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洛士,伊庇鲁斯国王,古希腊名将,素有战士国王的美誉,人称亚历山大大帝再世。他的一生可谓波澜壮阔,最悲惨的时候,他是流落山林的孤儿,是希腊国王的佣兵;最辉煌的时候,他又成了埃及法老的女婿,地中海各国均向他求援,他击败过罗马,驱逐过迦太基,打败过马其顿,挑战过斯巴达,整个地中海世界都知道他的大名。他一生征战,鲜有败绩,但“皮洛士的胜利”却成了他一生最大的讽刺,在后世看来,皮洛士是最像亚历山大的将军,但为何如此传奇的他却死于中年妇女之手呢?
无家可归的王子
在希腊世界的历史上,马其顿国王亚历山大恐怕是人们耳熟能详的伟大君王,研究他的家系就会发现,亚历山大的母亲奥林匹娅丝是伊庇鲁斯王国的公主,而皮洛士的父亲埃阿喀德斯与奥林匹娅丝是一个王室的堂兄妹,血缘均能追溯至伊庇鲁斯国王阿尔塞塔斯一世。
亚历山大死后,帝国分裂,奥林匹娅丝为维护自身权威大肆屠杀马其顿贵族,引来了枭雄卡桑德的围攻,于是她向娘家伊庇鲁斯求助,埃阿喀德斯便率兵出征马其顿,结果他的军队爆发哗变,不仅没能拯救堂姐,连王位也被推翻了。年仅2岁多的皮洛士险些遭到追杀,多亏了家臣舍命保护才逃去了伊利里亚,受到当地首领的保护。皮洛士的传奇人生就这样开始了。
皮洛士的早年生涯非常传奇,两次被逐出自己的国家,又两次回国夺取王位。
在群山耸立的伊利里亚,居住着常年打劫亚得里亚海的海盗部落,这些人野蛮好战,崇尚武力,皮洛士的幼年便和这些人朝夕相处,锻就了他的一身武艺。
18岁的那一年,皮洛士已成长为体格健硕的勇士,高贵的出身和凌云的壮志,不断驱使着他,这一年,皮洛士在伊利里亚的帮助下夺回了伊庇鲁斯的王位,可是没过多久,当他离开都城时,政变猝然爆发,王位又一次被他人夺走。
皮洛士只好流亡海外,在继业者战争里充当佣兵的角色,幸而魅力四射的他得到了埃及法老托勒密的青睐,法老将继女嫁给了他,并出兵支持他重新夺回了伊庇鲁斯,皮洛士这才坐稳了王位。
此时的继业者战争已经到了后期,马其顿、色雷斯、塞琉古、埃及等国都已疲惫不堪,作为亚历山大大帝表亲的皮洛士同样萌生了夺取大帝“遗产”的野心。然而,伊庇鲁斯的实力根本不足以支撑他的雄心,虽然他曾联合色雷斯国王莱西马克斯占领了马其顿,但不久后即被莱西马克斯赶回伊庇鲁斯,所得土地也被对方全部夺走。显然,皮洛士的失败离不开伊庇鲁斯王国自身的原因。
伊庇鲁斯国王位置 伊庇鲁斯位于巴尔干半岛的西北部,北联伊利里亚,南抵伯罗奔尼撒,西临亚得里亚海,东拒马其顿,这里群山环绕,地势险要,是易守难攻的战略要地。然而伊庇鲁斯坐困于山中,耕地稀少、贸易不振,再加上缺乏与希腊城邦的文化交流,在高度文明的雅典、斯巴达看来,伊庇鲁斯只能算是野蛮人的国度。这样的王国如何能支撑他竞争亚历山大的帝国呢?
