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京报讯(记者 田杰雄)国内大概再难找出一块田地,像童军在湖南张家界景区内的梯田这么“酷炫”了——要上梯田需乘坐十几分钟的高空索道,站在海拔1000米处的空中田园时自己也成了风景的一部分。这片70多亩被群山环抱的梯田,并未种植高产量水稻,而是成了童军收集老种子的育种地。
三十岁后才回归农业的童军说,掌握种子主权是粮食主权的前提,也是粮食安全的基础,除了让未来的孩子们尽可能看到丰富多彩的水稻物种世界,也是为他们保留了更多的希望。
张家界空中田园。童军供图
壮美梯田掩映在山与云之间
湘西张家界对于大多数游客来说是绝佳的旅游景点,但是对于童军而言,这里是往日的故乡,今日的田园。在海拔1000米处,有两块70多亩的空中田园,站在田埂上,上方是层峦叠嶂的山峰,下边是望不到尽头的幽谷,梯田好像被群山当成宝一样捧在手心里。
每年到了种植稻谷的季节,童军和他六到八人的插秧团队,会带着在山下育好的秧苗,乘坐十几分钟缆车来到这片山与云之间的梯田。
童军在田间。食通社金鹏供图
五月插秧,九月收割,由于童军采用“土著农耕”的方法,种植期间少有人工干预,田间工作只有一头一尾最为忙碌,农夫们往往需要连续劳作整整一周的时间。
突然明白原来水稻可以这么种
1974年出生的童军年愈不惑,他生长在张家界,前半生却一直在他乡奋斗。直到2008年金融危机,童军关掉了位于广东的电子厂,决定回到家乡。童军说他自小在农村长大,几乎所有亲戚一辈子都忙碌于田间地头,“我一直觉得从事农业本身很辛苦。在外头那几年有幸见识了国外现代化的农业,当时最初的想法就是带着钱回家搞搞机械化农业,轻轻松松把活儿干完。”
若只想达到这个目的,童军的路走得应当算是十分顺利。2008年,政策鼓励返乡农民工创业,童军还一度成了榜样,农业产量也十分可观,可到了下半年,一颗小小的西红柿让他惆怅了。回忆起这段经历他会说,自己种的西红柿,自己都不敢吃。“种子买回来需要用药水泡,从育苗到种植至少要用二三十次农药杀菌杀虫。”
山间梯田。童军供图
张家界不大,农村又都是熟人社会,“买你菜的都是亲戚朋友,或者亲戚的亲戚,朋友的朋友。我会觉得很愧疚,会反思自己这样做农业是不是做错了。”
童军的踌躇最终被一本书化解,在日本学者福冈正信写的《一根稻草的革命》中,提到“不耕地,不施肥,不用农药,不除草”的自然农法与他的想法不谋而合,又似醍醐灌顶,“让我意识到,水稻还可以这么种”。
第一年杂草长得比水稻还高
2010年算是童军在大山里利用自然农法种植水稻的元年了,当地人原有的土地经过流转集中到了童军手中。
童军回忆刚开始用自然农法时说,当时稻田里的杂草往往会比稻谷长得还要高。不过随着两三年后技术逐渐成熟,水旱轮作,每年的产量也在逐年提高。“产量多的地块,每亩产量在六七百斤,少的也有四五百斤。这些都和地块原有水平有关,但随着土壤和环境慢慢恢复后,生态会逐渐趋于平衡,米的品质也就越来越好。”
除了景区里的空中田园,童军还在张家界、东北地区有1500余亩“耕心自然农园”的农田基地,都是以种植老种子为主,在有机农业圈中小有名气的“童米”,都来自于此。
童军在田地间。食通社金鹏供图
实际上,这是一次跨越四省、行程达3000公里的生态农场之旅,由志愿者组织北京有机农夫市集联合“食通社”共同发起,新京报乡村频道全程关注与报道。来自前方一线的食通社工作人员告诉新京报记者,吸引团队前往耕心园的理由,除了独特的环境,更在于这里稻米的种子并非杂交水稻,而是一些有着漫长历史的“老种子”。“耕心园每一年都会种植老品种稻米,不断提取最优秀的种子。耕心园这片土地更多的是一种承载与保留。”
多数农民放弃了自己留种的习惯
因为景区内70余亩的梯田相对封闭,稻谷不会自然杂交,童军将这里变成了最好的老种子育种基地,再加上景区外的基地,短则几十年,长则千余年的水稻种类都在这片土地上得以延续。
目前耕心园内有各类谷物的老种子近200种,加之各种蔬菜、玉米、花生、黄豆,总数量接近400种。
童军(右)在乡间。食通社金鹏供图
但谁又能想到,这些都来自于2011年一棚被烈日烧毁的辣椒苗。
当时,童军想再补种些辣椒,到处求购辣椒种子,但由于错过了耕种季节,即使跑遍整个张家界的种子商店,仍然一无所获。最终,还是农场里的一位大姐拿来了亲戚家留存的种子,这才解了燃眉之急。
这件突如其来的小事,偏离了童军儿时回忆里的农村生活。在他记忆中的七八十年代,农村根本没有种子商店的概念,“各家各户都会自己留种,有时也用于交换和赠送”。
童军说,自打这起,自己就动了收集老种子的心思。但当真正开始收集的时候,童军才发现,原来大多数的农民已经放弃了自己留种的习惯,而是每年外购种子。“我最初的想法也很单纯,有些忧患心理。觉得如果以后遇到了大型的自然灾害,受灾面积巨大,种子公司的存量堪忧,那么至少自己有条出路。”
辛苦收集八年只攒了不到200种
“责任感是一点一点培养起来的。”童军在与新京报记者讲述时,总会提到这句话。随着国内越来越注重食品安全,这让童军更加意识到种子的重要性,童军认为,食品安全就是粮食安全,掌握粮食主权是前提基础,“如果完全依赖于第三方的种子供给,当别人不给种子时,我们哪里还会有粮食”。
即使现在理想低温状态下种子可保存上百年,童军也认为,对于种子单单收集还是不够,还要每年耕作。“我一直相信所有的生命都是有记忆力的。我们每年种下的种子,会感知当下气候和土壤细微的变化,它们也会更适应当地的环境。这和单纯把种子在低温环境中保存一百年是不一样的。”
景区内的空中田园。童军供图
童军说,在刚开始着手收集种子时,曾看到相关资料显示水稻种子原有一两万种,而目前自己苦心收集八年,建立了一两千人的老种子库QQ群,使得种子在全国各地保留延续,但是自己收集到的水稻老种子还不到200种。
提到这一点时,一向说话信心满满的童军,语气中带了许多的犹疑,他会不断强调,这个数据不一定准确,一定是自己收集的范围还不够广。说得多了,仿佛像是一种企盼。
“我们确实能够感受到水稻物种多样性的减少,做老种子的收集也是想为未来留下丰富的老品种。让孩子们看看我们生活过的世界是多么丰富多彩,如果他们到时候只能知晓两三种杂交品种,这是他们的遗憾,而我们应该为此负责。”
新京报记者 田杰雄 编辑 张树婧
校对 柳宝庆
新京报乡村频道与食通社联合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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