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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恨歌》于1995年出版,是第五届矛盾文学奖获奖作品,也是20世纪亚洲周刊中文小说100强,它讲述了上海女人王琦瑶从“沪上名媛”的闪亮耀眼到狼狈落幕。
王琦瑶的一生像身处繁华的舞池,在错综的舞步中与生命中所遇到男人相识又分离,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落得被偷窃的熟客“长脚”掐死而丢了性命。王安忆用“摩登”叙述方式记录王琦瑶命运的变幻,这既是她40年来“摩登”情与爱,也是与上海这座摩登城市日日相处的常与变。
01唯美细碎的环境描写勾勒出了王琦瑶一生“摩登”的梦想与生存环境的交集
在王安忆的《长恨歌》中处处都是对江南小镇和风光无限的大上海描写,给我印象最深的邬桥、弄堂、闺阁、和片场,这也是王琦瑶的“摩登”幻想与现实的交集。
【邬桥】
王安忆在《长恨歌》中,用浓墨描绘了王琦瑶外婆的娘家——邬桥,它是一个小镇,有着六月栀子花铺天盖地的香,也有着永远流不尽的活水。
晨曦从四面八方照进邬桥,像光的雨似的,却是纵横交错,炊烟也来凑风景,把晨曦的光线打乱。那树上叶上的露水此时也化了烟,湿腾腾地起来。邬桥被光和类烘托着,云雾缭绕,就好像有音乐之声起来。
这些文字的叙述有着王安忆独特的精致与风情,她细于观察,用淡淡的描写将王琦瑶外婆家的邬桥浮现得栩栩如生。比如:江南小镇的安静唯美;四通八达的巷子;袅袅升起的炊烟;晨曦的温馨与安静生活,无不彰显着栖居小镇的诗意生活,还夹杂着吃饭、穿衣、淘米、饭香、酒香等人间烟火气息。
但邬桥只让王琦瑶觉得心安,却并无法留住她,她向往摩登与繁华的上海。对于邬桥的“种瓜得瓜,种豆得豆”的岁月静好与平和美并无太多憧憬。
对于王琦瑶来说,邬桥是她最本真的生活,是如水的人生,是不带奢华的快乐源泉,但与对上海的欲望和摩登的憧憬中又不值一提。这也为王琦瑶日后在上海对于风光和对于虚荣世界的追逐埋下了伏笔。
王安忆曾说过:行动和不行动都有理由,幸和不幸,都有解释,它其实就是两个字“活着。”就像王琦瑶选择的生活,她既可以选择在邬桥这样的小镇和和美美度过一生,她也可以选择在上海选择凄迷、新潮而又繁华的摩登生活。
【弄堂】
在《长恨歌》中,王安忆大量运气用工笔画的叙述将上海弄堂的明与暗、光与影写得如梦如幻,把”东方巴黎“之称的大上海之璀璨展现到栩栩如生。
先是有薄薄的雾,光是平直的光,勾出轮廓,细工笔似的。那木框窗扇是细雕细做的,那屋披上的瓦是细工细排的,窗台上花盆的月季也是细心细养的。
这些对于弄堂小细节的描写,不仅着有精致唯美的感触,也展现了上海弄堂的绚烂,它们形形色色又声色各异,但万变不离其宗的是摩登上海的小资小调与风情,以及老上海弄堂独有的安静、柔美与性感。而这些上海弄堂既是老上海的风姿,也是王琦瑶的风情。
弄堂里横七竖八的晾着的衣物,带着王琦瑶一生中私情的味道,花盆里凤仙花、宝石花和青葱青蒜隐喻着王琦瑶私情的内里,而碎了和乱了的瓦片是王琦瑶心和身子的隐喻。