故而对于皮洛士来说,他必须得到一块能提供足够兵源和财富的领地,要么得到富饶的马其顿,要么占领西方的迦太基。
第一封信:鏖战罗马
约公元前280年,位于意大利南部的希腊人殖民地塔兰托送来了一封求援信,他们因轻视罗马共和国而击沉了对方的船只,还羞辱了元老院的使节,罗马因此对塔兰托宣战。然而塔兰托人继承了雅典人享受生活的作风,却没有继承斯巴达人勇武善战的军事素养,缺兵少将的他们只好出钱请皮洛士帮忙。
此举正合皮洛士之意,如此一来,他便有了率兵进入意大利的大义名分。
公元前280年,皮洛士率领2.5万人马渡过亚得里亚海,在经历了暴风雨的洗礼后登陆塔兰托。他带来了一支强大的军队,包括2万马其顿式方阵步兵,3000精锐骑兵,2000弓箭手,500色雷斯投石手,以及20头亚洲战象。
皮洛士的对手罗马人也不是软柿子,同样起源于一个城邦的罗马,在上百年的战争里,连续击败伊特鲁里亚、沃尔西、埃魁、萨宾、拉丁同盟、萨莫奈等势力,雄霸了意大利的中部。在当时的罗马,公民人口已经超过20万,可集结约10个满编的罗马军团,按照每个军团4500-6000人的规模计算,罗马最高可以出动6万以上的军队。这在当时狭窄的亚平宁半岛,堪称第一军事强国。
抵达塔兰托的皮洛士迅速派兵占领了卫城,全面掌控了塔兰托城,在征召了一部分意大利佣兵后,皮洛士也强化了自身的军力,包括步兵31000人,4000骑兵和20头战象。
第一战:赫拉克利亚罗马:兵力8个军团,约4万人马,执政官拉埃维努斯
伊庇鲁斯:兵力3.5万人,指挥官皮洛士
皮洛士的军队与罗马军团遭遇在赫拉克利亚的西里斯河,皮洛士将军队驻扎在河流一侧的平原上,这里地势平坦,有利于方阵步兵列阵。罗马军团则将营地设置在河流的对岸。
决战前夕,皮洛士亲自前去侦察敌情,他惊讶地发现罗马军团纪律严明、装备整齐、营盘坚固、训练有素,不禁忧虑地说道:“这些野蛮人看起来根本不野蛮啊!”
事实上,皮洛士的忧虑变成了现实。决战当日,皮洛士派出大量的远程轻步兵坚守渡口,留步兵主力在大营休息。然而罗马军团却全军突然杀向渡口,4万人马震得地动山摇。皮洛士的轻步兵只好用远程火力压制对方,却不想罗马军团提前派骑兵在渡口远处的浅滩渡河,当大军主力过河时,这些罗马骑兵突然杀向皮洛士轻步兵的侧翼,很快就将他们杀得溃不成军。
皮洛士见状,立即率领3000骑兵驰援渡口,目的即是为步兵主力出营列阵争取时间。在皮洛士的英勇奋战下,罗马军团的脚步暂时被挡在了渡口,直到伊庇鲁斯主力列阵完毕后,两军才全面接触。
这场战斗非常激烈,期间,皮洛士被击落马下,被迫退到后方包扎,他的将领于是换上了皮洛士的铠甲回到前线指挥,但不幸阵亡,罗马人因而缴获了皮洛士的铠甲,并于阵前炫耀,伊庇鲁斯军心大衰。
皮洛士不顾伤痛,故意露出头部重回战场,以此表明自己并未阵亡,然后指挥20头战象从两翼进攻,终于击溃了罗马人的侧翼,斩杀了7000罗马士兵,还俘虏了2000人,罗马军团就此败走。
皮洛士VS罗马的第一战就这样结束了,然而胜利的皮洛士却损失了4000人马,他们全都是从伊庇鲁斯而来的精锐老兵,可谓得不偿失。
第二战:阿斯库鲁姆罗马:兵力8个军团,约4.5万人马,执政官德西乌斯、萨维里奥
伊庇鲁斯:兵力4.5万人,指挥官皮洛士
公元前279年,双方再次会战于阿斯库鲁姆。此次,罗马人带来了专门用于对付战象的战车,配置有标枪、三叉戟等武器。包括40000军团步兵,5000罗马骑兵,300辆战车。
皮洛士则补充了军队,将步兵人数增加到40000人,另有5000精锐骑兵和19头战象。
