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中贾母非常信任鸳鸯,日常生活离不开她、饮食起居喜好都交由她打理,金银财宝账目等敏感关键事务、更是通过她来把控。
亲儿子贾赦看中鸳鸯、派邢夫人来讨要,贾母大发雷霆,将完全无辜的王夫人痛骂一番。
这对于贾母来说,是非常罕见的情况。
贾母一生见过无数大风大浪,为人处世滴水不漏,说话高情商、做事有体面,很少如此勃然大怒、迁怒无辜。
归根结底,她气的不是贾赦贪图美女,而是“身边只有一个信任的黄毛丫头,你们见我对她好,气不过要算计”。
贾母如此信任倚仗鸳鸯,鸳鸯却伙同贾琏一起“偷东西”变卖?
贾琏称预备红白大礼手头缺钱,让鸳鸯将老太太看不见的金银财宝偷出一箱子、交给他变卖,好填补亏空,日后有钱再还。
此事,贾母当真不知情吗?
事实上,贾母势必知晓。
贾母这样精明强干的人,如何会看不出这点猫腻?
会不清楚贾府真正的财务状况并不乐观?
更何况,鸳鸯为何要背着贾母偷偷盗卖她的金银财宝?
无论有多么正当的理由,这都是足以毁掉鸳鸯的大罪。
鸳鸯这样有事业心、这样独立清醒的人,势必不会干这样的糊涂事。
这个故事里,洞悉一切的贾母,聪明的鸳鸯,揣着明白装糊涂的王熙凤,每一方都很微妙。
一,花销是贾府官中的事情,并非王熙凤贾琏的私事。
贾琏当时提出要花钱的事情,比如南安府的礼、娘娘重阳节的礼、几家的红白大礼。
这都是贾府官方的事情,原本就不应该由贾琏从自己私人的小金库里掏钱。
事实上,王熙凤也没有打算从自己的私房口袋里拿钱,所以他们夫妻二人通过鸳鸯要贾母的钱。
名义上这件事情是背着贾母进行的,实际上,这件事情是贾母心知肚明的“山穷水尽”。
贾府这样入不敷出的模式,外面轰轰烈烈花钱、里面进账大大减少。
官方账面上的钱不够用,是迟早的事情。
但倘若直说“没钱了要典当”,会非常没面子,非常让人沮丧。
所以王熙凤贾琏采取的方式,不是找贾母要钱、而是通过鸳鸯的途径以“偷”为名,遮掩典当祖辈金银财宝的没落之意。
二,出面的不是管事王熙凤,反而是贾琏。
从任何一个角度来说,和鸳鸯聊悄悄话偷东西的,都应该是王熙凤而不是贾琏。
从封建礼教的角度来说,男女授受不亲,和鸳鸯谈秘密交易的更应该是女性而不是男性。
从工作内容的角度来说,贾府的公关事宜、大多由太太们掌管,为这项活动筹钱本该是王熙凤的业务。
为何偏偏出面的不是王熙凤呢?
道理很简单,她不想给贾母留下“拙于能力”的印象。
贾府的亏空,王熙凤有责任、但绝对不是主要责任。
王熙凤贪污、乱给人安排工作,拿着月钱放高利贷赚利息,凡此种种事情都不正确。
但王熙凤只是执行者,这些事件都不足以改变整个贾府的走势。
贾府江河日下,是因为贾赦、贾敬、贾珍等一代代人都非常混账、不长进,是因为整个贾府的风气都非常浑浊。
贾母当然也清楚贾家不景气不能只怪王熙凤,但倘若王熙凤在这件操心事上露面、签名,势必会引发一些感情层面上的不良印象。
所以王熙凤不出头,悄悄看着贾琏出面张罗。
反正,贾琏本来就没有什么印象分,不怕破罐子破摔。
一场几方都心知肚明却佯装不知的“偷窃变卖财产案”,才最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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