这是上海弄堂的最为日常的情景,也是具有烟火气息的生活,而这些也正是王琦瑶“摩登”生活背景之诱因。
身处上海的弄堂里,就像巷子一样深不可测,这既是绚烂的少女时代的迷惑,也是深宅院落的“春色满园关不住”,越是压抑和控制的,越是疯长,就像怀春的少女王琦瑶变幻莫测的内心,既有着窃窃私语的絮叨,又有着按捺不住的兴奋,这是王琦瑶“摩登”的少女生存之现状。
【闺阁】
王安忆在《长恨歌》中对于闺阁的描写,不仅让我们看到老上海的幽怨与欲望,也将少女怀春的心思描写充满了小布尔乔亚情调。
阴丹士林蓝旗袍上的是高跟鞋,又古又摩登。”浔阳江头夜送客,枫叶荻花秋瑟瑟“也念。
这是旧上海里待嫁女孩的幻想与希望,她们渴望着橱窗里漂亮的衣服、妖娆的高跟鞋,更期待能融进摩登的大上海,而下一个耀眼的女主角就是她们自己。这些精致的文字把女孩想要嫁得好的羞答答的野心,把待嫁女孩的浮躁与忽明忽暗的矛盾挣扎以及她们对于精致生活的向往,把内心的挣扎与现实的荒凉都展现得淋漓尽致。
这既是老上海待嫁女孩的向往与梦想,也是王琦瑶少女时代的幻想,这种幻想有种饥不择食的慌乱,还有着不管不顾的勇敢。
而闺阁既是上海弄堂的闺阁,也是王琦瑶的闺阁,更是所有浪漫女孩想要飞出去的幻想。它是上海弄堂里独有的天真,生生灭灭,承载了王琦瑶一生的摩登年华,也在摩登岁月中灰飞烟散。
【片厂】
片厂是王琦瑶踏入摩登生活的转折点,也是她一生悲喜交加的脚本。引入王琦瑶进入片场的是她的好友吴佩珍,吴佩珍的表哥在片场做照明工,而想要显摆的吴佩珍便叫上自己的好朋友王琦瑶一同去玩。
当时的王琦瑶内心特别想去,却故意找个理由推脱。这是她一贯的欲擒故纵,越对她有吸引力的事情,她越要保持矜持的态度,用她摩登的说法就是“自我保护”。直到第二天才与好友去片场拜访:
只见一个穿睡袍的女人躺在床上,躺了几种姿势,一回是侧身,一回是仰天,还有一回只躺半个身子,另半个身子垂在地上的。布景里的电灯,发出着真实的光芒,莲花状的灯罩,在三面墙下投下波纹的阴影。这就像是旧景重现,却想不想是何时何地的旧景。
这是王琦瑶第一次在片场里看到女人扮演死去的场景,而对于王琦瑶来说不仅不觉得恐惧阴森,反而有种起腻的熟悉,这是王琦瑶最初对于片场的感受。
在王琦瑶心目中,片场是一个充满罗曼蒂克的地方,它具有着“摩登”的气场,又是浮华与腐朽的代言词,结合一起便是对王琦瑶生生不息的致命诱惑,它诱惑着她“摩登”般的理想,期盼光鲜的生活与浪漫的人生。然而事与愿违的落寞又充满了“摩登”般的缺憾与凋零,而王琦瑶一生的情爱则是“摩登理想”的牺牲品。
02精雕细琢的人物描写,映射的是王琦瑶“摩登”生活之愿景写照
与王琦瑶一生中影响最为重要的人物与作者浓墨的描写,我认为是王琦瑶的外婆,她的第一个男人李主任,以及她自己作为“上海小姐”悲与喜。
【外婆】
王琦瑶时常穿一件蓝夹袍,一条开司米围巾包着头,与外婆亲昵的坐在船篷里,而外婆年轻时也是一个倾倒苏州城的美人。只不过美人迟暮,安然于当下生活。外婆对于王琦瑶的命运轨迹并不乐观,她甚至不赞同王琦瑶在上海生活。