决战开始前,两军同样隔河对峙,皮洛士发现自己所处的阵地地势不平,不利于方阵步兵展开,便下令后退到平原地区列阵。当他们移动时,罗马军团捕捉到了战机,立即全军淌水渡河,占领了皮洛士原来的阵地,决战就此爆发。
此战同样激烈非常,方阵步兵用长达十多米的长矛猛戳罗马步兵,使得罗马人难以近距离肉搏,但罗马的战车却成功阻止了战象的进攻,4000罗马士兵从后方突袭了皮洛士的营地,令伊庇鲁斯军心大乱。
不过,皮洛士是位临危不乱的指挥官,他指挥轻步兵从两翼射击罗马人的战车,专门瞄准御手,结果战车纷纷撞毁,战象遂从两翼击退了罗马人的侧翼,伊庇鲁斯军再次三面围攻罗马人的步兵主力,罗马在丢下了6000人的尸体后败退,而皮洛士也损失了3500人。
经过两场大战,皮洛士对意大利的兴趣已然大减,他损失了近8000来自伊庇鲁斯的老兵,这些人在遥远的意大利难以补充,表面上获胜的他,实际上严重削弱了自己的实力,这与他增强实力的初衷并不相符。
皮洛士哀叹道:“要是再来一次这样的胜利,我们自己怕是也要完了。”
第二封信:西西里的荣耀
要不要留在意大利,若走了,塔兰托怎么办,若不走,罗马人怎么办?皮洛士陷入了深思。矛盾让这位伊庇鲁斯国王无比纠结,恰在此时,西西里和马其顿同时送来了求援信,均邀请皮洛士前去拯救他们的国家。前者正被迦太基人围攻,后者遭到了蛮族加拉太人的入侵。
作为一个指挥官,皮洛士是优秀的统帅,他知道如何在战场上获得胜利,但作为国王,他是个失败的决策者。在两封求援信前,皮洛士忘记了来到意大利的初衷,忘记了他在意大利的征战尚未了结,相反,他被西西里人叙述美好前景给迷惑了,竟然选择去西西里博得荣誉和虚名。
公元前278年,皮洛士率领8000方阵步兵和2000骑兵渡海前往西西里岛。起初,皮洛士的军队得到了当地城邦的热烈欢迎,他的军队很快就驱逐了试图占领西西里岛东部的迦太基军队,并顺利控制了叙拉古城,此后,皮洛士如同在亚平宁半岛的战争一样,一路势如破竹,连番夺取了迦太基人的城池,最后竟然把差点统一西西里岛的迦太基人逼退到东部的马尔萨拉城。
仅剩下一座城池的迦太基人请求和平,但皮洛士被胜利冲昏了头脑,竟然要迦太基人无条件投降,于是迦太基在北非后方的支援下,全力固守马尔萨拉,而皮洛士发动的强攻均被对方化解,连战连败。皮洛士为了夺取马尔萨拉,一改救世主的姿态,以西西里国王的态度要求所有城池缴纳赋税,并出资打造一支和迦太基匹敌的舰队,此举激怒了当地人。
万没想到,西西里各城邦均发动叛乱,驱逐了皮洛士的驻军,还联合迦太基围攻皮洛士。局势变化得极快,皮洛士在一夜之间就成了西西里和迦太基共同的敌人,统一西西里的宏大愿望已不可能实现了。
公元前275年,皮洛士在西西里浪费了整整3年后,返回了意大利的塔兰托,但此时的罗马已经征服了大多数城邦,塔兰托岌岌可危。皮洛士不得不征召了些意大利新兵,组成了一支约3.5万人的军队北上讨伐罗马,但罗马军团以逸待劳,驻扎在山坡上抵挡皮洛士。
这3年时间,皮洛士忙着在西西里赚取鲜花和荣誉,而罗马却忙着研究对付战象的办法,他们终于发现,只要用密集的远程打击压制战象,这些野兽就会因为惊恐而失去控制。
在与罗马人的最后一战里,罗马军团的轻步兵猛攻皮洛士的战象,大象果然因恐惧而四散狂奔,反而把皮洛士的步兵踩死碾死,这次终于轮到罗马人包围皮洛士了。
自感无力支撑的皮洛士,终于在公元前275年,带着8000步兵和500骑兵狼狈回到了伊庇鲁斯。如果他还记得,当年他可是带来了2.5万伊庇鲁斯男儿,如今该如何面对家乡父老呢?
