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非云死了。”玉玑子回到竹林,面对着冷喻和她身后的邪影。他并没有告诉她,莫非云至死都在保护她,也没有任何的泪水和悲戚,而是直白地向她请求,“我想拜你为师。”
“可以。”冷喻听到莫非云的死讯时,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仿佛她早料到有这一天,“现在你的眼睛里有恨,而且身体里已经没有了心,如果你能在我的训练下活过三年,也许未来真能做出点逆天弑神的事情。如果你熬不过,那么,死了也没什么可惜”。
就这样,冷喻成了玉玑子的第二任师傅。
成为冷喻弟子的第一年,太虚魔女的确是用尽了各种方法来折磨这个初出茅庐的少年。用蝎子咬他,让身中蝎毒的少年痛的咬破嘴唇满地打滚,常常是在疼痛中昏过去再从疼痛中醒过来。让他去寒冰洞火焰窖寻找各种灵石、药引,冻疮未愈又被火灼伤……许许多多的日夜,玉玑子心里只有唯一的念头,活下去,挺住,活下去——
而第二年,冷喻开始认真地传授这个少年毕生所学。太虚的各种术法,奇门巧术,以及太虚中禁忌的邪影真言,这时玉玑子也第一次看到了那个自我。虽然,他无法与影子沟通,但真实触碰到它的那一刹那,少年突然得潸然泪下。
这时玉玑子也发现冷喻的另一面。这位嗜杀的魔女最爱唤出的并不是邪影,而是一只大大的玄龟,无聊的时候,便骑在乌龟上面在无尽的海滩旁边慢慢爬行着,望着一望无际的大海,眼里透出倥偬的神色。
这时候玉玑子觉得这位传说中杀人如麻的魔女,和自己那位温柔善良的不敢踩死一只蚂蚁的母亲,也没什么两样。
“师父,你为什么要做魔女呢?”玉玑子有些不解,“你修习邪影真言背叛师门,但我感觉你对邪影和力量本身,并没有什么兴趣。”
冷喻抿了抿嘴唇,稍稍犹豫了一下,最终向少年吐出了她的身世,从这个故事里玉玑子再次听到了莫非云,听到了名门正派的不齿,以及一个被侮辱被损害的少女无助的悲泣。
冷喻的故事并不复杂,她说她本是孤女,自幼被云麓长老卓成文收养,没想到却是别有目的。卓成文给她下了毒蛊,逼她不得不受制于他,后来推荐她去太虚观修习,却悄悄强迫她修习邪影真言。更无耻的是卓成文笃信采阴补阳之术,他让她修习邪影真言,为的是让她阴气聚集,供他凌侮……
冷喻说着这些令人发指的往事,眉目却是平静的,大概她曾经愤怒过曾经无奈过曾经哭泣过,不过到了如今,却仿佛,只承认了这本是自己的宿命。
拯救冷喻的人是莫非云,他同样是卓成文的弟子,偶然发现了此事,便悄悄地寻了解药,解除了冷喻的蛊毒,并劝她从此归隐。
莫非云是寡淡的男子,可冷喻竟是性烈的女子,蛊毒解除后,她想为自己讨个公道,于是,把真相盘托给了自己的太虚师父李丰武,希望他给自己讨个公道。
却未想到,李丰武和卓成文本是一丘之貉,他们竟联合起来,诬陷这个少女修习邪影真言,要将她正法。
那场震惊大荒的大战里,冷喻唤出了邪影,她疯狂的毁灭着一切,周围的鲜血如烟花般灿烂……
却还是寡不敌众身受重伤,最终,再次向她伸出援手的,还是莫非云。他带着她且战且退,在师兄风落的帮助下,从后山逃跑,从此脱离门派浪迹江湖……
玉玑子并不惊讶莫非云做了这样的选择。他总是像一片羽毛,看不得人间脏污的,虽没有十足勇气去反抗,但在千钧一发的时刻,往往做出最勇敢最干净的选择。
比如,那日遭遇云麓门人千般拷打百般侮辱,莫非云至死也没有透露冷喻的下落。
“他是个好人。”玉玑子垂下眼睛。
“是的,所以我知道,他迟早有一天因他这颗好心肠死掉。好人无法改变这个世界。少年人,如果你真想达成所愿,那么未来你一定为欺骗很多人,利用更多人,把尘世的污泥涂满自己的身心……”冷喻淡淡的转过身去,眼里似乎有些缥缈的泪光。“不过,还是请你记住吧,有一些情感是值得珍惜和铭记的,比如莫非云对你我的恩情。也许,你我终身无法回报这样的情感,但请你在内心悄悄地为他感动。”
所以,哪怕玉玑子投奔妖魔之后,太虚门徒里,许多人对这个离经叛道的妖道扔有些敬意,有人说玉玑子虽然不爱说话,但许多时候对弟子门徒,相当慷慨和温和,他一直珍惜人群中温和干净的情感。
——摘自天下三玉玑子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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