖。

Alexander Gronsky

英国卡迪夫大学2011年的一项研究为“创造性失眠”提供了理论支持。心理学家发现，在睡眠和清醒状态下，大脑都会在毫不相关的想法、图像和物体之间寻找关联。这意味着在意识清醒但又睡眠不足的状态下，我们能够进行创造性的思考，并且跳出思维惯性。

Pierre Huyghe在蛇形画廊展览的视频片段

Serpentine Galleries/Kamitani Lab/Kyoto University and ATR

创意和灵感是如何产生的，这个问题一直是科学家和艺术家的兴趣所在。2018年，出于对这项研究的兴趣，法国艺术家皮埃尔·于热（Pierre Huyghe）与京都大学的人工智能专家合作，仿造了大脑的神经网络，并用5块LED屏幕捕捉到这个人工大脑在睡眠时梦到的世界：那些像动物又像物体的形象被糅合在一起，形成令人不安的海市蜃楼——也许会使人联想到达利的画作，或者是某夜的一场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