毫无疑问,皮洛士在意大利和西西里的征战毫无意义,他没有得到一寸新的土地,也没有彻底击败罗马人和迦太基人,向西部地区扩张势力的计划破产了。这本应该算是教训,但回到伊庇鲁斯的皮洛士似乎没有吸取这样的教训。
第三封信:斯巴达的虚荣心
当皮洛士在西西里浪费时间的时候,安提柯二世接受了马其顿人的求援,并击败了数万外来入侵者,马其顿人遂拥立安提柯为新的马其顿国王,称安提柯二世。这时皮洛士才感到后悔,但为时已晚。
为了争夺马其顿的王位,皮洛士对安提柯二世宣战,悍然入侵马其顿。战士国王还是那样的善战,他懂得如何在战场上击败对手,杀得马其顿军节节败退,占领了对方大量的城池和土地,将安提柯二世逼退至沿海小城中。很显然,只有皮洛士坚持下去,马其顿就会成为他的领地。
然而,一贯务虚不务实的皮洛士又停下了,因为斯巴达爆发内乱,一部分人请求皮洛士前去驱逐他们的政敌,并送来了热情洋溢的求援信。皮洛士一听是斯巴达求他,便幻想着扶植一个听命于他的斯巴达傀儡,虚荣心再次驱使他做了另一个错误的决定。
皮洛士放弃了宜将剩勇追穷寇,而是率领军队进攻伯罗奔尼撒半岛,围攻斯巴达城。但他想不到的是,斯巴达全民皆兵,连妇女儿童也拿着武器和他战斗,结果在数次进攻失败后,皮洛士不得不放弃斯巴达北上。斯巴达也成了他的敌人。
回国的途中,安提柯二世死灰复燃,反攻皮洛士。这时皮洛士又不知所谓地去攻击另一个希腊城邦,阿尔戈斯。
斯巴达、阿尔戈斯、马其顿结为同盟一起讨伐皮洛士,伊庇鲁斯国王被迫会战于阿尔戈斯城下。他的内应在深夜打开了阿尔戈斯的城门,皮洛士就此率军杀入城中,但他并未击败敌军,相反,黑夜限制了他的行动,四国军队混战在街道上,他的儿子战死,而他因为城门拥堵难以脱身。
在激烈的巷战中,皮洛士正与一个阿尔戈斯勇士决斗时,勇士的母亲在高楼上看着,她害怕儿子遭遇不测,便举起瓦片丢向皮洛士,结果击中了他的颈部。
一代战士国王皮洛士就这么莫名其妙地阵亡了。
一家之言
皮洛士征战半生,赢得了数不清的胜利,后来称霸地中海的罗马、迦太基都是他的手下败将,但皮洛士却如昙花一现的烟火,绚丽而短暂,他的胜利成了史诗般的传奇,但没有为他和他的国家带来任何实质性的利益,就像一个表演者,他为人们带来了美妙的舞蹈,除了掌声,什么也没有!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结局?
威言晓史以为,皮洛士有“三缺”。
其一、皮洛士缺乏战略意识。皮洛士知道如何赢得战斗的胜利,却不善于利用胜利扩大政治上的战果,当罗马被他击败后,他本可以体面地提出和平,但他却要求罗马人退回到拉丁姆地区,这触怒了元老院;当他将迦太基围困在马尔萨拉后,他本可以利用眼下的优势,要求迦太基让步,但他再次错过了。
其二、皮洛士缺乏恒心和毅力。皮洛士先是意图争夺马其顿王位,后又因为塔兰托求援,冒然去了意大利,结果罗马问题没解决,又匆匆到了西西里,西西里失败后回去对抗罗马,而后险些征服马其顿,却又临时起意去了斯巴达,斯巴达没攻克,又去围攻阿尔戈斯。如此炫目的操作,却没有一件事做成、做完。
其三、皮洛士缺乏务实观。纵观皮洛士一生的征战,为塔兰托讨伐罗马,为西西里对战迦太基,为斯巴达放弃马其顿,这一切大都是为了荣誉与虚名,并非为了壮大伊庇鲁斯,正如齐纳斯所言:“既然征战的目的是为了回来享受生活,为什么就不能享受现在的生活,却要去做无畏的冒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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