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油危机知多少 美沙暗战何时了
东方财经杂志2020-04-14 11:00
文：子竹
进入三月之后，新冠疫情叠加石油危机，引爆美国经济进入全面衰退。在美国对外种种双边关系，美沙关系由于维系石油美元根基，一向倍受关注。然而，近期的油价大跌，令外部观察家们留意到，美沙关系在国际关系演变中早已发生潜移默化的变化，双边关系暗流滚滚，完全失去了特朗普上台之初双方如胶似膝的甜蜜，这三年多来美沙关系到底发生了什么变化，为何会到此地步呢？
今次石油危机来源于供需两端出现问题。 新冠疫情爆发，中日韩三国经济按下暂停键，中国石化企业以“不可抗力”为由，拒收来自中东和澳大利亚的多艘油气船只。作为全球石油市场的主要买家，东亚三国的石油购买力份量不可小觑，三国经济陡坡式熄火，导致全球石油市场供大于求连锁反应。更为雪上加霜的是，沙特与俄罗斯随后的油价谈判破裂，沙特王储一怒之下，力排众议，要求沙特最大的石油公司沙特阿美逆势增加产量，逼使石油危机全面爆发。
油价暴跌，使附加于石油上面的美国金融产品高台跳水，直接威胁美国页岩油公司的生存，裹挟疫情攻势，令美国股市债市出现罕见双杀。面对突如其来的危机，美国总统特朗普进退失据手足无措，恼羞成怒大骂沙特与俄罗斯，称两国此时打石油价格战是彻头彻底“疯了”。
其中的一个插曲尤其值得玩味。石油危机爆发之后，美国国务卿蓬佩奥立即致电沙特王储，结果不仅没能劝住沙特，王储放下电话，反而变本加厉下令沙特阿美从四月一日开始每天再加码生产五十万桶。之后特朗普亲自致电沙特国王，仍然不欢而散无功而返。两次通电未果，特朗普使出杀手锏，他在白宫发表声明，凶狠地表示，不排除对沙特原油征关税。这一表态令全球愕然，作为全球石油美元基础的美沙关系，此时形同反目。
对比四年前，沙特阿拉伯曾是特朗普上任美国总统之后第一个出访的国家，创下了美国总统首访选择中东的先例，更派“附马爷”库什纳亲自操刀谈判军售；当时特朗普表态，准备与中东盟友建立“新的合作与支持基础”；当时沙特对特朗普曾寄予厚望，沙特媒体普遍表示特朗普的到访令沙特“梦想成真”，沙特外长激动地说，“这是阿拉伯世界与西方开放关系的关键转折点。”沙特投桃报李，对美签订一千一百亿美元的武器购买天价大单，以及十年之内再购买三千五百亿美元武器的承诺。可以说，沙特通过缴纳巨额保护费，希望将自己牢牢地绑上美国战车，期望特朗普能够二十四小时给沙特提供实质保护，为沙特小王储在中东的自由行动遮风挡雨。当时沙特视奥巴马为“背叛”，盼特朗普如盼霓虹。恰逢沙特新国王上台，整个政权内忧外患，王室内讧不断，国王废除兄终弟及，实行父子相继的新继承制，在王室内部引发轩然大波；伊朗等外部势力虎视眈眈，在也门和叙利亚挤压沙特的利益，挑衅并严重威胁利雅得在中东地位。正因如此，沙特对美寄予厚望，视特朗普为举国救星，期盼特朗普一改奥巴马时代从中东抽身而退在什叶派与逊尼派搞平衡的外交政策，能够慷慨出手，助其渡过难关。
四年前，沙特阿拉伯曾是特朗普上任美国总统之后第一个出访的国家。
特朗普以其商人本质，收到沙特军购重礼后，立即行动迅速布局，展开一系列中东新外交。比如罔顾各国反对，一意孤行，退出伊核协议；比如进一步加大对伊朗的经济制裁；比如定点击毙伊朗革命卫队圣城旅指挥官苏莱曼尼；比如纵容和支持沙特王储在内部权力斗争中采取极端手段，打压王室其他成员。尤其是在对待沙特特工肢解华盛顿邮报专栏作者卡舒吉一事上，特朗普甘冒天下之大不韪，全力袒护沙特王储，即使搭上美国信用与软实力也在所不惜。
