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多年前,时任历史老师的年轻作家阿来,耗时四年,走遍了四川阿坝地区几万平方公里的土地,研究了这里曾有的18家藏族土司50余万字的家族史,完成了自己的长篇处女作小说《尘埃落定》,成为茅盾文学奖史上最年轻的获得者
此后,该小说被改编为舞剧、川剧、电视剧等多种形式,可见它的文学魅力和艺术能量。
2021年3月26日,由九维文化携手四川人民艺术剧院,曹路生编剧、胡宗琪导演的史诗话剧《尘埃落定》,在北京天桥艺术中心首演,将这部厚重的经典巨著浓缩为215分钟的话剧搬上了舞台
首场演出结束,满台演员虔诚谢幕,观众席响起如潮般的热烈掌声。主创登场谢幕时,作家阿来也在观众惊喜的欢呼中被邀请上台。他表示非常感谢全体演职员,看了一场“很惊艳的话剧”,而且看戏过程中,“几度热泪盈眶,几度会心微笑”
阿来坦言自己原来非常担心,因为“原著小说几十万字,在时间和空间上毫无限制,信马由缰,而现在要在三个小时时间,在这么局促的一个空间,展开那样一个世界。”但看完戏之后,阿来认为话剧非常忠于小说精神内核,并用“丰富、锐利、智慧,非常圆满”充分表达了自己的肯定与赞赏。
这部让很多读者观众魂牵梦系的《尘埃落定》,到底如何在舞台上呈现得“丰富、锐利、智慧”?又到底如何“惊艳”了阿来?曾经把陕西人艺版《白鹿原》排演得连北京人艺版《白鹿原》主演濮存昕都心服口服的胡宗琪导演,自有他的高招与秘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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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埃落定》精彩视频
改编:
尊重原著
保留“诗意美”和“傻子独白”
《尘埃落定》讲述的是上世纪解放前夕四川阿坝藏区的土司文化走向穷途末路的故事,作家阿来将此书献给了滋养他成长的故乡。智慧与愚妄、情欲与权力、爱情与背叛、信仰与奴役、复仇与诅咒、枪炮与梅毒在这片神奇而伟大的土地上上演。
它被誉为是中国版的“百年孤独”,一部古老文明边缘的“权力的游戏”,充满了藏地风情和魔幻色彩。同时,它又被称之为“藏版的《红楼梦》”,一个家族从兴盛到衰亡,最后白茫茫一片真干净,其中满纸里命运的无常,具有普世性。
茅盾文学奖对《尘埃落定》的颁奖词是“语言轻巧而富有魅力、充满灵动的诗意”,因为阿来的小说如同一首长诗。
在话剧改编中,主创们刻意保留原著小说的“诗意美”“傻子独白”来推进故事,以傻子独白的形式,让剧情在未来和当下、主人公的内在与外界等双重空间“跳进跳出”,构建出一部关于整个人类社会的寓言,也让观众感受到了阿来笔下语言的诗意和美感。阿来对此盛赞:“以往各版改编都多少有些隔阂,这一版真的做到了水乳交融,难辨你我”
演员:
没有明星
“傻子少爷”是主角
《尘埃落定》一开场,就充满了仪式感。穿着藏族服饰的几十位演员,有的双手合十,有的摇着转经轮,一个个口中默念着经文,从观众入口处沿着剧场两侧过道缓缓地走上了舞台,将时空牵引至土司文明余晖下的藏地。整个作品保留了原著的精华部分,通过不同的剧幕切换,从而将故事有节奏地层层推进。
对于这样一部严肃题材的雄伟史诗,导演并没有以宏大叙事展开,反而以第一人称的独特视角见证了藏族土司制度从繁荣走向消亡的必然过程,通过王权线、情感线、复仇线、轮回线鲜活地刻画了末世前尘中充满血腥荒蛮的英雄主义时代里的人性百态。
从罂粟的引入和大量种植,到当地笼罩在饥荒和残废的阴影之下;从傻子少爷的初次性体验,到妻子卓玛背叛自己出轨大少爷;从麦其家族的内部权力纷争,到土司“王国”笼罩在被复仇的阴霾下......存在数百年之久的土司制度就这样一步步分崩离析,最终归于尘埃。
这样一部三个多小时、宏大磅礴的史诗巨作,除了中场休息,整个故事起伏跌宕、充满张力,节奏紧凑,让人目不转睛,沉浸其中。
和胡宗琪导演上一部在全国引起轰动的陕西人艺版《白鹿原》一样,《尘埃落定》全剧没有一个明星,但每个人物都性格鲜明,让观众印象深刻。
剧中的主角是一个“傻子”——麦其土司家的二少爷。有人认为他像《红楼梦》中的贾宝玉,有人说他像是《阿甘正传》中的“阿甘”。作为剧中的灵魂人物,他与周围人粗犷、野蛮、豪迈的气质截然不同,他善良、懦弱,甚至有些愚笨,终其一生都在经受着“聪明”与“傻”的拷问。
然而,他的所作所为又体现出一种大智若愚的意味,一次次不按常理出牌的举动让他成为了家族和当地的英雄。他不仅是整个故事的参与者,也是旁观者、边缘者。在很多关键情节里,他置身其中,却又超然物外。拥有超越世俗的诗性智慧的傻子少爷,也引发人们思考:不同于世俗之见,到底是愚傻还是智慧?
