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几个老汉迎着太阳的余晖坐在村边,他们都是张家口万全县顾家沟村的老光棍儿。远远的剪影完毕,就是一个小男孩拿着木棍儿往干土垒成的墙缝里戳。这个镜头有些弗洛伊德色彩,无意识中的泛性行为。更是一个隐喻,周而复始的由于贫穷而造成的性的不平衡和混乱。由此精子漫天飞舞,成为文化大观的叙事得以展开。
导演是万全县81年出生的郝杰。上网查过,这是他处女作,加上包贝尔演的那个《我的青春期》和《美姐》,导了三部。青春期那部有些差强人意,《美姐》正在下载,看一眼简介与《光棍儿》有相同之处。
09年的片子,导演以贾樟柯为榜样,想要给家乡树碑立传。拍摄手法好多与贾类似,比如以群众演员出场,准纪录片的形式呈现,甚至故事发生地都是大的晋方言区。地域上连接陕北、晋北与冀北,都是干旱的山地高原,深处内陆,自古以来就是中国最为贫瘠之地。
与贾樟柯的不同之处,首先是电影叙述的节奏。可能是因为第一次拍片,导演想要表达的东西很多,于是在大量的分成小桥段的情节叙述中只能压缩情节中人物与事件由于时间而形成的张力。由之一个个人物的今与昔的往复映衬甚至循环,在匆忙之中表现的有一点仓促而力不从心。
电影由于节奏的小说化叙述,使得它一面试图具有纪录片一样贾氏风格,一面在节奏感中乱了方寸,而审美意蕴大打折扣。贾樟柯那种缓慢悠长的以抒情为主的叙述,把人在社会生活中的样貌以高度写实的方式逼真的呈现。时间与空间的综合作用下,人被逼仄的环境挤压的无处可逃,从而电影主题缓慢流泻而出,表情达意已炉火纯青并保有了自己的独特风格。
再者是郝杰的视角、关注人群与贾樟柯也有不同。贾是典型的80年代的小镇青年,以年轻人在汾阳县城的日常行为来展开。就连其处女作小武虽是农村人,可他生活的地方还是以县城为主。县城与深山沟还是有着文化上的巨大差异。前者是现代文化的终点站,后者更多的是常态传统文化的居留所。故而,前者的小镇青年,不甘现状而终有所动,现代文化虽然以极慢的速度流转但依然姗姗而至,在它的濡染下,弃旧地而奔赴新的希望之地。后者更易于表现在千百年来时间与空间对人形成的强大压迫中,人终日匍匐于地表的为了生活而更具形而下状态。于是,顾家沟的人的生活状态就成为极简化的两大欲求(吃饭与繁殖)的呈现。
生活简化后的日子反而目标明确,简单易行。毕竟是2009年的事情,口腹之温饱还是容易办到的事。然而性,成为整日支配人的言行举止的主要动力。操着张家口方言,顾家沟的村民满嘴生殖器的味道,即使在行将朽木的老光棍儿的口中,一样也流泻而出,自然的如同太阳的东升西落。
村长的老婆整日奔忙于几个老光棍之间,匆忙上炕下炕,为了自己的孩子将来上大学能出得起学费。村里的婚丧嫁娶的二人台演出,一样表现的也是原生态的乡野繁衍的黄色小调。村里的人际关系,是以性而或明或暗的排列的。
已能凑合吃饱的年代,性就是生活的全部,活下去的一切。无论耄耋之年,还是年轻一代面对荷尔蒙的本能冲动。除去性之外,似乎电影只讲述了一件事,就是外地人来收西瓜。一个小卡车,全村男女老少家家种瓜,都抢着卖,最后还把买瓜的贩子一顿暴打,以村民强卖结束。
每个老光棍心里都藏着或多或少的与性有关的的风流韵事。甚至村子里人与人之间的关系都由此而错综复杂,匪夷所思。男人对女人的渴望,也可以迁变为男性对男性的幻想。物质的荷尔蒙,在顾家沟的上空飘荡,力比多却被自动阉割在世世代代走不出的山沟里。浪漫与青春洋溢,只能以黑白色的回忆呈现,它也可以叫做意淫。
由此而言,郝杰的片子倒是有效地避开了贾樟柯开创的记录式的小镇青年的路子,以赤裸的男人女人的性来呈现这个地球上还有跟小镇、城市不同的人以及不同的人生存在。
电影以一个娶了(买了)小媳妇的老光棍为叙述的不太明显的主线。他与村长老婆偷情,而对方相好无数,只是为了给儿子挣学费;6100买了小媳妇,却跑到三俏家不肯回来(三俏给爹妈耍赖式的要媳妇,倒有很强的黑色幽默意味);老头跑到张家口去找小姐,又被痛揍一顿。小媳妇为了回四川找家人,又跑到老头那主动卖肉。大家或者为了几毫升的发泄,或者为了能奔向自由的金钱,以性,作为活下去的基本甚至是主要的动力源泉。纪录片总是喜欢给人留下强烈的时代特征,八十年代的《粉红色的回忆》,09年的胡锦涛与萨科齐的会面之《新闻联播》。
这是此类电影的最大优点,人类社会的一瞬,被以活化石的方式永久留存。若干年后,当人类回头重新面对这样的一种两足无毛的生物的生活时,不知会作何感想。片末,两个老光棍并排而坐,就像他们在电影中的第一个镜头展现的那样,有始有终而又无始无终。画外音里是万全方言的凄凉的民歌清唱。一个穿透历史永远传唱的、哀伤又无所事事的老男人,在塞北的朔风中,絮聒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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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文学心,观电影事,感人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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