无利不起早！特朗普商人总统思维，认为上述种种皆是对沙特的等价交换；在他心目中，美已为沙特两肋插刀，算是对得起沙特交纳的上千亿美元军购的保护费，双方已然两清；如果沙特期望美国继续出手翼护，一码归一码，利雅得须再缴更多的保护费。然而沙特眼中，特朗普雷声大雨点小，用轻描淡写糊弄沙特“一片真心”。美国的所谓“支持”远远不够。在伊朗问题上，沙特希望美国不仅是纸上谈兵退出伊核协议，上上策应是直接出兵轰炸伊朗，一劳永逸推翻伊朗神权，同时也帮助沙特彻底搞定也门的胡塞武装，并推翻叙利亚的阿萨德政府。另外，在沙特与卡塔尔的双边问题争执中，沙特也希望特朗普坚决站在利雅得一边，而不是左右骑墙，两头得利。
在沙特王室内斗方面，沙特小王储认为，特朗普本可以做得更多更好，比如应坚决支持沙特小王储上位，并扶上马送一程。众所周知，特朗普面临国内政治的极大掣肘，大选前景未知。美国民主党对沙特小王储上台之后的所做作为非常不“感冒”，尤其是对其派人肢解卡舒吉的做法更是坚决反对，扬言要追究到底。美国媒体曾报道，如果今年大选之后，民主党上台执政，美国极有可能支持沙特王室中被打压的成员，废黜现任沙特王储，恢复兄终弟及的继承制。正因如此，沙特小王储极欲在今年主办二十国峰会前能够提前接班，坐上国王之位，以形成既成事实，而这显然离不开特朗普的大力襄助。
沙特小王储认为，特朗普本可以做得更多更好。
问题在于，特朗普狮子大开口，不挤不出。沙特却觉得自己既亏又冤，如何再次大出血，如何满足欲壑难填的特朗普，对沙特王储是一个头痛的难题。众所周知，近年来沙特外交四处出击，在叙利亚、也门战事陷入泥潭，与伊朗、卡塔尔、土耳其交恶，同时又要以福利赎买国内稳定，里里外外都需要钱，加之石油出口市场又遭到俄罗斯、美国的挤压，整个国库早已入不敷出，实在无力应对不断摊大手板要价的特朗普。因此，沙特今次祭出了石油武器，在美国遭受疫情突然袭击之时，利用油价向特朗普发出明确信号：如果特朗普不对沙特王储做出实质性的支持承诺，不对伊朗进行实质性打击，沙特将使用手中的石油武器，给美国页岩油公司带来毁灭性打击，而且还会给美国经济的大萧条带来雪上加霜压力。
沙特这种行为属于补一刀，也是歼敌一千自伤八百的做法。小王储关键时刻给了特朗普背后一刀。无论时机，还是力度分寸的把握，都相当见效，无怪乎特朗普公开喊沙特这时打石油战是”疯了”。但是，尽管恼怒万分，形势比人强，特朗普面对愈演愈烈的疫情、每况愈下的经济形势和日益紧绷的竞选连任压力，也不得不对沙特做出一些让步。据报道，4月1日特朗普在社交媒体上宣称，他得到伊朗正在密谋对伊拉克的美军及设施发动“偷袭”的情报。他声称如果伊朗这么做将会付出“沉重的代价”。此类子虚乌有的情报，美国天天都有，此时放出，意味深长。与此同时，特朗普表示，要对沙特石油征收关税。显然，特朗普这两个动作都是说给沙特听的，目的是采用软硬兼施的办法，诱使沙特尽快同意减少石油产量平抑油价。美国显然不愿意为了伊朗火中取栗拖入战争，但特朗普若一味强硬逼得太狠，很可能令沙特进一步铤而走险。众所周知，美元自从与黄金脱钩之后，主要与石油联在一起，这当中沙特态度最为关键，如果沙特不买特朗普的帐，可以选择在石油交易中选择欧元或人民币结算，如此一来，美国的金融霸权所遭受的打击将是致命的。当然，这是未来可能性的沙盘推演。现在看来，双方还是斗而不破阶段，还不致于撕破脸，但经此一役，美沙关系恐怕已难以回到三年前那般热络，但是否会真的实现质的转变，还要看年底的美国总统选举。任何事物都是在运动中发展，美沙关系也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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