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晋时期是书法艺术的成熟期,是书法历史长河的艺术高峰。而这高峰的顶点就是琅琊王氏家族。由“王与马共天下”的王导、王敦兄弟,到王僧虔,到王羲之、“大令”王献之、“小令”王珣等叔侄都属于这个王氏家族。但即便是王羲之和王献之都没有真迹留存,只有唐人的摹本,但王珣的《伯远帖》却意外地流传于后世。
王珣的《伯远帖》和陆机的《平复帖》是唯一流传于世的晋代书法。启功先生论定“今存之晋人帖,世上流传而非由出土者,只有二纸。一为《平复帖》,一为《伯远帖》”。同时与《快雪时晴帖》、《中秋帖》并称为“三希帖”, [亦被列为“天下十大行书”之一。
王珣,为东晋著名书法家王导之孙,王洽之子,王羲之之侄。王珣官位亨通,官至尚书令。世称王珣为“小令”,其族兄王献之为“大令”(王献之曾为中书令)。桓温对王珣和谢玄都有预言,说谢玄四十岁时“必拥旄杖节”,王珣“当作黑头公”。“黑头公”就是“头发尚黑便已官至公卿”的意思。后来果然如桓温所料。王珣受到孝武帝司马曜的重用,历任要职,累官左仆射,加征虏将军。晋安帝隆安元年(397年)迁尚书令,加散骑常侍,几年后病卒,终年52岁。《宣和书谱》载:“珣三世以能书称,家范世学。珣之草圣亦有传焉。”
王珣的政治声名早已随雨打风吹去,然而却凭借着《伯远帖》驰名千古、延誉至今。
《伯远帖》是日常信件,所以口气松散放诞。因此从这幅贴中不仅可以窥见文献史料价值,还能反应东晋时人的精神风貌。《伯远帖》中,我们感受到了书者那种与世无争,毫无比强争胜的精神,如庄子的逍遥世外,怡然自得,纤毫不介于心。《伯远帖》恰如其分地表现了一种晋代士人的精神风貌,正如董其昌在《画禅室随笔》中评价《伯远帖》“潇洒古淡,东晋风流,宛然在眼。”
《伯远帖》的起笔多顺锋直入,线条中间多按笔,收笔则提按结合。笔画转折处大多方正刚劲,行笔遒劲,停顿自然,较多地保存了楷书用笔的严谨性,笔画还略微带有隶书的韵味,显得潇洒古淡,体现了东晋时代行书艺术走向成熟形态的丰富面貌。
《伯远帖》结体变化丰富,结字近扁方,略带横势,全篇随其本字之形,顺其自然之态,尤其疏密的对比,在独体字与上下结体中体态修长,结密无间,有清瘦之感,其可贵之处在于左右结体的匠心独运,运用疏密的变化产生开张之体势,左右拉开,有意识形成或相背或相向的结体,并增加左右间的呼应关系,顾盼照应,使他们之间的留白处与左右两部分形成强烈对比,甚至可以将左右结的体视为左中右的结构,左右为实,中间为虚,虚实一体,如“伯”、“胜”、“情”、“以”、“优”、“如”、“昨”、“隔”、“相”等字,其结体之所以具有如此开张之势,与其局部的紧密有关,其密处不透风,但笔迹清晰。
帖中,还有部分字形,有意以倾斜取势,字的重心偏左,字体微向左倾,显得十分险峻却又非常平衡稳定如“远”字,中心左倾,但实右下而虚左上,“辶”平捺左移且向上挑出,加上撇的支柱作用,使字形斜而还正生动多姿。“岭”字,上合下开,呈三角形态势,“令”和“页”彼此向对方倾斜,相互依附,得静中寓动之妙。其它如“游”等字,也都采用了稳中求险的结字处理方式。
把《伯远帖》中的书法与存世唐摹王羲之的书法相比较,从中可寻觅到王羲之书法的一些气息。此帖中的“从”“获”“别”等字用笔没有起笔收笔,也无牵丝引带,与存世唐摹王羲之早期书法《姨母帖》中的“遘”“摧”“剥”等字相比较,就有数笔较为接近。《伯远帖》中的“永”字,与王羲之《兰亭序》中的“永”字相类比,也写得更为潇洒。
现代书画家启功赞美《伯远帖》:“王帖惟余伯远真,非摹是写最精神。临窗映日分明见,转折毫芒墨若新。”《伯远帖》在历史长河中流转,最后几乎脱离祖国。
《伯远帖》曾经北宋内府收藏,故著录于《宣和书谱》。明代董其昌曾收藏此帖,故帖上有董其昌题记:“晋人真迹惟二王尚有存者,然米南宫时大令已罕,谓一纸可当右军五帖,况王珣书,视大令不尤难觏耶!既幸予得见王珣,又幸珣书不尽湮没得见吾也。”
清朝乾隆年间,《伯远帖》收入内府,乾隆皇帝将此稀世珍宝与王羲之的《快雪时晴帖》、王献之的《中秋帖》一同珍藏于养心殿西暖阁,并将此阁命名为“三希堂”。
清帝退位后,《伯远帖》从皇宫中流出,险遭不幸。据说末帝溥仪携珍贵文物出逃时,《伯远》、《中秋》二帖亦在其内,后被古玩商郭葆昌购得。抗战胜利后,郭葆昌之子郭昭俊欲以“二希”行贿国民党某高官,此事被上海《新民晚报》副刊揭露,那个高官“畏物议”,这才没敢收。北平解放前夕,郭昭俊携“二希”至台湾,《新民晚报》又报道说:“王珣、王献之二帖,今由郭昭俊自中南银行取出,携至台北,将求善价。此种国宝竟容私人如此匿逃,又竟无人管,怪极!”新中国成立后郭昭俊居香港,“二希”押于英国某银行,流落海外几成定局。人民政府不惜一切代价,终以重金将这两件稀世国宝重新收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