她想这孩子的头没有开好,开头错了,再拗过来,就难了。她还想,王琦瑶没开好头的缘故全在于一点,就是长得忒好了。
外婆认为人心最经不起撩拨,尤其是对漂亮的女孩子,经过撩拨的女孩子下场通常不会太好。但王琦瑶对于摩登上海的迷恋与狂热,让她压根听不进外婆的劝告,她的心如白鸽一般,早已远走高飞而盘旋于危险与热闹的大上海中。
王琦瑶迷恋红色,正如凤仙花中那一抹娇艳,即使注定会疼、会痛她也要奋力冲一冲。对于她来说,快乐是实一半,虚一半,她的实是江南女子的淳朴天真,虚则是对摩登上海的欲望与膨胀。
然而外婆的忧心忡忡,最终变成了一语成谶的预见。当王琦瑶惨死于荒凉和明暗昏黄中时,正如萤火虫的短命,一生纵横,一霎即灭。
对于王琦瑶来说:她长得好不是错,她有梦想也不是错。错的是只是她生在了摩登的上海,无论她愿不愿,所有人都争先恐后倾诉着她的美丽、妩媚与柔情。她的罗曼蒂克与摩登害她失去了清醒的认知,直到物是人非,她在理想的愿景中还未清醒。
【李主任】
王琦瑶因为“上海小姐”得了第三名,被称为“三小姐”,这个名次让她不禁有点尴尬和难堪,也被长久的冷落。没人记得这个“三小姐”的艳丽与光彩,幽怨令王琦瑶的眼神都是漠然的,有种豁出去的狠劲,似乎要和坎坷的命运奉陪到底的决心一般。
而李主任就是王琦瑶在“千有千千结”的愤然中出现的,而此时王琦瑶已萌发一种决心:要认清形势,知己知彼。
李主任有着军人的气派,他腰背很挺,而且不苟言笑,周围人对李主任又谄媚又小心伺候着,气氛一度变得有点紧张。无知无畏的王琦瑶则认为李主任不过是职业经理人的身份罢了,所以依旧天真快乐的交谈着,甚至问李主任有关化妆品牌子的问题,而实际上李主任则是军政界的一个大人物。
这颜色是天然的女人,风要吹,水要流的,这是何等的赏心悦目!
这是李主任对于王琦瑶的评价,既有着一见倾心,又充满了浪漫与摩登的夸赞;既有心动的瞬间,又有动心的喜欢,于是怜从心来。
而李主任是个政治的机器,上紧了发条,每时每刻都不能松的。只有和女人在一起时候,他才想起自己也是皮肉做的人。
王安忆在《长恨歌》中对于李主任的描述也充满“摩登”的基调,比如这句话“想起自己也是皮肉做的”,不仅蕴含着委婉的小资小调,还有着嘲弄般的摩登气息!从而引出李主任选择王琦瑶源于两方面原因:一方面是王琦瑶没有政治野心,即便有一点勾心斗角也是游戏式的,无非是金钱与孩子气的天真。换句话说女人的诡计不过是因为爱与私欲,不过是人心的娱乐之情;另一方面是李主任占有王琦瑶的美丽与年轻,对于他来说是一种出自男性压力的释放。
中年男人李主任早已不再用眼睛去审视女人,而是用心情去抉择“可餐”与“可心”的结合,而王琦瑶用坦白、率真和老实的风情满足了李主任对于好女人的渴望。而深谙男女关系的李主任当机立断,既不拖延,也不迂回,而是用他的权利与给予懂得,迅速与王琦瑶恋爱与同居。
王琦瑶则怀着毫不犹豫的投向了李主任给的大世界,因为这个男人给了她宠爱与体贴。比如李主任从来不问王琦瑶爱吃什么,然而点饭菜却都是她喜欢的,他们肆意的交谈和暧昧:
王琦瑶说:和你说你也不懂的。李主任握住她的手说:“如要天天说,我不就懂了?