除了主角“傻子”,特别擅长处理“群像戏”的胡宗琪导演,还成功塑造了一系列鲜活饱满的角色:盛气凌人、不可一世的老麦其土司;因为说真话、坚持真理而被割去舌头的书记官;不惜牺牲女儿幸福来满足自己权力欲望的茸贡土司......
还有很多普通的藏族百姓,他们既是参与者,也是旁观者,被历史的车轮裹挟着不断向前,卷入了土司家族的背叛与阴谋,也见证了土司文明引向最终的末日狂欢。
和陕西人艺版《白鹿原》不同的是,陕西方言的使用,曾让《白鹿原》中两大家族的传奇史诗具有了浓郁的地域风情,也复活了原著作者陈忠实笔下的人物灵魂。
而《尘埃落定》虽然选中了具有西南本土特色的四川人民艺术剧院作为演员班底,却用普通话台词拉近了当代观众和这样一个偏远藏区土司家族故事的距离,凸显了阿来小说的诗意化语言,也诠释出了作品普世性的精神内核
团队:
专业敬业
为“文学性”全方位赋予“剧场性”
文学给予戏剧以内核和灵魂,而戏剧则在一个更广阔的三维空间内,赋予了文学新的生命。话剧《尘埃落定》非常尊重原著和剧本,但又在导演二度创作上极见扎实功力,并且为“文学性”充分赋予了视觉听觉感觉全方位的“剧场性”
据说,导演胡宗琪至少看了十遍《尘埃落定》,也阅读了所有关于该书的论文;并且正式排练前,在太湖边闭关了一个月,将《尘埃落定》每一场戏的分镜头都画了出来
他还和著名舞美设计高广健、造型设计陈敏正、音乐设计石一岑、音效设计肖彤、灯光设计唐铭、形体设计俞晨曦等主创充分沟通,使得剧中所有舞美、灯光、音乐、音效都衔接得严丝合缝,完美无缺,每个场景都充满了张力。
主创团队的专业与敬业,让整个作品质感极为精量讲究。造型设计陈敏正精心制作的200多套华服,80多条皮草、637块特殊面料,还有团队专门从川藏地区采买的大量藏饰,以及两千多块蜜蜡绿松石天珠象牙、100多条仿金银质首饰及火镰腰包,都让观众从服装上就见证了土司的末世奢华。
音乐设计石一岑特意为《尘埃落定》设计了以藏区民歌、小调等独具特色的音乐形态,采用电子音色、弦乐以及当地特色民族乐器,完美呈现藏区风情的同时,更切合原著和剧本的细腻、丰富,多层次地对撞出强烈的音乐交织感,在烘托角色情绪的同时也为作品带来听觉层面的民族风情与神秘感。
藏区歌手多吉巴姆演唱的歌曲,清澈明亮的嗓音也为剧目增添一抹原生态的藏式风情
舞美设计高广健通过多重空间的并存架构,把舞台空间最大化利用起来;通过对官寨阶梯行云流水的推拉转换,从而架构出不同的戏剧空间:不论是高高在上威严高耸的土司官寨,亦或是位于官寨底部压抑昏暗的银匠陋室,那高耸的阶梯恰似等级秩序的符号,上下阶层的巨大鸿沟赫然显现。
直至最后,象征着土司权利的赫赫官寨轰然毁灭,一切归于平静,也造成了极大的戏剧冲突和视觉冲击。
剧终时,一片废墟之上,巨大石块和纷纷尘埃缓缓降下,众生伏地,一切似乎落定。正如面对生命的洪流和时代的巨轮,个体的命运如同宇宙中的尘埃。
这充满诗意和寓意的场景,深深唤起人们内心的共鸣和历史悲怆感,也会对人为什么活着、该怎样活着,有更多的思考和感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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艺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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