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张国祥
随着经济发展,生活好转,湘西农村现在都盖起了砖房洋楼,但大山深处仍遗存有吊脚楼和木板房,屋面盖有黛色瓦片。曾经,这些瓦片为百姓挡风避雨,制瓦匠也必然成为人们的亲密朋友。
制瓦匠就是人们俗称的瓦匠,为使读者读起来更加清晰,与捡瓦匠、泥水匠有所区别,我在瓦匠前加了一个“制”字。
不管“秦砖汉瓦”一词中所指五颜六色、制作各异的瓦当,还是湘西大山住户家的普通青瓦,都是出自瓦匠之手。可见瓦匠历史悠久,制瓦这一技术,在中国已传承了数千年。
我对瓦匠的了解,基于亲身经历的过往。
上世纪七十年代初,我高中毕业,回到家乡,成了一名回乡知青。一年后,阴差阳错, 我当上了生产队长。那个年代的人都记得那时的农村每个生产队都有队屋。我们队的队屋是一栋茅草盖的茅棚。每年春节后,全队劳力都要出动割茅草,为队屋屋顶加盖一层,防止漏水。队屋里放的是全寨子百十口人的口粮、农具和各种农作物种子,是乡亲们的命根子。
“新官上任三把火”。我与队里其他负责人决定撤掉茅棚,修建一栋木瓦房。建房的木头可以到山上去砍,可瓦片从哪里得呢?于是,我们就到隔壁生产队,请了他们的瓦匠来帮忙烧制。
我记得瓦匠师傅姓王,是四川人,带着老婆孩子和两个弟弟,在隔壁生产队租地建瓦窑做瓦烧瓦,以此维持生计。
我们和王师傅商定用稻谷抵工钱,在两个月内完成修建队屋所需瓦片,并同意他使用生产队的牛踩瓦泥;装窑出窑时,由生产队劳力帮忙完成。
瓦匠的工具很简单,一个可以向内收起的空心桶(瓦桶),一个可以旋转的底托(转盘),一个如弯弓的细丝钢丝锯子(泥弓),一个弧形的弯盘(瓦刀)。瓦桶外面钉有四条分布均匀、相互对称的垂直木线,外面还包有一层帆布。
踩泥(李永生 摄)
割泥(周开发 摄)
制作青瓦的原料要选黏性较强的黄泥或青泥。王师傅很在行,选的是黄泥。在他的带领下,一家子全上阵,挖泥、捶细、加水、踩泥。牵着我们生产队的老水牯,在泥堆中反复踩踏,使黄泥与水混合均匀,泥也渐渐变细而富有黏性。泥和水的比例全凭经验,水多了泥不能成型,水少了泥粘合度不够,容易散架。将踩好的瓦泥用弯弓钢丝锯子一块一块地进行切割,剔除石子和杂物,堆成泥墙,瓦泥就准备好了。
制瓦匠在辛苦劳作。 张建强 摄
王师傅一家都会做瓦。只见他们几兄弟在瓦篷外的坪场上竖起了三个齐腰高的木架,上面有一木盘,表面可顺畅转动。木盘中心有一立轴,以立轴为圆心有一个圆形棱,刚好比瓦桶小一圈。架好瓦桶,用钢丝锯子切下一厘米厚左右的黄泥,迅速贴到瓦桶四周,左手撑住瓦桶,右手拿沾了水的瓦刀压住黄泥,转动木盘,使各处的泥厚薄一致,且表面光滑平整。再用一条与瓦等高、钉有一薄钉的竹条紧贴到瓦桶上,转动瓦桶,瓦就会切得四周等高了。然后连桶帶泥提到洒有一层谷壳的坪场上,轻轻收起成四片木片的瓦桶,取下帆布,一个圆形瓦坯就完成了。几兄弟你追我赶,不停赶工,圆桶型的瓦坯在坪场站成一排排,整齐划一,好似接受检阅的士兵方阵,成了一道靓丽的风景。
晾干(朱桂芳 摄)
成片的瓦坯摆满坪场,等待晾干。这时最怕下雨,若遭雨淋将前功尽弃。王师傅在瓦篷里准备了薄膜,一旦落雨可为瓦坯遮风挡雨。同时也要看防猪狗牛等动物糟蹋瓦坯。待到瓦坯阴干,一个圆桶瓦坯折叠成四片瓦,码成长堆,盖上薄膜,达到一定的量后,就装窑烧制。
大型瓦窑。烧窑也是技术活儿,对于瓦片的质量至关重要。 张德平 摄
瓦窑一般靠山而建,直径约3米,深约5米。底部铺上留有空隙的砖,下面是半米高的用于烧柴火的坑。在王师傅的指挥下,我们全队男劳力出动,帮助装窑。瓦装好后,顶部要盖上黄泥密封,仅留出一个出烟的小孔。密封的泥呈圆盘型,倒入一层水检验其密封性,同时可用来推测窑内温度。一切准备就绪,开始发火烧窑。
瓦要烧好需要好几天,中间不能停火。什么时候封窑,全凭观察与经验。王师傅觉得可以了,一声令下,就将火门连同顶部的出烟孔均用泥巴密封住,封窑就完成了。几天后,开窑了。我们将顶部的水舀干,揭去封泥,烧好的瓦露了出来。瓦窑好像魔术箱,更像太上老君的炼丹炉,把一碰就碎的黄色瓦坯变成了敲起来叮当作响、非常坚硬的青瓦片。
烧好的青瓦(向满红 摄)
王师傅一家人夜以继日的劳作,按预定的时间烧制好了建队屋所需的青瓦。我们很快将新修的队屋盖上了新瓦,一栋新瓦房矗立在院子的晒谷坪上。
后来,农村实行了生产责任制,队屋撤掉了。当我再回到故乡,站在空落落的队屋坪场上,心中充满了回忆:怀念回乡知青那段美好的时光,怀念勤劳的瓦匠王师傅和他的一家……后来,他们去了何方?他的手艺传承下来了吗?
来源:团结报
责编:石 健
图片封面湘西采集于百度图库,来源:HPA湖南摄影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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