然而,即便是如此小资小调的调情,王琦瑶依然有种抓不住的虚空,因为李主任说来说来,说走就走,来去都由不得王琦瑶。她不敢期待自己掌控爱情,但总还想在爱情中掌控主动权。
这种感情的折磨不仅充满了爱情中摩登的质感,也为两个受着感情煎熬男女,为他们日后天契地合的迷乱与疯狂,埋下了摩登而风情的色调。对于王琦瑶来说,与李主任的恋爱是她一生中最幸福和罗曼蒂克的回忆,它有着风光无限的旖旎,也有着海誓山盟的情义,更是她曾耀眼的“摩登”时代与落寞“伪摩登”的悲情延伸。
【“上海小姐”王琦瑶】
上海是摩登的代名词,而上海小姐则是摩登的代言人,而王琦瑶的人生命运便从竞选“上海小姐”变得具有摩登气息和新潮化。
最初建议王琦瑶参选“上海小姐”的便是爱慕她一生的男人——摄影师程先生,尽管程先生对于王琦瑶百依百顺,但却只是王琦瑶的“备胎”,他越对王琦瑶好,她越不爱他。
王琦瑶是清醒的,她懂得程先生最多只是给她吃饱穿暖的生活,却无法给她灯红酒绿、上流社会的“摩登”需求,更无法给予她想要追逐更大世界的梦想。
橱窗里的王琦瑶,将那可人的乖藏心里去,把矜持做在脸上,比世上都站得高似的。她脸上冷冷的,心里却是热切的,想得到人们的喜欢的。
由此可见:王琦瑶的心气极高,所谓的冷只是受了现实的限制,她害怕越想得到的东西越不容易得到,但对唾手可得的东西又一点也不想要。所以只得对手里能掌控的东西抓牢一些。
正是出于别具一格的“摩登”自保意识,王琦瑶才将李主任给的金子一直藏匿着,任自己亲生女儿都不愿意给,而这些“摩登”的思维与想法又导致她被朋友“长脚”因抢劫金子,而送了命。不得不说王琦瑶一生因“摩登”而风华绝代,又因“摩登”而落下帷幕。
03小说通篇的“摩登”文风叙述了王琦瑶“摩登”心的一生
王琦瑶的一生是风姿摇曳的一生,与她相处的男人,无论是程先生、李主任、康明逊、萨沙还是老克腊,无不充斥着老上海独有的情调与摩登色彩。
在这些摩登色彩里,既有着不可抹杀的回忆,又有着喧腾的生活底蕴,而支撑底蕴的不过两个字:活着。无论是繁华如昔的浪漫与风情与摩登时代,还是日常生活的岁月,就如同长明灯一般,熬得不是油,是满心欢喜的期待和一寸一寸的时光。
而那些活着的时光和经历如同沟壑,既是对自我的破坏也是对于生命的无可奈何。就如同王琦瑶的一生“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的悲戚,无论活着还是死去,对她都如同虚空般的窸窸窣窣,直到再无半点声音。
对于王琦瑶来说,她是寂寞的、孤单的、不知所措的。繁华的大上海给了她摩登的生活与性格,却又将她美好的幻想渐次粉碎,她只得揣着她的“伪摩登”装模作样继续在看似繁华中流连忘返,恨不得活到气动山河,满目都是媚眼流情。
然而时代总会过去,空守一份念想只能越来越空洞。生活中哪有什么天大的事发生!不过是细碎诸如吃饭、穿衣、过日子这些小事构成一生命运的轨迹。
而王琦瑶无法做到与密密匝匝的灯光的烟火气息和解;与求而不得安定富足的生活和解,她只能怀着后半生的“伪摩登”与揣着明白装糊涂的“自欺欺人”继续将自己的生活不断重复上演。
所以她不仅活得苟且偷安,而且无法做到平安喜乐。她只是把“摩登”色调作为一种娱乐至死的梦想,而从没想过要把摩登时代与摩登梦想与现实的融合。也只有当理想与现实融合过后,才有真正落地的生活。
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每次读王安忆的《长恨歌》,都为王琦瑶的过分美丽与过早凋谢而感伤,就如同白居易《长恨歌》里的杨玉环。她们都是同样美丽的女人,又同样为情所伤,直到香消玉损,只留下一声叹息。
美人已逝,但美人的风骨与风韵,那摩登的色调与风采还在,窈窕的轮廓犹在,即便是锦绣繁华的悲剧,但依旧有着美到不可方物的痕迹,这既是时代悲剧,也是女人的罗曼蒂克与浪漫主义的”摩登“情致与生活不可调的尖锐矛盾。
而学会将摩登理想与现实生活相融合,是女人想活得漂亮的一生必修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