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时代周报
特约评论员 陶短房
印度央行10月26日公布,在为期一天的逆回购拍卖中接受5.62万亿卢比的出价。此前,印度央行曾在4月实施了总额为5000亿卢比的定向长期回购操作,重点为影子银行、住房建设金融公司提供定向流动性支持。这也是印度央行确保金融系统流动性充裕的措施之一,以提振本土经济增长。
10月21日,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发布最新一期《世界经济展望》(World Economic Outlook 2020)。这份经济预测中,IMF预言,2020年印度人均GDP将低于以贫困著称的邻国孟加拉国。
孟加拉国直到1971年才独立,在当年几乎是全球最贫困的国家。五年前,自诩南亚盟主的印度,人均GDP比孟加拉国高出约24%。
按照IMF上述预计,2020年孟加拉国人均GDP将达到1889.97美元,略高于印度的1876.53美元。尽管2021年印度(2030.62美元)就将重新反超孟加拉国(1989.85美元),但这一脆弱的优势仅能维持3年。IMF预计,到2024年孟加拉国(2544.32美元)就将再次反超印度(2544.26美元),且这一次印度恐怕难以很快重新抢回“杆位”。 2025年孟加拉国人均GDP预计为2756.10美元,印度则为2729.24美元。
部分国内批评者认为,莫迪(Narendra Modi)政府动辄高唱“赶超中国”甚至“追赶工业化国家”的高调,结果非但离中国(IMF预计认为2020年中国人均GDP10839.43美元)越来越远,如今连斯里兰卡(同期预期人均3697.89美元)和孟加拉国也瞠乎其后,恐怕只能在全球贫困国家榜单前10的尼泊尔(同期预期人均1115.56美元)面前,抖一抖“南亚老大”的威风了。
前内阁首席经济顾问苏伯拉曼尼(Arvind Subramanian)等认为,这样对比不公平。“因为印度出于更深远的战略考虑维持了本币低汇率,主张用不变价格和购买力平价(PPP)来衡量”。按照这个计算方式,2020年印度人均GDP为6284美元,比孟加拉国的5139美元高出一大截。
有支持莫迪的观察家认为,印度的经济数据看似难堪,实则更健康而均衡。如《每日星报》经济专题记者巴塔查尔亚(Pallab Bhattacharya)认为,孟加拉国依靠畸形发展低端制造业和“三来一补”,且牺牲工人收入和福利取悦外国投资者,即便获得高增长也不足为训,还难以持久。而印度则立足自力更生和高端产业,增长更为扎实,“完全没必要妄自菲薄”。
但康奈尔大学经济学教授,前世行首席经济学家巴苏(Kaushik Basu)等认为,事实并非如此。他们指出,孟加拉国近3年经济一直以8%以上的速度高速增长,过去10年平均GDP增速维持在6%以上,今明两年虽然受新疫情影响,经济增速有所放缓,但预期仍能保持4%左右的稳定增速。
与之相比,印度经济增速已连续4年下滑。IMF预测,2020-2021财年印度经济将出现10.3%的负增长,尽管2021年预计会出现8.8%的报复性反弹,但“滞涨”的大格局将很难根本扭转。
IMF的预测并不孤立。印度储备银行(Reserve Bank of India)预言,2020-2021财年,印度经济将出现9.5%的负增长。
按照PPP计算,印度人均GDP的确比孟加拉国高出1000多美元。但是,2019年按PPP计算的印度人均GDP是孟加拉国的11倍,这绝非是值得印度自豪的数据对比组。
经济学家指出,“孟加拉奇迹”的关键,在于选择了务实的经济发展道路。
孟加拉国充分利用周边更发达国家产业结构调整、劳动密集型产能转移的契机,认识到充足而廉价的劳力、悠久的棉纺织业基础,是跻身新兴工业化国家行列的希望所在。短短10年间,该国吸引了大量海外纺织业“三来一补”投资,让孟加拉国迅速崛起,成为仅次于中国的世界第二大服装出口国,令服装业及配套服务业成为该国经济和财政收入第一、第二大支柱。
诚如巴塔查尔亚等人所言,孟加拉国的高增速的确是以低工资、高劳动强度为代价换来的,这些服装车间里的纺织工人,论个体收入难望印度班加罗尔IT代工精英之项背,但孟加拉国服装业及配套企业的员工是数以百万、甚至数亿千万计,吸引越来越多农村剩余劳力进入城市和工业领域,实现充分就业。
巴塔查尔亚忽略的事实是,孟加拉国纺织工及其家属所占人口比重,远远超过印度高收入者,且这个比重还在不断迅速增长,其长远趋势,就是孟加拉国贫富差距不断缩小,而印度却不断扩大。
有国际观察家指出,尽管近年来全球范围内贸易保护主义思潮泛起,但贸易全球化、市场开放和寻求国际分工中适当位置,对绝大多数发展中国家而言,仍然是寻求经济快速、健康发展的不二法门。孟加拉国正是遵循这一法门,同中、美、日、欧等各大经济体均衡发展双边经贸关系,获得理想的经济发展环境。
与之相反,近年印度民族主义、民粹主义口号越喊越响,在自身工业和科技基础薄弱前提下盲目强调自力更生,对外资、外国产品百般排斥。当疫情来袭、当局应对又捉襟见肘,经济自然雪上加霜。
诚如许多印度有识之士所言,若罔顾冷峻现实,继续不切实际地搞跨越式发展,继续沉醉在迂阔的改革中,通过不断修改数据和统计口径来维持南亚老大的“体面”,印度经济不仅输掉今天,更可能输掉明天、后天。
新加坡国立大学南亚研究所所长莫汉(C. Raja Mohan)认为,孟加拉国实现经济奇迹,对印度也是好事,理由是经济发展水平的拉近,将促使孟加拉国等乐于与印度融合,从而推动印度倡导的南亚区域合作联盟(SAARC)更快成形。
既然孟加拉国迄今所获得的经济成就,并非和印度“一体化”获得。相反,这还是和印度保持“差异化”才获得,那么,他们为什么要和已被反超的印度,分享千百万流水线工人用低薪、长工时和高强度工作所换来的成功果实,凭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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